求求你别对我这么上头!——三三娘(11)
骆明翰的体温好高,呼吸里有淡淡的烟草气,混着已经消散的香水味,好闻得令人备受折磨。在终日熏着冷气的地方,缪存的手心竟然出了汗。
他不情不愿地妥协:五天。
为什么不回家?
不想挤地铁。
我打专车,我报销。
缪存不明显地咬了下唇,烦死了,他如实说:我赶工期,想快点画完。推骆明翰的肩,我说完了,你可以起开了!
骆明翰依言起身,但混蛋到了骨子里,走之前扣着他下巴狠狠亲了一下:这里是我的休息室,你要是实在不想回去,就在这里睡。
房间里挂着熨烫好的西服和领带,床品是深灰色的,床头柜点着很淡的香氛和加湿器。这是他午休的场所,有时候加班得晚了也会在这里将就一晚。
缪存不想承他的好意,骆明翰也没有勉强他,只让莉莉把床品都换成新的。头两晚都无事发生,床单绷得跟纸一样笔直,骆明翰一点也不急,像等一只刚到新环境还在应激期的猫。
又过了两晚,他想进去午休时,便看到些住过人的痕迹。
国贸的餐厅都很贵,缪存跟加加一起吃外卖,骆明翰一推门进来,两个人都呛了一下。加加手忙脚乱擦嘴,缪存喝了口水艰难下咽:你不能先敲门吗!
骆明翰:不好意思,我没有在自己公司敲门的习惯。
加加无声地哇哦了一下,眼睁睁看着缪存被他拎了起来。
骆明翰问:我现在要进去午休,你告诉我,我能不能睡?
缪存瞪他,就是没什么底气。
骆明翰说话声音低,但游刃有余:要是你晚上不去睡,那我现在就去了。
作势要走。
缪存拉住他胳膊,骆明翰挑了挑眉,目光充满兴味地看他拉着自己袖子。
我睡过了,你别去。
骆明翰压了压上勾的唇角,敛去了笑意。
睡得还好吗?
缪存甩开手扭头走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沉默在骆明翰心里成了一场未尽的细雨,湿濛濛的缠了他一天。
既然骆明翰已经知道了,那再躺上去时便没有那么做贼心虚了。缪存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美术生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什么乱七八糟的。
挂上梯子,他打开骆远鹤的推特。已经很多天没看了,不知道有没有分享什么新的内容。
一张画。
师生两个很有默契,他在画人体,骆远鹤也画人体。只是,骆远鹤画的这个人是缪存见过的,之前他po了与朋友的聚餐,这个女生也在里面,是骆远鹤久别重逢的女神。
这应当只是骆老师的随兴之作,没有很雕琢的痕迹,女生闭目仰躺在躺椅上,赤着的足尖绷紧踮在椅面。
缪存条件反射地锁屏,攥着手机的手紧紧抵住心口,一双眼紧闭在黑暗中。
但是,总要习惯的不是吗?他迟早要习惯于这个事实,届时是叫她师母,还是嫂子,还是姐姐呢?
这个问题是如此难以找到答案,缪存闭着眼一直想一直想,直到手机都被他捂热。
意识到很晚了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缪存从书包里翻出褪黑素,遵医嘱吞下。
第二天是在屋外的谈天声中醒来的
该死,十一点半了!
我说,关映涛磕了磕烟灰,上次你说浪得你受不了内洛洛,还联系呢吗?别还惦记你那清纯男大学生吧!
第15章
关映涛上国贸这儿来有事,顺道来看看骆明翰。刚巧也快到午休时间了,聊差不多了就约着吃个饭。他一天天混不吝的,就好个吃喝玩乐,没聊几分钟正事,舌头一拐就上了老司机的高速公路。
骆明翰知道缪存没起,还在里面睡着。他九点半到办公室,休息室门便关着。进去后看他睡得很沉,薄被卷在腰间,头发凌乱地掩着眉眼,看上去毫无防备。
骆明翰对他确实有超乎寻常的耐心,因而一次次都让自己克己复礼点到为止,这会儿也就是目光放肆了些,挂衣服的动静都轻得很。
临走前想给个晨安吻,念头一撂觉得酸了吧唧的,只拿指腹在他唇上一触而过。
没想到缪存这一睡就睡到了十一点,更没想到关映涛还过来了。
关映涛咬着烟:洛洛上回还问我呢,说骆总怎么没过来。你看你,一干把人干上瘾了。
骆明翰:
缪存睡得头痛欲裂,听着这陌生的声音和劲爆的内容,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
骆明翰修养很好地深吸一口气,微笑着挤出三个字:过奖了。
内心却把那个洛洛骂了个狗血淋头。搞什么!上次不是让他离关映涛远一点,让他撒谎说他肾虚硬得慢射得快,怎么还去关映涛那儿找他?
关映涛看出他的尴尬和勉强,掐着烟笑得发抖:什么臭脸色?我说,他对你挺够意思的,上次你是爽了提裤子走了,他可是被我们按着一顿好灌,就那样也没多说你什么,嘴挺严的,你单了也有阵子了,不想弄个人玩玩?
没等骆明翰吭声,他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忘了,跟你清纯男大学生玩着呢!怎么样,弄上了吗?
缪存坐在床沿,弓腰慢吞吞地套着袜子,脸上浮现一点冷淡的嘲讽。清纯男大学生,是说他吗?那不好意思,弄不上。
骆明翰掌心撑着额头,焦头烂额地说:你闭嘴吧,聊点别的!
这种话在会所酒吧里爱怎么聊怎么聊,放这儿光天化日西装革履的,埋汰得慌!
关映涛一乐,行,那就聊点别的,话锋一转,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我上回在新天地看见席霄寒了。
骆明翰怔住,脸色显而易见地变了,但一时之间没出声,半晌,又回到了那副淡漠的难以看透的模样。
是吗。他没有意义地敷衍一声。
他旁边跟着一男的,没你帅,还跟我打招呼呢,关映涛掸掸烟灰,问我你最近怎么样,是不是还惦记他。
骆明翰终于忍不住骂脏:放屁!
那是,席霄寒就那点姿色,还任性,还骄纵,天天拿自己当一长公主,也就我们骆总啊,关映涛卖关头,透一气口,才悠悠长叹道:还把人放心尖上。
席霄寒是谁?缪存系鞋带的手慢了下来,分神想了一秒,又很快抛到了脑后。关他什么事?
骆明翰受够了他乱嚼舌根:一,我跟他早就了断了,二,下次你要再碰到他,告诉他我过得好得很。
缪存忍不住抿了唇,觉得这时候倔强气急败坏的骆明翰反而有些人味。
关映涛察觉出他是真生气了,咳嗽了一下,得了,我跟他说个什么劲儿?你放下就放下了呗!
骆明翰按下内线,命令下得不容置喙:lily,进来送关总。
关映涛被人下逐客令,摁灭烟,哎不是,中午不一块儿吃饭吗?
莉莉训练有素人美嘴甜有眼色:老板,丹尼尔他们已经到餐厅了,你是要现在出发吗?
骆明翰心累已极,不耐烦地挥挥手,竟然一句话都懒得讲了。
休息室传来动静,倏尔门开了,缪存穿戴整齐出现在光影明暗处。
对不起,起晚了,他神色如常地说,下次不会了。
语气好像是雇工对待老板,客气自省得不像话。
骆明翰一口气憋在心口,观察着他的神色:刚才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缪存恹恹地回答:我刚醒,你有客人?
这反客为主的一问打消了骆明翰的疑虑,他笑了笑,心里的弦松了下来:刚送走,走吧,我请你吃饭。
缪存饿得饥肠辘辘的,的确没那个耐心等外卖,于是便没有拒绝。骆明翰很有心,带他吃东南亚料理,没话找话问:你那个模特加加,今天怎么没来?
缪存咬着吸管抬眸看他,眸色莫名戏谑,回得倒是很认真:她请了一周假。
骆明翰又说:你怎么不关心你那两盆月季过得好不好?
怎么关心?
给个机会,去我家亲自关心。
缪存一脸没救了的神情,话里有话地说:你好忙。
骆明翰直觉他今天的冷淡更胜往昔。过去虽然也挺忽冷忽热的,但好歹还有热的那一刻,今天冻得跟南极的冰块一样。
他人精一样,怎么会猜不出来?肯定是缪存听到了关映涛那一顿瞎叨叨,席霄寒
手机震动起来。
他瞥了一眼,不好意思,是我弟弟,稍等。
缪存不自觉坐直了身体,眼睛看着菠萝饭中的肉松丝,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怎么想起来找我?骆明翰搭着腿,跟他弟弟聊天的姿态很放松。
骆远鹤跟他聊了几句家里的事,末了,一番话在舌尖滚了数滚,终于说出口:想拜托你帮我照顾个人。
怎么,你金屋藏娇?
缪存茫然地眨了下眼,定定地看着骆明翰。
我一个学生。骆远鹤斟酌着,他年纪小,我出国一年,不放心。
你别了,骆明翰没兴趣揽这活儿,我伺候不了你们学艺术的。
话出口,意识到桌子上正有个学艺术的呢,看着缪存垂首失笑了一下。
算了,骆远鹤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别给我教坏了。
骆明翰不耐烦啧一声,够宝贝的。
骆远鹤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
缪存自始至终都很安静,脑子里反复出现这两句话,一句是金屋藏娇,一句是够宝贝的。直到骆明翰叫了他三声才回过了神,勉强抿起唇:你们感情真好。
你要有个跟你从娘胎里就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你也会跟他感情很好,骆明翰说到这里,自嘲一哂,不过我比他先出来一分钟,没办法当了这哥哥,只好处处都让着他一点。
小时候让苹果,长大让游戏球鞋,学画烧钱,小富之家只能供得起一个梦想,骆明翰很早就学会了自己搞钱,从这方面讲,他跟缪存还真是志同道合。
好在现在兄弟两个都已经功成名就,他性向有异,还算骆远鹤有点良心,为他扛过了这一份传宗接代的传统任务,彼此应该不再需要对方让出什么、牺牲什么了。
他从这份心绪中抽离出来,看到缪存忽然很用心地埋头大口吃着眼前的那份菠萝炒饭。平心而论,这饭口味一般,而缪存这也算不上了吃了,简直是在塞。
你怎么回事?他蹙眉关切。
缪存用力吞咽,咕噜咕噜灌下大口柠檬水,吃力地将胸口的堵塞吞进肚子里,继而很振作地说:没什么,刚刚想通了一件事。
想通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他和骆远鹤的交集绝不可能诞生于爱情这个集合内,他不要再为此劳心伤神患得患失了,他要为骆远鹤高兴,要为他的爱情每天祈祷天长地久幸福百年。
因为加加请假的缘故,缪存在铺完新一层色后,也回了趟别墅。学校布置了一些写生功课,他计算着油画工期,搜寻飞往西双版纳的廉价机票。
缪聪来这儿晃了一阵子了,跟李丽萍说是在大学城这儿做暑期工,实际上是蹲点缪存。
缪存终于出现时,他心里的那股子下作的兴奋也抵达了巅峰:喂,他从路灯旁绕出来,学着小流氓模样,把烟狠狠扔到地上,阴测测地笑了:我等你好久了,好哥哥。
缪存回过头,看到缪聪手里举着一张纸,上面画着速写。
很眼熟。
你暗恋你们学校的骆远鹤教授,他本人和学校领导知道吗?
第16章
缪聪得意洋洋地甩着手里的纸,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眼熟?
缪存竭力忍住内心一瞬间的失措,绷着脸冷淡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画了一素描本的骆教授,还想狡辩?我手里可不止这一张画。好哥哥,怪你画得太好,我只是心血来潮去你学校官网随便查了查,就对上了号,缪存笑得阴阳怪气,你的骆老师,又去法国又在苏富比拍了上亿,很有排场啊?
缪存沉心静气,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是吗,那你想怎么样?
缪聪早已冥思苦想了这么多日子,对于每种敲诈方案都仔细推敲,此刻不慌不慢挺起胸膛说:三年内给我一百万,第一年不低于五十万,怎么样,这对你的骆教授来说,不难吧?否则,我就去告发你们,说你们师生勾搭狼狈为奸,说骆远鹤教授诱奸学生,缪聪胸有成竹,他这么有名,要是检举信贴出来,就不好收场了。
缪存嗤地一声,笑了起来:你都知道他的画拍了上亿,怎么不多要点?你就这么点出息?该怎么说,果然还是一个高中生的眼界吗?
他笑起来很好看的,只是不常笑,面对家人时尤其不笑。缪聪只觉得他的笑容过分刺眼,恼羞成怒了一下,却又硬生生平复了下来,半信半疑地说:你接受了吗?
缪存点点头:接受,为什么不接受?你最好自己去跟骆教授说,让他一次性付清。
这太顺利了,以至于都有些蹊跷。缪聪知道他这个哥哥并不好欺负,明面上,他确实从小到大抢了他不少宠爱,实际上,缪存却总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上次不过是在他床上搞了下女人,他就造谣他把人肚子搞大,害得缪建成抄起棍子差点把他腿打断。
吃了这么多阴亏,缪聪都有点心理阴影了。
他狐疑地盯着缪存: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缪存终于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肚子都痛了,他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但手心却紧张得一片汗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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