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徒弟全叛出师门——浮丘一(59)
苏染眼泪都落下来了,哽咽道:不是的,主人。我一直在找小师兄的下落,可是
一道光从冼玉腰间的荷包里亮起,在空中结成了一道花纹符咒。
这是传讯石的能量。
苏染顿住了话头,擦掉眼泪、沉默不语。
下一刻,陌生的声音从符咒中响起,带着一股阳光开心的语气,道君道君,我们已经从岔路口回来了,而且还顺利拿到了一把剑。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你们?
顾容景还没回去吗?
也是,他们从第三道岔路分手,顾容景那个脑袋,应该也会在那里等着他。
我马上就回去。
亮光散去,传讯石恢复到原来温润的光芒。只要注入灵力,这道符咒就会再次亮起,一颗传讯石大约可以用近二十次。
冼玉瞥了苏染一眼,小姑娘眼睛通红的,哭得脸上的妆都花了,抿唇垂着脑袋不说话。她要是在耳边絮絮叨叨,冼玉还有些不耐烦,但她这样安安静静的模样,他又忍不住有些心软。
生气是肯定生气的。
从前在如意门的时候,苏染那时还是只不会化形的小兽,大弟子闻翡不喜欢她,一人一兽老是打架;二弟子三弟子虽然和苏染关系不错,但平日里吃喝住行都是净诚在照顾,其他人也就偶尔撸一把毛。
从前他只当自己没有这群徒弟,可是苏染不一样,她和净诚最亲近,不应该看着他和后代沦落至此。冼玉认出她,第一眼是意外,但第二眼,还是忍不住牵连到了她身上。
但她那时候尚未成年,又能做什么呢。
算了。
冼玉叹了一声,这事之后再说,我再不回去他们要担心了你还要跟我走么?
苏染哼了一声,磨蹭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说:跟。
不跟她怎么甘心?!
好不容易找到的,万一人跑掉了怎么办!
那你还不变回去?冼玉看她一脸茫然,眼底不禁露出一丝无奈,剑阁历练的弟子都互相认识,你难道要以这个形象去见他们么?
苏染张大了嘴巴。
他又叹了口气,变回妖兽的模样。
等迈步原路重返时,冼玉身边已经多了一只染着一撮淡紫色毛发、毛发柔软长着两只弯角的水镜兽,昂首挺胸、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像一只终于找到主人的流浪猫。
冼玉回到第三道岔路口,看着空荡荡的山壁,又算了算时辰,眉心渐渐拧了起来。
他传讯问已经回去了的年轻修士,有没有看到顾容景,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他说过,一个时辰后在原地集合,顾容景时辰算得很准,不会故意叫他担心。
那就只剩下一种情况
他被牵住了,回不来。
冼玉又等了一刻,但空荡荡的洞穴之中没有听到任何一道脚步声,他的脸色越来越冷凝,就连趴在一旁搓毛的水镜兽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有些茫然无措地站了起来。
他不能再等了。
走。
冼玉不再犹豫,转身迈进了顾容景身处的那道山穴。
第51章 【双更】我没有名字,你
冼玉给剩余的弟子们留了一条消息, 脸色冷凝地迈入了洞穴之中。苏染察觉到他压抑着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没有再开口,一时间宽敞幽深的洞穴里只剩下略微急促的、轻轻的脚步声。
不知走了多久, 他停了下来。
沙石地面的缝隙里不知嵌了什么, 不起眼, 但是月光一照便反射出一道彩色的光芒。
水镜兽天性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忍不住上爪拨了拨,可惜变成妖兽之后,她四肢粗笨,没办法做那么细致的动作, 拨了好久都没能把那道光弄出来。
身旁的一只手将她的毛爪子挪开, 淡色的指甲轻轻一勾,从裂缝中取出了圆滚滚的宝石。
苏染歪了歪脑袋, 三瓣兔唇张开, 吐出一道人言, 这是留影珠?
冼玉没有回答,他凝神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他注入灵力,留影珠发出一道光彩,渐渐飘在了半空之中, 眼前立刻浮现出一段被留影珠记录下的画面。
起初画面一片漆黑, 什么都看不清楚,紧接着, 随着砰的一道巨响,影像忽然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周身传来隐隐的打斗声音。很快画面像是被猛然扔出去了似的, 一阵颠簸哒哒声,留影珠滚落在地,卡在了现在这道缝隙里。
事情已经足够清晰明了。
顾容景带着留影珠和传讯石走到前路时,忽然发生了意外,与人或是魔争斗了起来。斗法时四溢的灵气无意中激活了这颗留影珠,随后它不小心被甩出了口袋,落到地上,才被冼玉发现。
短短数十息的画面,冼玉翻来覆去拉了好几遍,终于在末尾时一张抖动的画面中,隐隐看到熟悉又模糊的五官。他拿着一把剑,不远处,一只手伸向了他,指甲黑郁尖长,充满着魔气。
顾容景遇到了一只魔。
这只魔并不好对付。
冼玉收起留影珠,不再耽搁,快步向前走去。幽深的洞穴连接到深处,走了数十步,忽然视野一片宽敞,一间偌大的储藏室出现在眼前。
说是储藏室,也只是零零碎碎地堆了些木箱和杂物。墙壁和地上到处都是剑痕和灵气波动划过的印迹,有几个箱子被打烂,露出里面生锈的废铜烂铁,大约是看守剑阁的老头子留下的。
月光一照,地面顿时亮起星星点点的光。
冼玉弯腰捡起了一个被划破的荷包。
这荷包也是一只空间法器,好看又实用,冼玉也有一个。他记得出发前顾容景都把他递过去的东西收在这里,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夹着几张没来得及用掉的符咒。
荷包的守护阵法并不高级,修为稍微高一些就很容易弄坏。顾容景应当是在打斗时被对方不小心割破了荷包,留影珠散落遍地,之后破损的荷包也遗失了。
那他们现在人又在何处?
主人,你看!
苏染的话把他从思绪中拉回到现实,冼玉抬眸望去,看到她正趴在一块瘦长型的残铁跟前,黑色的三角鼻头轻轻嗅了嗅。
这上面有那个人的味道。
她记得很清楚,是主人新收的徒弟。
冼玉走过去,拿起来才发现,原来这是一柄断剑,材料冼玉也很熟悉,他腰间有一只一模一样的。剑头尖锐、断口处参差不齐,应该是承受不住对方的威压,破了一个缺口,继而断了剑。
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还是把那块残骸收了起来。他又仔细搜寻了一番,发现储藏室里并没有剩下的一半。好消息是,顾容景应该带着残剑离开了,但坏消息是,他们现在不知去向。
他翻箱倒柜,储藏室的地表都恨不得被他掀开来看过。忽然发现一块墙壁后有道暗门,推开之后又是一片封死的区域,中心砌着一块巨大的洗剑池。
洗剑池的池壁外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手指一抹便留下浓重的尘土,像是许久未曾用过了。更奇怪的是洗剑池的水很清,但看不见倒影。
这池子有古怪。
就连苏染也觉得不对了,许久不用的池子,这里连脚印都很少,到处是灰尘。怎么还会有人为它特意蓄水换水呢?
而且这地方,总给她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主人,我们还是出去吧
她犹犹豫豫地话还没说完,冼玉已经果断地伸出了手,探进了水中。
!!!
她一双圆眼瞬间瞪大,忍着没有发出尖叫,可是浑身的毛都已经竖起来了,主人!
这池水万一有腐蚀性怎么办!
要试也应该先拿个棍子啊,怎么能用手呢!
没事。冼玉回头,眼神安抚住她,这水下有另外一个空间。
他只是探出指尖,就隐隐感受到了强大的吸引力。这底下的是传送阵,还是一处幻境还不好说。但这里没有其他入口,只有这一道暗门
那顾容景应该就是被拉入到这片洗剑池了。
冼玉看向她,我要下去。
寥寥几语却十分笃定,一下把苏染的话给堵住了。
他不是在征求又或是询问意见,而只是一道通知,顺便问问看她要不要待在这里等他回来。
可是她已经等了几百年了。
圆滚滚的妖兽眼睛看不出纠结挣扎,可是她还是重重地点了点脑袋,我和你一起去!!
死有什么好怕的,她只怕阴阳相隔。
好。
片刻后,一人一兽同时迈进了洗剑池中。
下一刻,眼前一片昏暗。
被暗门藏住的洗剑池,再次恢复了平静。
冼玉还未睁开眼,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道道古怪的鸟叫声。他抬头望去,天空中赫然飞行着数十只机械鸟!!
铜铁木制的硕大鸟儿身上坐着不同的的人,各个神情冷淡麻木。机械鸟驮着主人,巨大的肚子里装着来来往往运输的货物,渐渐飞向远方。
不已经没有了远方。
冼玉顺着机械鸟飞行的方向望过去,看到眼前茫茫天地中,尽是涛涛洪流,大水漫过了山腰,树枝残骸飘荡在水面之中,时而能看到泡得发胀的腥臭尸体。身后是一座几近入云霄的高城,由一块块三人肩宽的巨石垒砌而成,固若金汤,却又隐隐透出几分萧条。
他们所站的地方,往前,世界一片塌陷、洪水滔天,已经失去了立足之地;往后,是一座座被困住的城,收容着数百万流离失所的难民。
可是在这座城之外,还有更多的人口被淹没在涛涛洪流之中。
咳咳咳!!
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水镜兽毛发湿透、攀着断壁一点点地爬上来,长长的银白色毛缠在一起,原本蓬松可爱的妖兽顿时缩小一圈,露出一张极瘦弱的瓜子脸。
冼玉从洗剑池掉下来之后,正好落在一处高地上。苏染就没这么幸运了,她一睁眼就感觉有水流疯狂往嘴巴和鼻子里钻,吓得她瞬间清醒,拼了老命赶紧从洪流之中爬了出来。
这是什么地方啊?她甩了甩湿重的毛发,狼狈地抱怨,怎么发这么大的洪水
冼玉看她湿漉漉地难受得很,惯性趴下后开始舔毛,索性给她施了个洁净术。
他看了眼四周,在那座城外几乎已经没有徒步在外出行的人类了,看这个洪流的趋势,说不定过了一夜就能从小腿肚迈过膝盖。
也不知道城内是什么情况。
我们需要进城,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或者说,没有人类生存的地方了。
顾容景说不定也在城中。
冼玉朝水镜兽伸出手,苏染立刻明白他要做什么,顿时雀跃地嗷呜了一声,收着爪子一路攀上他的胳膊,最后顺利在他肩上找了个座位。几百年吃胖了许多,她还特意把体型缩小了一圈。
走吧。
满眼洪流,只余下高山和高地矗立在水面之中。浑浊洪水顺着风势和地势一次次地冲向山壁,积年累月下,足以彻底冲垮一座高山。
这已经是世人迁徙的不知道多少个年份,灵气稀薄,物资紧缺,时疫频发,短短几年已经消散了数以千计的人口。凡人活不下去,修道者也不能精进,仿佛一切渐渐被推到了最坏的结果。
冼玉跟着人群最集中的方向绕了一段远路,终于到达了城门。为了抵抗洪水的侵袭,这道城墙有近十丈的宽度,一圈城墙更是绵延千里。
中心坐落着的一道巨大的铜铁铸门,十个穿着朴素的灰衣侍卫守在城门之外,手持一杆□□、神色肃穆。
冼玉排了半晌的队,终于到城门门口时,守卫拦住他要迈进去的步伐,面无表情地伸手问他要通关文牒。
但冼玉是外来者,没有户籍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通关文牒。
他进不去。
苏染歪头问了一句:我们没有身份,可以办文牒和户籍吗?
这世界已经很少看到灵兽妖兽这类的活物,更别说是能口吐人言的,那护卫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一眼,面面相觑,犹豫着缓缓道:我看你的模样应该不是流民,如果你是修士的话可以先进去登记,之后做任务换永久的凭证。
这下冼玉明白了。
物资短缺必然会带来生存和分配的问题,这座城从外观看就花费了无数财力人力,倘若涌进一堆流民暴民,不仅容易给城内引来瘟疫,而且还容易导致管理困难。为了保证更多数、或者说更优质的火种,不得不关闭阀口,严格审查。
冼玉作为一个修士,能发挥的余地更多,也算是在引进人才了。
他点了点头,不假思索道:我是元婴期。
这句话一落下,守卫的士兵们顿时露出了惊讶和羡慕的表情,一瞬间态度都恭敬了许多。
您稍等片刻。他客客气气地道,稍后我请我的长官来为您做接引。
这态度和刚才冷冰冰宛若死人的模样可是天差地别,苏染有些疑惑冼玉为什么要压低自己的修为,但很快有一批修士从城中坐着机械鸟飞了出来,有个士兵们抬头,眼里露出向往的情绪。
她顺着那道目光望去,好像明白了原因。
那些修士,只是金丹期罢了。
在这片黄土之中,大多数的人生存都很艰难,修士虽然比普通凡人寿命更长久一些,但末法时代,稀薄的灵气已经不足以为修真界供养足够多优异的弟子了。
所谓灵气,本就是游离在天地之间的一种自然的能量,被人们捕捉后,纳入人体之中,渐渐形成了一套心法和功法体系。
现在万树摧毁、百花枯败,世界毁去了大半,灵气自然也不恢复不到从前丰沛的状态。
在这样的状态下,贸然报出自己是出窍期的修士,反而可能会引起一阵动乱。元婴虽然不高,但在这里估计也能被当做上等人士对待了。
没过多久,士兵的长官就流着汗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他是个筑基期的修士,在军中有些名望,听到有元婴期的修士过来投奔,立马放下了手中的事务赶了过来。
维护城池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们需要吸纳更多更优秀的人才。
冼玉修为比他高出很多,隐藏起来也毫不费力。几句聊下来,长官满脸笑容,似乎是打算亲自带他入城,熟悉一下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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