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魔尊都是我的马甲——九衢尘(80)
徐容捂着被斜红剑柄敲了好几下的脑袋,敢怒不敢言。
被季长安威胁敲打了一通不仅没掐灭他那些见不得人的黑暗小心思,反而让那把火燃烧得更旺了一些。
殷琅一边养伤一边应付着轮换上门来拜访的仙宗同僚,等了三四天连只有点头之交的青囊峰柳峰主都来过了,早该上门连嘲笑带丢药的鹿篱却始终不见影子。
嘶,这花孔雀上哪去了?
左等右等等不到,殷琅没忍住问了下顾扶轩。
前些日子问剑谷出了点问题,剑池中的蛟龙暴动,鹿长老和朱长老进去处理了。
暴动?那条动不动就哭的小蛟?
顾扶轩失笑:瞎说什么,那蛟龙年纪可比你大。人家在问剑谷住下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
他面露怀念之色,这条蛟龙是鹿长老还是散修的时候就跟着他的了,一人一蛟感情深得很。鹿长老入了我太华仙宗,这条蛟龙自然也成了镇谷灵兽,算起来,也有千多年了。
见殷琅一副惊讶的样子,顾扶轩摇头笑了笑,轻叹一声:灵兽寿命普遍漫长,我等修士一生也不一定等得到他们从幼年步入成年。不过鹿长老运道不错,遇到蛟龙时它已经进入成长期许久了,算算时间,再过上几百年,这条蛟龙也该到化龙的时候了。
这倒是殷琅以前不曾知道的事情。
虽然他年岁接近六百,可大能修士寿命本就漫长,在绝大多数大乘、渡劫的大能眼里,六百岁还真是相当年轻。而鹿篱在加入太华仙宗时,连他的祖母都还是个孩子,自然不会知道那么久远的事情。
嘶和鹿篱一起来的,又是快要化龙的蛟,算算年纪,别是妖主的儿子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孔雀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不太对。
殷琅沉思起来,如果真是妖主那唯一的血脉后代,把他藏在妖域深处由万妖守护,怎么的都比冒着大风险假装普通蛟龙搁在元道主眼皮子底下来的安全。
要在什么情况下,鹿篱才会弃最佳选择不用,转而剑走偏锋呢?
殷琅自我带入了一下。
除非在他看来,如今的妖域带来的危险远远高于元道主加上整个太华仙宗。
千年前争夺荒古玉之战后,玉石碎成七片散落七人手中,为了夺回碎玉,妖主陷入沉睡前派出了属下三大妖王分别改换身份潜入灵修三大仙门。
然而自他有记忆以来,这只花孔雀终日沉迷吃喝玩乐、种花养兽,尤其近些年澜天界屡次冒出与碎玉有关风声,明里暗里他也从没露出过半点意动与插手倾向。天玄密藏之事一出,更是直接神隐,存在感低到极致,完全是一副千万别想起我!的样子,做派与其他二位妖王截然相反。
殷琅不动声色地旁敲侧击:一条蛟龙作伴啊说起来,近些年好像没怎么见到妖族在外行走了,想去捞只漂亮孔雀都遇不上。先前天玄密藏闹得沸沸扬扬,连北魔域都插了一手,东边却半点动静都没有,让我白白提防一场。
你还敢提这事。顾扶轩不轻不重敲打他一下,九位魔尊一同出手你险些没命,若是再加上东域的妖族,是真不想要命了?
殷琅连连求饶,好不容易让顾扶轩把这档子事情揭过。
孔雀妖么你这喜欢亮闪闪的毛病还没改,我记得当初初入问剑谷,好几柄剑都看上了你,差点打起来。你倒好,看都不看就直接挑中了最金光闪闪的天玑,可把摇光它们怨念了好一阵。顾扶轩怀念地说起往事,你想要孔雀妖千年前还好,自从那妖主重伤沉睡,妖域对外关闭,高阶妖族都不再行走在外,孔雀妖又是那三大妖王之首孔雀王的族裔,想抓一只除非闯进妖域核心处难呐。
殷琅陪着笑脸挨训加陪聊,好不容易才把唠唠叨叨越发有老母亲趋势的师兄送走,转过头若有所思。
鹿篱孤身带着少主在外躲避,甚至连一个族人都没敢带出来。连妖主之下最强的孔雀王都对自家老窝避如蛇蝎,看来妖域是真出大事了。
然而他还没等到鹿篱从问剑谷出来上门套话,修真界自天玄密藏之后逐渐平静下来的虚伪假象,还没彻底合拢,就再一次地被打破,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千年前妖主沉睡就对外宣布封域的三大妖王之一的听澜树王,竟然前脚发出了封域的宣告,后脚就改换面貌隐瞒身份潜入了天台佛宗,伺机偷取传闻中的飞升至宝。
足足千年啊!没有露出半点蛛丝马迹,直到他忍耐不住竟敢向禅道主出手,才被道主火眼金睛揪了出来,如今正身受重伤,不知逃亡到了何处。
整个修真界都震动了。
第96章 拉仇恨,我是专业的。
黎白苏突然上门, 明言替人送礼。
鹿篱交代的,等你回来要是他还没从问剑谷出来,就把这东西转交给你。别看我, 没打开过,我还不至于偷窥你们私底下的交流往来。
黎白苏丢下东西就走,临出门前停了停脚步又转回来, 上下打量他两眼:不对啊,我瞧你这病恹恹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出远门, 把你小弟子塞进东进名单作甚。怎么, 刚死了一个徒弟这么快就忘记教训了?
沈慕玄冷飕飕地盯着她。
东进?
啊, 也是, 封江城被关了禁闭, 顾扶轩那婆妈性子肯定瞒着你这事。黎白苏摸了摸胳膊,一片鸡皮疙瘩, 顿时没好气地骂,行了行了,瞪什么瞪,我没死徒弟一样!你再不管着点,那小的也要没命了!
还不是妖族那棵听澜树闹得, 上面几个老家伙商量出来,说妖域封闭这么多年没动静,八成出事了, 三宗一魔领头各自带些人去探探情况,你那小徒弟不知道怎么混进名单里的, 明日就要动身前往妖域,要不是我多看了一眼
知道了,你走吧。
?
黎白苏美眸慢慢睁大, 这小子态度是不是太嚣张了点?有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
沈慕玄淡淡道:阿岚的事我想通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不可能无时无刻护持在他们身边,修真一途终究还是要看自己的运道,他想去,就随他去。
这是刺激受大发了啊。
黎白苏爆发边缘的怒气迅速平息,看向沈慕玄的目光中带上了几许怜爱与宽容,连连点头:行,我明白了,你好好养伤,别想七想八了。你小徒弟我会给你照看好的。
大忙人黎长老飞快地走远了。
殷琅很是欣慰。脾气暴躁、记仇却十分讲理的黎长老,用小长安的话来说,真是再好用不过的工具人了。
确定短时间内没人会过来,殷琅设下结界,打开鹿篱专程找人转送给他的盒子。
一根蔫哒哒的孔雀尾羽。
殷琅把羽毛取出来,一离开盒子,指长的羽毛瞬间铺满了大半间屋子。本该光滑流溢的华美羽毛,时刻忠诚地呈现着主体的情况变化,只看这羽毛,就能想象到鹿篱现在是如何惨状。
难怪连很容易暴露身份的本命尾羽都让别人来转交。
殷琅伸手往羽毛尾部眼般的花纹处一摸,鹿篱提前在尾羽上留下的信息流入耳中。
听着听着,他眉毛逐渐皱了起来。
鹿篱确实是找借口进去问剑谷见小蛟龙的,但不是他主动,而是小蛟龙好像有什么急事,一刻不停地呼唤催促把他叫进去的。具体怎么回事鹿篱在尾羽上留下讯息时也不清楚,但猜测很大可能是封域多年的妖域里再度闹出什么事了。
狡猾的孔雀王直接脱掉了本就掉的差不多的马甲,对殷琅坦诚了小蛟龙的身份,连带着另外两位同僚一起卖了。鹿篱明言他就是为了保护小殿下和寻找拯救妖域的办法才会隐瞒身份加入太华仙宗,绝没有半点伤害人族之心,但有关妖域的具体情况比较复杂,却不方便现在就对殷琅透露。
再一感受,好家伙,说好的进到问剑谷中处理情况的鹿长老人早在十万八千里外了。
殷琅想了想,取出一块通信玉石激活。也许是距离太远的缘故,这玉石足足闪了近一刻钟才被接通,似乎对面正处在一个灵气波动剧烈的环境中,传过来的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玉石上光芒微弱,给人一种随时会灭掉的感觉。
殷琅等了好久,才听到鹿篱的声音。他喘息还未平复,竭力伪装轻快的声调中透着浓浓的疲惫:哟,兔崽子,终于想起来联系你师叔了。
臭孔雀,你和谁说话呢?
殷琅还没开口,对面又传出来一道同样有气无力却耳熟的声音,鹿篱三两句把对方打发掉,殷琅心里已经对他们的情况有点数了。
你们去救华听澜了?
鹿篱嗯了一声,默认了这个你们,顿了顿又道:都到这个份上了,师叔也不和你客气了。你情况怎么样了,能出门么?可以的话最好能拉着谢宗主一起来。天台佛宗那老东西的分.身在后面跟的很紧,再没点外援,你师叔就真的要没了。
开门见山,得寸进尺,确实是不客气。
和主人一样蔫哒哒的本命尾羽讨好地蹭了蹭他,细软绒毛挠的殷琅掌心微痒。
对面忽然没声了。
好一会儿,鹿篱咬牙切齿的咒骂才传了过来:把它关回去!
殷琅忍住笑意,不动声色地抽出手,食指压住缩小的尾羽禁止它蹭来蹭去:师叔是做了何等丧心病狂的事情,居然惹怒禅道主至此,三位妖王联手都挡不住的话,我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鹿篱有心丢一句都传得满城风雨了还问什么问,奈何此刻有求于人,强行咽下满肚子的牢骚:他手里的荒古玉碎片被树王盗走了,老和尚急眼了。
他语速极快:树王被当场重伤,狐王吊着他的命只能偶尔搭把手,只有我一妖在与禅道主纠缠。老和尚这道分.身实力不算特别强,勉强达到严偃那个层次,你我联手,还是有一拼之力的。
他听出沈慕玄不愿意把谢庭轩牵扯进来,自觉地省掉了三个字。
殷琅叹气:师叔,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殷琅慢悠悠地笑了笑,当然,师叔照看我这么多年,慕玄自然做不出袖手旁观这样丧良心的事,但另外两位妖王我可不欠他们什么。
对面短暂沉默了一段时间,忽然咚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撞到了墙上,紧跟着传出几声不大不小的动静,夹杂着胡玉奴听不太清的嘟囔。
殷琅把玉石放远了些,好一会儿嘈杂的声音消失,胡玉奴有点哑的声音传过来:臭孔雀是有点谨慎过头了,毕竟妖族如今情况算不上好,道君见谅。
没那些感情牵扯,胡玉奴比鹿篱清醒许多,快刀斩乱麻,丢出了他们能接受的最低条件:三个月。算作你暂时借给我们的,三个月后华听澜盗来的那块碎玉双手奉上,我以心魔起誓。
胡玉奴极快地深吸一口气:但同样,你要想办法把谢庭轩带来,你二人不得有半点留手,必须全力助我们三妖脱身。天玑道君,北禹城你能以初入渡劫期连斩第二、第三魔尊,我知道你有这个实力。
成交。
扯皮结束,胡玉奴丢掉已经失去作用的玉石。他一只手始终按在昏迷不醒的华听澜心口,转头向蔫蔫蹲在洞窟角落的鹿篱,语气极度烦躁:我说你伤春悲秋还没完了是么?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还没人家几百岁的年轻人来的清醒,还是说你已经沉迷抚养幼崽,连自己是人是妖都忘记了?人类总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沈慕玄连谈交易的机会都不会给我们。
鹿篱身披破损的七彩羽衣,雪白长发杂乱散落在衣摆上,鬓间三根七彩翎羽在听到最后时轻轻摇晃了几下。
他叹了口气:皇的情况那么严重,这千年间没有任何苏醒的征兆,荒古玉碎片真的有用么?
胡玉奴也揪着耳朵发愁:死马当活马医吧,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实在不行,就只能让小殿下强行化
他没说出最后那个字,两妖动作整齐地低头重重叹气。
当年的夺玉之战后,妖主返回妖都时意识已经在丧失的边缘徘徊,身上伤势虽然严重,但最致命的却不是伤势本身,而是盘旋在伤口上的诡异灰色气流。它贪婪地汲取着妖主的生命力,连合道期所领悟的一丝规则之力都无法祛除。妖主一日日的虚弱下去,而当她虚弱到无法提供足够的生命力给灰色气流时,恐惧降临了。
灰色气流开始扩大捕食范围。
最初只是妖皇宫的侍从偶尔失踪,随着妖主的不断衰弱,生活在妖都的妖族开始小股小股失踪。而最终闹大、逼得妖主不得不做出封域决定的,是在她一次昏迷期间,以妖都为中心,方圆五里内的所有妖族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妖都变成了一座死城。
妖主以自身为容器封锁灰色气流的行动,但她只能控制灰色气流的本体,不敢保证自己能彻底封锁住这诡异邪物的影响外泄,于是又令三妖王将附属妖族呈品字状迁徙至妖都周边以护卫都城、抵御污染,一旦都城沦陷,最先遭殃的就是三族之妖。但同样远离妖域的三位妖王,能够通过感应族人的情况来判断妖主还能支撑多久。
鹿篱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的族人还剩下几成?
能被妖王称为族人的妖族,最次都是觉醒灵智、炼化横骨、踏上修炼之途的妖。比起孔雀的极少基数与草木成妖的艰难,妖狐一族相对繁盛不少。都蛰伏了近千年,这关头上三妖中最冷静的华听澜却突然发疯
不足一成。
胡玉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平静的语气下是满满的疲惫,悲伤反而没有多少。近千年的时间,他身在遥远的南域,感受着一束又一束魂火在明灭挣扎间走向熄灭,却只能徒劳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久而久之,连悲伤都已经麻木。
鹿篱闭了闭眼,用力咬着腮帮:小殿下距离成年还有好些年,这太冒险了。
那还能怎么办?除了化龙引九重天劫,以煌煌天威诛闪开!
掺杂着斑斑黑迹的金色佛光普照四方,分明是圣洁慈悲的普度之光,此刻却像是裹满了蝇虫尸骸,只一眼就让人恨不得把心肝脾肺都呕出来。黑金光芒所及之处,群山崩塌,河湖倒灌,鹿篱躲得慢了被擦到边角,本体羽毛所化的七彩羽衣衣角霎时融毁,黑金之色迅速向上腐蚀,转瞬逼近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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