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郁臻走到镜子前, 镜面照出他的身影, 他惊吓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怎么白得像个鬼?
你多晒晒太阳吧。杜彧来到他身边。这面镜子, 是不是和我们房间的很像?
郁臻道:是一模一样,这镜子会闹鬼。
杜彧:闹鬼?
我昨晚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在镜子里见到鬼魂了。和恐怖片里的差不多, 很柴很枯瘦, 长头发。郁臻一回忆,感到后背有寒气森森的风掠过。
这样么, 我以为你是想跟我一起睡才那么说的。杜彧意外道,你居然会怕鬼?
我就不能有害怕的东西啦?再说谁想跟你一起睡啊郁臻无言以对地转开眼睛。内心咆哮道:这人好不要脸!好不要脸!
通常博物馆展品的右下角会贴上作品的简介, 例如名字、作者、年代、创作背景等;他抽出透明栏框里的一张介绍卡, 印有这面镜子的来历。
【《双生镜》设计师:尼尔森(1889?)献给薇小姐的十八岁成人礼,祝她在过去与未来, 永远健康、快乐和美丽。】
郁臻琢磨道:双生镜是不是说, 原本有两面镜子?这里的和楼上房间里的是一对?
杜彧顺着他的思路道:虽然送两面镜子当礼物的想法不多见,但双生一般指的就是一对。按设计师的构思,这两面镜子,一面是过去,一面是未来?
不对。郁臻抚摸镜子的边框, 看设计师出生的年代, 这面镜子是几百年前的古董, 它只是木头的, 非金非银,工艺精湛但不稀缺,如果不凑成一对,并不具备观赏和收藏价值。再小的博物馆,也不至于把成双成对的藏品分开放吧?我们房间的应该是赝品。
杜彧双手扶住镜子边缘,往上抬动,然而镜身稳若磐石,仿佛嵌进墙面般岿然不动。
郁臻想到第一天试图搬动房间镜子的自己,恍然大悟。
不是故意分开放,而是两面镜子都和墙牢牢钉在一起,根本拆不下来?
嗯。杜彧环视这间展厅,从地板至墙缝,再到天花板,这整栋房子原先是住宅,早在房子建好的初期,两面镜子便挂这里了。一面在底楼客厅,现在被改造成博物馆,而我们二楼住的房间,应该曾经是主人卧室的一部分。
郁臻:那为什么不把整栋房子都变成博物馆?
举个例子,财产分配的问题。杜彧说,假设我是岛上薄有资产的原住民,名下一栋房子,却有两个儿子,所以我把一楼分给老大,二三楼分给小儿子。小儿子把二三楼重新装修,改成旅馆经营小本生意。长子去了岛外打拼,很多年后功成名就,回岛把底楼捐赠为博物馆供游客参观,还能照顾楼上弟弟的生意。
不是你等等。郁臻跑去将展厅浏览了一圈,他在每幅画框展台前驻足的时间不超过30秒,速度极快。
他回到原地,表情沉重道:这里展出的照片画作和文字材料,记录的是小岛在不同年代的面貌,包括最近两百年的小镇建设。但我记得,这座岛和小镇是近些年才重建的?在之前的几百年,它不是因为雪崩被掩埋了吗?
杜彧重复他的足迹,将展厅内陈列的展品内容细细读了一遍:
岛上的第一批住民来自于十八世纪的欧洲,因海难流亡到这座孤岛,将它命名为Ancy,通用语的音译为岸西岛;后来岛上建立了村落,经过一百年的时间,村子发展成小镇,这栋小楼便是那时修建的,是镇长一家的私宅。
进入现代后,因岛上的民风淳朴和风景秀丽脱俗,引来外界游客观光,但由于地处偏远,秋冬气候严寒,只有夏季接待旅客。小镇数百年来就这样恬静安稳地卧在雪峰脚下,如世外桃源。
没有任何一段文字、照片提到雪崩、灾难、死亡等词汇,似乎小岛从未发生过天灾,更没有被重建,它从始至终是这般模样。
而且,博物馆内的文字全部为英法双语,所以小岛的名字一直是Ancy,没有岸西到安息的变更。
杜彧道:我们来错了。
他们抵达这座岛,根本不是安息岛,而是历史轨迹全然不同的岸西岛。
快去找那个叶什么。 郁臻突然想不起叶映庭的全名,行动先于想法,冲出了博物馆。
***
下午时间15:25,小镇的码头空荡荡,青蓝色的海水轻轻拍打礁石,雪白浪花像女神的裙摆。
叶映庭坐在木桥边,身后是寂静无声的小镇,海风吹乱他毛躁躁的短发,他气恼地敲着手环,破东西,怎么就没信号了呢?
渡轮和警察没有按时抵达,离约定时间过去了半小时,海面依然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通讯工具信号全无,他们与外界失联了。
但由于前两次成功的连线,叶映庭对会有人来救我们这点深信不疑。
旅馆死了一个人,这可是刑事案件,警察不可能不来的。
天边风云变幻,霎时间乌云密布,天色变暗,阴冷湿润的风呼啸着席卷海岸,叶映庭被风刮得透心凉,裹紧外套站起来。
快下雨了,他得回去拿把伞,再换身厚衣服。
还有两个半小时到六点,他只需再等两个半小时,六点一定会有船来的。
码头边有一家海鲜餐厅,露台桌面的白色桌布翻飞,空寂无人的店面有种荒凉感。码头与旅馆只相隔一条长街,距离约400米,他能在这头望见那头的围墙,还有二楼打开的窗户。
叶映庭走了没两步,见街边的餐厅里走出一个蹒跚的人影。
那是名高瘦的男人,脸色不太好看,但不是他在旅店见过的任何一位住客是岛上的其他人!
喂!你好!叶映庭兴高采烈地跑过去,你是岛上的居民吗?你知不知道其他人都去哪儿
了。叶映庭及时刹住脚,心头咯噔一下,后背凉透了。
这个男人不是脸色不好,而是肤色青白,嘴唇发紫,眼眶里的眼珠呈灰金色,浑浊无神,肢体僵硬,宛如坏掉的木头人,一瘸一拐地走着。
对方听到他的说话声,脖子抽搐了一下,机械地转过头来,污浊的眼球直勾勾地锁定他。
叶映庭本能地后退,舌头打结道:我我、卧槽你生病了吗?
男人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叶映庭张皇失措地后退,眼睛不住地往四周瞟,他的汗毛如被春风拂过的草原根根竖起,肩颈打着寒战。
又有两个相似的人,从餐厅里出来了。不止是餐厅,其他店面凡是敞开的门,都有皮肤青白的金瞳怪人陆续走到街上,他们摇摇摆摆,动作迟缓,如同行尸走肉。
离他最近的男人,忽地抬起了右臂,袖管下方的手掌被冰冻成柱状,指尖延伸出透明的冰刺,整条手臂形如一把尖锐的兵器,挥向他的脸
啊啊啊!叶映庭嚎叫着往回跑,一般人喊救命第一反应是喊妈,可他喊的却是柳敏,敏姐!救、救我啊啊啊
事实上在小镇闲逛的人不止叶映庭一个。
商铺没人,使周敛感到无限快乐,他找了间没开灯的小酒馆,腿跷在桌上,睡在沙发里,开了几瓶酒,边抽着烟,醉生梦死地躺了一下午。
在烟雾缭绕里,周敛合眼小憩了半小时,睁眼时外面天黑了。小酒馆里光线晦暗,他揉着眼睛,在模糊不清的视野当中,隐约有一个娇小的身影立在自己身前。
不待他看清,那小小的影子已朝他飞扑过来!周敛瞬间清醒,抬腿一蹬那感觉犹如踢中一个坚硬的铁块,但芯是软的。
影子发出惨烈的低吼,周敛心惊肉跳地从沙发里弹起,揪起那东西伸来的爪子,扔出了窗户!
玻璃被哗啦砸得稀烂。
他透过砸碎的窟窿往窗外看去,被街上的景象震惊了
街道人山人海,数不清的人彼此簇拥着,他们的皮肤铁青,眼瞳灰金,散发着衰败的死气,安静而僵硬地站立着,像是某种集会。
他站立的身形映在玻璃上,街道中几百双金色眼睛倏地转向酒馆,下一秒,人群朝门窗涌了过来!
***
郁臻蹲在红色屋顶的檐角,他的脚边有一具断头男尸,全身青黑,像肉干似的挂在屋檐上,杜彧站在他身后,他们静静地俯视着下方街道的情况。
喂怎么还有这种情节?郁臻看成群的冻尸涌入酒馆,暗自为周敛捏了把汗,我不会打群架的。
可能这个岛受过诅咒,所有尸体都复活了。杜彧先回答他第一个问题,又接他第二句话,你想救他吗?
郁臻: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杜彧一脚将屋檐挂的青肤无头尸踹下去,翻身落到三楼的阳台,进了屋子。
*
作者有话要说:
郁臻:元素过多,放弃思考。
杜彧:我也不清楚。
第57章 安息岛(七) 冻尸
天色骤然暗下, 留在旅店里的人们好奇地推开了窗户。
郁臻站在屋顶的一角,看旅馆的窗户一扇扇点亮,有人在探出头朝下观望, 并呼朋引伴叫来其他人, 对街道的景象指指点点。
别出来!郁臻挥舞双臂, 大喊道, 不要出来!外面危险!
距离远, 风大, 他的话未必能准确地传达到那些人的耳朵里,却吸引了底下的冻尸们集体昂头, 无数双灰金色瞳眸呆板而痴迷地仰望他, 非要形容,是死物嗅到鲜活血气的眼神, 使人不寒而栗。
天光暗沉,郁臻在屋檐晃动手臂, 衣摆翩飞, 喊着听不清的话语,让旅馆的人一头雾水。
柳敏一开窗, 见隔壁屋的俩人也趴在窗边, 转头问:他在说什么呀?
她看不见郁臻的表情,但感觉他很着急。
不知道。戴黑框眼镜的男生专注地盯着街道,镇子上的人回来了,但他们为什么那么安静?
他的女朋友疑惑道:他站在屋顶上干嘛?是让我们快点过去?
不是吧,好像是让我们待着别动柳敏嘀咕道, 这个岛上有什么古老的传统习俗或活动吗?我们碰上他们排练了?
柳敏头顶一阵杂乱的奔跑声穿过, 楼上房间的人出门了, 他们下楼直奔室外。
不一会儿, 两男一女跑到院子里,他们合力打开铁门,去了街上。
他们跑下去做什么?隔壁男生语气激烈道。
远处屋顶上,郁臻的所有动作戛然而止,两秒后,他肢体柔软敏捷地翻下三楼的阳台,再手臂攀住栏杆吊着身体下到二楼,是要去接应那三人。
柳敏撑着下巴的手放平了,聚精会神地看着那几人的背影。
只见三人中为首的男生喊了几句话,街道上的人群突然向他们围了过去,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爆发!
啊啊啊!不是人!他们不是人!是怪物!
与此同时,二楼的郁臻纵身跳下
他的身形极快,落地前手按住一具冻尸的肩,借力腾空而起,旋腿扫倒一片,然后飞身撞开眼前冰冷坚硬的行尸走肉们,冲入尸群拽住里面唯一有温度的手臂,矮身躲过冰刃般锐利的腐烂手指,向旅店的小院狂奔!
郁臻救的是三人中的女孩,其余两个男生在他落地时已经被捅穿了肚子大概是大夏天用筷子捅进西瓜的音效。
冻尸会被温度吸引,那两具尸体喷溅的新鲜血液让它们蜂拥而至,冻成冰块的手如铁爪撕开死尸肚腹掏出内脏,往自己的身上抹它们在给自己解冻!
郁臻拉着女孩一路狂奔逃回小院,柳敏扶着大门向他们招手:快点!快点!
他们踏进院落的同一时间,柳敏和她的邻居将两扇铁门关拢,再用铁链上锁,将迟缓追来的怪物们挡在大门外。
郁臻两手撑着膝盖,弓背喘息,胸口剧烈起伏;女孩受到惊吓,泪痕挂在脸上,失去语言能力。
柳敏背靠着铁门,惊魂未定,问:那些人怎么了?
她旁边的男生摘下眼镜,用衬衫一角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道:像是中了病毒,丧尸、僵尸一类的,你们懂我说的吧?
郁臻摆手,竟发觉自己的手臂一片湿热,血液浸透衣袖,手心手背满是猩红;柳敏忙搜出一包香气扑人的纸巾递给他。
你受伤了?
不是刚才,是之前。他拿纸擦着左手的血,对那个男生说道,是,也不是。
此时,许多住客都下楼走到院子里,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我刚才听到有人在惨叫,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我看到街上有很多人,是不是镇子上的人回来了?
怎么还流血了?外面暴/乱了?
嘿。
郁臻丢掉脏纸团,听见头顶有人喊话,他抬头,严谌趴在三楼的窗口,抛了一瓶纯净水给他。他右手一伸,接住了,却被坠空的附加重量压得手臂往下一沉。
适时补充水分很重要,郁臻灌了自己半瓶水,撩起袖子,用剩余的清水冲洗左前臂的伤口。待气顺了,他回头一看锁上的大门,说:还有人在外面。
究竟出了什么事?有人问,外面的是什么东西?
还有人问一旁陷入呆滞的女孩:和你一起出去的那两个人呢?
面对十多双闪烁不定的眼睛,郁臻说:我没有办法和你们解释,目前发生的一切都没有道理可言。
外面的东西,是死尸,看死状是被冻死的;它们会动会走路,看不见,但能凭嗅觉和听觉寻找有温度的热源,比如人体和灯光,并且借用热度复苏。这些冻尸苏醒的迹象是肤色变深,皮肤由青白转变为铁青和青黑色,收集的热量越多,它们的肢体越灵活,攻击性也越强。他再次看向那扇大门,刚才死了两个人,足够一群尸体复苏了,这道门挡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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