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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就订?徐以年一愣。
不然呢,还要通知亲朋好友摆十桌吗?
徐以年被他噎了一下,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郁槐咬破了手指,白净修长的指尖涌出鲜血,他将手抵在徐以年唇上:舔一下我的手。
徐以年脑子轰一声巨响,感觉到压在自己唇上的指尖,霎时热意从脸颊一路涌上头顶,他往后避了避,磕磕巴巴地问:舔舔你手指?这是要干什么?
鬼族的婚契同样以血为引,双方需要交换血液。郁槐平和地解释,不知道是不是徐以年的错觉,尽管声音平静,他总觉得郁槐脸上一定带着笑。郁槐补充了句,地上有阵法,契约已经开始了。好了,把嘴张开。
徐以年看不见,病床下暗紫色的阵法花纹繁复,犹如枝蔓一般向四周延伸,他和郁槐分别处于阵法的左右两侧。感觉到磅礴的妖力,徐以年硬着头皮张开嘴,触碰上了郁槐的指尖。
郁槐站在床边,垂眸注视他此刻的模样,因为不好意思,徐以年的动作慢吞吞的,眼睫毛也不自然地颤颤巍巍。在手指被真正触碰时,妖族的眼神危险地暗了下来,无声无息舔了舔牙尖。
徐以年自觉差不多了,他退后了些,红着脸低声道:行了吧?
郁槐轻应一声,而后问: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
我自己咬!徐以年立刻回答。在这样令人羞耻的状况下他尚未痊愈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潜力,他动作飞快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举着示意郁槐:喏。
没等一会儿,郁槐俯低身。
徐以年手一抖,身上炸开无数细小的电光。
他、他居然含着!
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就变得更为敏感。徐以年下意识想抽回手,他逼迫自己一动不动,直到听见细微的吞咽声,感觉到手上的温度离去了,紧绷的神经才逐渐瘫软放松。
郁槐冷不丁问:你怎么一直漏电。
徐以年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他胡乱瞎扯,妄图遮掩真实情况,因为我紧张,我怕你不注意咬我一口。
所幸郁槐没戳破这个拙劣的理由,他用仍在流血的手拉上了徐以年的手。如果徐以年还能看见,他会见到无数只长相各异的灵体围绕着他和郁槐,阵法散发出水晶般璀璨的光芒,半透明的灵体纷纷撞入其中,像是海潮汇入布满星尘的夜空。
徐以年的脖颈处传来些许刺痛,血契从他身上剥离,取而代之的是暗紫色的婚契符文。一小串古文字组成的符文浮现在他的耳后,不细看难以察觉。在郁槐身上,同样的位置也浮现起如出一辙的符文,这代表鬼族婚契的结成。
阵法消失后,郁槐仔细看了看徐以年的脖颈,确定上面再也没有血色的标志:血契已经解除了。
!徐以年十分惊讶,这么容易就解除了?你们鬼族真的有点过分,什么东西都会,还有你们做不到的事情吗?
他的语气不知不觉带上了崇拜,相较一开始无精打采的模样,眼里终于有了笑意。郁槐看着他唇角上翘的弧度,实在心痒难耐,手指按住徐以年的后颈,身体压低,朝他逼近。
最后一步。郁槐低声呢喃。
他说完,亲上了徐以年的唇。
徐以年还来不及反应,有什么东西刮过他的唇缝,意识到那是什么,徐以年顿时气血上涌,大脑都空白了一刹。恍惚中过去同郁槐结缔婚契时的场景在脑海浮现,他脸颊涨红,晕晕乎乎地想:原来婚契都要亲一亲啊。
可这一次的亲吻,怎么比以前更更亲密了。
按在后颈上的手渐渐松开,郁槐放开他,在他耳边说:可以了。
哦。徐以年隔了一会儿才答应。
走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想到病房外有人走过,徐以年的脸颊又开始发烫。郁槐似乎心情不错,他帮忙放低了病床,在徐以年躺下后替他拉好被子,顺便揉了揉他的头:我还有事,你好好休息。
徐以年这次答应得很快。他听着郁槐离去的脚步声,确定对方走远了,忍不住把脑袋慢慢埋进枕头里,唇角不由自主漾开笑容。
刚才发生的一幕幕不断闪回,有声音也有温度,独独没有画面。
徐以年不禁懊恼。
要是能看见就好了,他一定好好记住。
他重新回忆了一遍郁槐说过的话,一想到将来又要被解除一次婚契,唇角的笑容塌了下来,还没发生就有些舍不得。
和喜忧参半的徐以年不同,郁槐心满意足出了病房,跟等候在外的南栀打了个照面。
她本就身材高挑,再加上脚上细细的高跟鞋愈发显得亭亭玉立,但在郁槐面前仍然很娇小。女妖笑靥如花,眼里全是调侃:老板,你怎么骗人啊?
郁槐挑了挑眉:我哪里骗人了?
没有哪种婚契规定必须亲吻吧?包括鬼族的婚契。南栀走在郁槐身侧,回头朝徐以年的病房望了一眼,他知道鬼族的婚契意味着什么吗?
郁槐没有回答,南栀却心下了然,她柔声道:有时候我觉得,您很像先生,也很像夫人。
鬼族的家主之位最初并不属于宣檀,而是属于郁槐的父亲,在一次意外中,郁父为救妻子牺牲,宣檀伤心欲绝,一度有了轻生的念头,如果不是因为郁槐尚且年幼,她说不定会就此了断性命。
南栀多年前就跟在宣檀身边,她亲眼看着郁槐从小孩长成了如今的模样。血缘这种东西大概真的存在某种奇妙的联系,她在郁槐身上逐渐看见了宣檀的影子。
强大、执着、勇敢还有专一。
南栀罕见地多提了一句:为什么不和他明说呢?
早晚的事,不急这一时。郁槐笑了笑,眼里情绪柔软。
作者有话要说:
傻老婆
血契的主人另有其人,后面会写到,写血契主要是为了写这个婚契,不是想威胁攻(确实是想搞点先婚后爱),鬼族婚契为什么这么厉害,很快会讲到
第49章 通灵
自由港不同区域季节各异,与外界并不对应。尽管黑曜石广场大雪纷飞,一踏进巫族的所在地,灿烂的阳光落入蔷薇花园,将掩藏在荆棘丛中的城堡涂抹上温暖的色彩。
徐以年在医疗总部休养了大半个月,身体基本痊愈,不过今天阳光太盛,刺得他眼睛有些疼。徐以年进了大门,听见守在门边的骷髅兵嘀嘀咕咕:又出太阳了,真讨厌。
可不是嘛!最近我们这一片都在过夏天,骨头都快热散架了,真想躺回冰凉的坟墓里。
四名骷髅兵被热得弯腰驼背,听见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咔咔咔咔挺直了腰板:大小姐来了!站好站好。
迎面而来的巫族身着一袭红裙,她肤色苍白,眉目美艳又颓废,与这栋阴森漂亮的古堡十分相称。
看见郁槐,尹殊脸上漾开笑容:您来啦,通灵的准备已经做好了。
哎,她不是那个!夏子珩冥思苦想半天豁然开朗,他尽可能压低了声音,语气却仍然透出兴奋,她是不是喜欢郁槐啊?我想起来了!前几年郁槐从埋骨场出来她就公开示爱过!
徐以年面无表情:闭上你的嘴,管好你自己。
感觉到徐以年身上散发的杀气,夏子珩背后一凉。
尹殊笑吟吟地带着他们往前走,一路时不时和郁槐搭话。饶是徐以年三翻四次告诫自己不在意,仍然忍不住盯着那边看。
宸燃看了他好几次,想提醒他表现得太明显了,又怕徐以年直接恼羞成怒。
通灵地点定在城堡的顶楼,十二只骷髅兵跪坐成一圈,尹殊向众人解释:忘川分为十二支,你们要找的亡者可能在任意一条河里,它们会先找到他,然后再由我召出他的灵魂。
说到这里,女妖伸出手:给我一件他的信物。
徐以年给了她一支叶悄的笔。尹殊接过信物,双手合十,她周身涌起一圈圈通灵符咒,那些符咒上行的速度越来越快,跪坐在地的骷髅兵相继起身,而后虚空裂开巨大的缝隙
幽暗的死气于上方滚滚落下,刹那间阴风大作、鬼火哭嚎,十二只骷髅兵因直面死气灰飞烟灭!它们身死后,静止的河流自半空浮现,河岸两旁大片彼岸花盛开如火。徐以年看见了忘川中无数半透明的灵魂,这些灵魂从白到红,颜色各异,将忘川十二支染成不同的颜色。
红色是恶,白色是善。宸燃低声说,颜色越深,越说明这个人生前无恶不作、罪孽深重。
与此同时。
城堡的地下室,忘川十二支同样徐徐浮现,江乘雪的灵魂注视着红白交错的河流,眼中逐渐流露出病态的兴奋。
审判台的监狱里,他最后告诉了郁槐实验室背后那人的名字,契约令他的心脏四分五裂,直到现在,他的心口仍然传来一阵阵剧痛。作为交换,郁槐会将他送往叶悄所在的亡河。
他的灵魂为此一直停留在人世,只等着郁槐履行诺言,可连续十多天都没等到消息,就在他怀疑郁槐翻脸不认账的时候,对方请来了巫族的大长老亲自将他送往忘川。
巫族长老将咒法拍进他的灵魂内,江乘雪顺着咒法指引踏入了其中一条河流。一沾染忘川水,江乘雪的灵魂变成了血一般的、粘稠到极致的红色。这样洗不清的罪孽令见惯了亡魂的巫族长老都颇感意外。
通常情况下,亡者之间并不能交流,只有彼此怀有强烈的意愿才可能取得沟通。长老沉声提醒,能不能见面,并不是由你单方面决定的。
江乘雪头也不回,顺着忘川朝前走。虚空中的缝隙渐渐闭合,长老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属于人间的气息彻底远去。
江乘雪的视线掠过周围一只只灵魂,知道叶悄就在其中,他轻声道:对不起,我当时太激动了,我没想到会害你死去。
你对徐以年那么好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我太嫉妒,昏了头。
只要你和我说句话,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用能力操纵你了,你就出来见我一面,好吗?
他的语气非常轻柔,甚至称得上是恳求,但周围的灵魂察觉到他身上不详的气息都自行避让。
忘川流淌时静谧无声,他的呼喊如同石沉大海,无人答应。
长时间得不到回应,江乘雪脸上忽然绽开诡异的微笑:如果你不愿意见我,只能我来找你了。
曾经他无比厌恶自己的能力,在本就不擅长战斗的雪妖中,他的能力也算垫底的:他一生只能选定一个人操纵,至死也不能更改。可在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感谢自己精神系的能力。
即使是郁槐也想不到,一旦选定了对象,他连一个人的灵魂都能操纵。
就算叶悄不愿与他见面,他也能强迫叶悄的灵魂现身,他要和他一起过忘川、一起转世。
不仅是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生生世世,叶悄都别想逃离。
江乘雪眼中酝酿起白色的风暴,一步步朝前,用能力探寻叶悄的方向。可直到他走到与另一条亡河的交叉口,再也不能前进一步了,都没能找到叶悄的灵魂。
怎么回事?
他不死心,又尝试了一次,这一次依然毫无动静。江乘雪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郁槐
郁槐骗了他。
叶悄根本不在这条亡河里!
忘川十二支代表不同的现世,一旦灵魂进入两条不同的亡河就是相隔天涯,投胎转世也不可能再遇。
不
不准、不准!!!!
江乘雪表情扭曲,疯了一样呼唤叶悄。四分五裂的心脏彻底化为湮粉,从他七窍流出的黑血滴入忘川,原本平澜无波的河面变得湍急汹涌,狂躁的波涛吓得周围的灵魂纷纷逃窜。他闹出的动静太大,吸引来了河岸的鬼差。
哎呀!鬼差见他的灵魂已经变了形,执念太深!害人害己!快把他送去孟婆那洗洗脑子!
鬼差说完,好几只小鬼飞下来抓住江乘雪的胳膊。
滚开!别想动我的记忆!他面色狰狞,灵魂也愈发扭曲,小鬼们惧怕地松开了手,任凭鬼差怎么命令都不再上前。
不识好歹!鬼差啐了一声,骂骂咧咧跳进河中,老实点,再给我增添工作量,老子就把你丢进油锅里炸!
鬼差拖着他上了岸,江乘雪瞪大眼睛注视忘川里无数的灵魂,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把鬼差都吓了一跳。
给我滚出来,叶悄!他怒骂道,你别想装死!你的命是我救的,没了我你早就死了,别想离开我!
他在河岸边大喊大叫,谩骂不停。鬼差摇摇头,强行拖着他往地府深处走去。
城堡顶楼。
尹殊从亡河中召出了一只半透明的灵魂,他的身躯慢慢变得清晰。在叶悄睁眼时,他听见了夏子珩的声音。
果然是白色!夏子珩兴致勃勃,一眼看过去,整条河里就数我叶哥最白。
你连这都能看清?徐以年十分怀疑。
叶悄是不是有意识了?宸燃细心注意到灵魂一眨不眨眼地看着他们。
叶悄点了点头,半晌后,他不禁莞尔:嗯。
夏子珩一个激动:我靠,叶哥!
徐以年一下子站直身子,有些紧张:你当时想说什么?
大仓内,叶悄话语未尽便失去了呼吸。徐以年无数次回忆当时的场景,努力猜测叶悄到底说了什么。
他怕叶悄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留有遗憾。
出乎意料,叶悄眼里的笑意更盛了些:
我想说,认识你很开心。
徐以年愣了愣,结结巴巴道:你、你干嘛啊!别跟我来这个,老子受不了这套。
夏子珩呆滞过后,一脸羡慕地指着自己:我呢,我呢!你认识我开心吗?
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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