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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时,随着二皇子的舆架一同风光地来,坐在马车上陪伴着那面容俊秀的皇子。她走时,却是这样仓促慌忙,连一匹马都不曾给予她,只是由一位平日负责押送物资的普通士兵解押上路,遣送回京。
士兵看起来兴高采烈,十分愉悦,一路哼着小曲儿,不时还趁着夜色对她上下其手。她敢怒不敢言,回京的路程漫长遥远,她若不能取悦这位士兵,即便他心中善良,不会害她,但他可以随时将她抛弃在茫茫人海中,由着她自生自灭。
她从小生活在皇子身边,从未踏至红尘世界。笼中的金丝雀怎敢真正冲破牢笼,等待她的只能是悲惨的死亡。
快马的嘶鸣声突兀地在耳边出现,士兵警觉地回头一看,飞驰的骏马被勒令停止在他身边。
马上的人从容不迫地下了马,他身着灰色长衫,手中还握着一只香炉,宛如暗夜中从天而降的仙人。
士兵身份太过低微,没能得见公主的仪仗,自然认不出这是公主身边的苏先生,只从背后抄起长矛,冷冷面对着来人。他早已练就了军中的警惕之心,此刻只觉来者不善。
苏季扬丝毫不惧怕士兵手中的长矛,淡然走近身来,抚弄了下手中香炉,对着士兵道:“可是大将军派你来送这位姑娘回京的?”
士兵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冲苏先生喝道:“ 是又怎么样?你是谁?干什么?”
军中之人素来说话直接,一股蛮横之气也在所难免。
苏先生也不愠不恼,温声道:“大将军刚才一时生气,说了气话,刚才酒过半巡,他又悔了,派我来快马加鞭寻回他的宠姬。”
士兵将信将疑,却听得那侍女激动地捂着嘴巴,眼泪横流道:“我就说……我就说殿下不会对我这么无情,殿下心里还是有我的。你快放了我!等我以后成了娘娘,一定重重打赏你!”
士兵一听,立刻慌了神,心中万分懊恼一路上自己竟欺辱了这位宠姬,忙跪下道:“对不起……娘……娘娘……”
苏季扬心口一沉,面上如覆了层霜般凝重。这侍女说自己将会成为“娘娘”,这军营中一个身份低微的士兵却如此惶恐,显然对此深信不疑。
原来这茫茫边疆,大诏国的数万士兵,都对二皇子以后将会登基深信不疑。在数月以前,这些人分明都是六皇子南青的手下。
事情比他想象得更为复杂,萧妃那边对他没有完全的信任,除了偶尔寻他为后宫琐事出谋划策外,并无其他的指示。他原来并未接触到他们的核心机密,而今日装醉,千里迢迢赶来救下这位侍女,是赌对了。
侍女看着苏先生沉默着,心中惶恐,便忙提醒他,“苏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去?”
苏季扬轻轻笑,“姑娘稍安勿躁,我这就带你走。”
士兵呆呆地望着他们二人牵马离去,明明月光透亮,而这二人的身影却消失在月光之中,不知隐匿在何处。
目光干涩,士兵只觉天地万物都开始黯淡起来,他揉揉眼睛,只觉身体柔软无力,如同醉饮了一场烈酒。
月光下,他沉沉倒在草地之上,待他醒来,早已忘记了今夜的种种,只觉做了个迷糊的梦。
梦境里,月下有位灰衣长衫的公子,长发如瀑,瞳色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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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苏先生:我只是个演员~
公主:配合你演出的我视而不见~
泄密:其实我们阿鹰陪着青弟弟一起来啦
第11章 夜渡寒潭(11)
草原上下了一夜的雨,次日天晴,草叶上尚且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公主提着裙,专挑湿漉漉的草地行走,缎面鞋上沾了水珠,变得有些许湿润,她浑然不觉地蹦蹦跳跳走着,些微泥点轻溅在她裙角。
苏季扬跟在身后,难得开怀,笑着快步追逐着公主的步伐,“公主,你走慢些,草地里路滑,小心摔着。”
公主回眸一笑,眼神中带着天真的渴盼,“苏先生……你可不可以……直接唤我的名字?”
她从小到大都是公主,唯有娘娘唤她央央。那时她便知晓了,这世间唯有真正喜爱她的人才会唤她的名字,连她那不相干的“父皇”,也从来都是冷冰冰地称呼她为公主。
她多么渴望他能叫她“央央”,她不想做他无上的君主,不想他永远以臣民自称。她要平等地做他爱慕的姑娘,听闻草原上的姑娘与情郎自由自在,无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两心相悦,便可以天地为鉴,永结同好。
她多么渴望。
苏季扬看着公主停住脚步,一脸天真地望着他,她期盼的眼神穿过了重重枷锁,与他四目相对。在这广袤的草原之上,晨间熹微的阳光轻轻洒在她脸上,她难得在笑,他不能再想什么礼仪道德。
忘了吧,都忘了吧。忘了这一切,忘了你们的身份是公主与臣民,忘了你们要一起承受未知的刀山火海。
就沉溺这一刻吧。
他走上前去,双手从她腰间缠绕而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五年来,他曾多少次在梦中渴盼过这样四下无人的场景,他渴盼在明媚的阳光下,不惧天下人的目光与唾骂,将她拥在怀中,仿佛他能够真正得到她。
她的下颌紧紧抵着他的胸膛,耳边一阵酥麻,温软的气息从皮肤缠绵地蔓延,如一株弯弯绕绕的藤蔓,最终抵达她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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