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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脸朝内侧埋在枕头里,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好一会儿才察觉到娈童给他敲背的动作停了,闷声问:怎么不继续敲了?
很快娈童便继续给他敲背,只是不知道为何,力道比刚才要重了不少,沈映忍不住道:轻点儿。
他一说完,娈童手下的力道便又小了下来,恢复成了沈映习惯的力道。
房间里太过安静,沈映怕自己睡过去,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娈童闲聊,小孩儿,你家里还有几个人啊?
娈童低低地道:只有我一个。
沈映一边耳朵埋在枕头里,也没仔细听,所以并没有听出来这娈童的嗓音和刚才也有很大不同。
家里只剩他一个了啊,原来是个孤儿,小小年纪,怪可怜的。
沈映接着问:那你以后愿不愿意跟着我?我家挺大的,养你一个不是问题,只不过你得守规矩,明白吗?
不知怎么地,娈童给他敲背的力道忽然又重了起来,沈映把此举理解为可能是孩子一下子听到自己肯收留他太高兴了,所以手下才会失了分寸。
可没想到他刚转过头想跟孩子说别激动,便看到身着玄青色圆领袍的顾悯黑着脸,活像尊阎王爷似的坐在他身旁。
沈映睁大了眼,惊讶得差点扭到脖子,失声问:怎么是你?
那皇上以为是谁?顾悯手在沈映背上轻轻抚摸,似笑非笑地俯下身望着他,方才皇上不是问我愿不愿意?我愿意啊,但是我不太懂规矩,怎么办?
第57章
沈映手撑在床榻上想要坐起来,却被顾悯按住了背,身上像压了一座五指山,无法动弹。
放肆,你到底是不懂规矩,还是目无君上?沈映瞪着顾悯,伸手掐住他的大。腿,讥讽地道,看来朕降了你的位分还是没能让你长记性是吧?
顾悯的手从上而下不紧不慢地抚摸过沈映的背,好像在帮他顺气,悠悠地问:皇上还没说,方才以为帮你捶背的人是谁?
沈映理直气壮地道:自然是刚才在朕屋里的那个娈童。对了,他去哪儿了?谁准你擅自把朕的人给弄走的?
顾悯头又往下低了点,饶有兴致地问:皇上想带他回宫?
沈映冷笑:怎么了?你只是一介小小常侍,朕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别以为朕不杀你,你就可以越来越胆大妄为,朕可警告你,赶紧让朕起来,不然信不信朕立即喊人进来把你扔出去?
皇上息怒,臣只是一时手下没了分寸,并不是存心不让皇上起来。顾悯不慌不忙地挪开了放在沈映背上的手,还体贴地扶着沈映坐起来,接着问,皇上为何想带那孩子回宫?那么好一孩子,若是净了身进宫当太监,岂不是可惜?
沈映挑了下眉梢,要笑不笑地斜眼看着顾悯,你可真有意思,朕何时说了是让他当太监?顾常侍,这以后后宫的事,到底是你做主啊,还是朕做主?
皇上的后宫,自然是皇上做主。顾悯垂眸微微笑着,表情看似恭敬,实际上无论是眼神还是笑容,都没有半点温度,但如果不是当太监,那皇上是想让那孩子以什么身份进宫?
沈映坐在榻上,双。腿敞开,手撑着膝盖,一副标准的六亲不认的坐姿,倨傲地道:朕干嘛告诉你?你不觉得你区区一个常侍问的太多了吗?
顾悯薄唇微微勾起,哦,所以臣现在是失宠了吗?
沈映转过身,故意装出一副欣慰的表情看着顾悯,真是难得,你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了?没错!你就是失宠了!你不是还想继续当少君吗?朕成全你。但是这少君的位分又不是终身制的,伺候朕满意了,就能往上升作贵君、元君,要是伺候的不好,失了朕的宠爱,那降位分也是情理之中,你说对吗?
顾悯点头表示深以为然,对。
沈映冷哼,知道对就好。你既已失了宠,那朕以后想带什么人进宫,带多少人进宫,都轮不到你来过问,顾常侍,你得摆正自己的位置。
皇上教训的是。顾悯忽然站了起来走到沈映面前,沈映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本能地身体往后仰,警惕地瞪着他,你想干嘛?
顾悯低头望着沈映,一脸诚恳之色,臣是想问皇上,臣还有复宠的机会吗?
男人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大山一样矗立在沈映面前,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让沈映感觉很不舒服,他蹙起眉头正要开口斥责顾悯,没想到来自头顶上方的阴影忽然一扫而空
沈映眼睁睁地看着顾悯在他正对面蹲了下来,虽然不知道顾悯要干嘛,但有了昨晚的前车之鉴,沈映怕顾悯再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事,赶紧把双。腿紧紧并拢,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顾悯,心跳也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妈的,这狗东西不是要帮他那个吧?
沈映紧张地揪住了衣袖,耳根逐渐发烫,想跑路,但又觉得要是跑了会显得他怕了顾悯,只能在心里不停地骂道,光天化日的,姓顾的还要不要脸了?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顾悯仰起头看着沈映,一看沈映这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便猜到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没忍住,轻笑出声。
沈映低头半羞半恼地瞪他,没好气地问: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皇上以为臣要做什么?顾悯的目光从沈映的脸上,顺着他身上穿的氅衣前面的门襟线一点点往下移,直到移到某处不可言说的地方后停住,勾唇莞尔问,在皇上眼里,臣难道就是这么放浪形骸的人?
沈映气笑了,指着顾悯的鼻子骂道:你还真是会恶人先告状啊?要不是你昨天你昨天那个朕会这么想?你这个毫无节操的人,谁知道你这次为了复宠又会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
顾悯抬起手轻轻放在了沈映的膝盖上,臣昨晚是吃醉了酒,所以才会冒犯圣颜,臣今晨清醒之后,心里也是追悔莫及,还望皇上看在臣昨晚是喝多了的份上,多多海涵,不要与臣计较行吗?臣给皇上赔罪,恳请皇上宽恕。
沈映看着眼前突然变成了一副做小伏低姿态的顾悯,愣愣地眨了眨眼:你这又是唱的哪出?
顾悯重新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沈映,眼中似乎带着懊悔之色,语气沉重地问:皇上能原谅臣这一回吗?
沈映:
本来经历过昨晚,他今天是怎么看顾悯怎么不顺眼,所以一个好脸色都没给顾悯,言语之间也是句句夹枪带棒,可万万没想到顾悯又跟他来了这出负荆请罪。
瞧这谦恭的姿态,还有后悔的表情,看上去倒真像是一副诚心悔过的样子,再加上顾悯这张极具欺骗性的俊脸,一般人看了,怕是都要心软,难再生起气来。
但沈映不是一般人,他可是有前车之鉴的,他眯起眼审视着顾悯,不相信地道:还在演?你以为朕这么好骗?你别以为把责任都推在喝醉酒上,再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话,朕就会原谅你昨晚对朕的所作所为。你昨晚说了什么你自己都不记得了是吧?需不需要朕提醒你一下?
沈映可没忘了,顾悯昨晚不仅轻薄他,还连字带姓地叫他,甚至说出了就是想造反,下次还敢!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身为臣子胆敢亵渎天子,在天子面前口出狂言,这桩桩件件要是说出去都是大逆不道的死罪,也就是皇帝是他,顾悯才能有命活到今天早上,如果换成其他人当皇帝,顾悯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这事是一句喝醉了酒就能轻描淡写揭过去的?
臣真的是诚心悔过,皇上要怎么才肯原谅臣?顾悯上身往前倾,胸膛快贴在了沈映的腿上,皇上是喜欢刚刚那个伺候的孩子吗?皇上喜欢他什么?臣也可以学。
沈映被顾悯这副刻意讨好他的样子吓到了,忍不住伸手按住顾悯的肩膀,阻止他再靠近,你、你这是在干嘛?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儿?
顾悯轻叹道:正常不了。
沈映:???
顾悯反问:都失宠了皇上要臣怎么正常?
沈映:
所以臣还能重新得到皇上的恩宠吗?顾悯抱紧了沈映的膝盖,又重复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又说,若是皇上还在因为昨晚的事生气,那皇上尽管处罚臣,是罚跪还是打板子,只要能让皇上消气,臣怎么样都可以。
沈映明知顾悯是故意在他面前扮可怜,可对着顾悯这副模样,他就是硬不下心肠说狠话,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大多数男人都对绿茶没有抵抗力,有些人并非不知道绿茶的手段,而是明明知道,却心甘情愿上钩。
这叫什么?色令智昏!
沈映别过脸,干巴巴地道:行了,别在这里惺惺作态了,你是吃准了朕不敢动你是吗?
臣知道皇上不是不敢,而是顾悯忽然起身,双手撑在沈映身体两侧,弯下腰面对面与沈映对视,笃定地道,不、舍、得。
沈映脸上发烫,低声骂道:朕就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人!安郡王说你恃宠生骄,果真没说错!
就算是恃宠生骄,那也是皇上宠的。顾悯脸靠过去,嘴唇贴在沈映耳边,轻轻吹了一口风,皇上既说臣恃宠生骄,那是不是说明,皇上心里还是愿意宠臣的?
胡说八道!沈映抬手想把顾悯的脸推开,却被顾悯先抓住了那只手。
顾悯转过头,在沈映的手心里落下一吻,那还求皇上告诉臣,臣要怎么做,才能重获圣心?
顾悯那一吻,仿佛羽毛轻轻搔过沈映的手心,沈映感觉好像有一股微弱的电流从他手心里窜起,顺着手臂蔓延至头顶,电得他头皮都发麻了。
沈映紧绷着表情,努力维持冷淡的神色,不让顾悯看出他的不正常,看不出来,原来你这么在乎朕的恩宠。
顾悯微笑着慢条斯理道:当然在乎,不止在乎,还想独占。
沈映听到从顾悯口中蹦出独占这个字眼,心尖儿上好像打了个颤,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耳朵已经变得通红,轻咳了下清了清嗓子,道:行了,你就别卖乖了,能不能复宠得看你以后的表现再说。
顾悯刨根问底,皇上要臣怎么表现?
沈映垂下眼睛,眼珠儿在眼皮下面动了动,从顾悯手里抽回自己的手,你这么一说朕倒想起来了,刚好,眼前就有一个给你表现的好机会。朕要你持朕的手令,即刻去神机营和五军营调兵来助朕围攻京城,你可愿意?
顾悯站直身体,拱手肃然道:臣遵旨!
沈映走到书桌旁坐下,提笔写了两封信,写完盖上印鉴后塞进信封里交给顾悯。
刘太后和杜谦仁都在极力拉拢神机营和五军营,虽然这两营的将领都说,要得到朕的手令才肯出兵,但目前形势不明,他们也未必是真心效忠于朕。沈映拿起茶盏喝了口茶,继续说,你此番前去,若能成功游说他们出兵助朕,固然最好不过,但若游说失败,反可能给你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你怕不怕?
顾悯自若一笑,皇上将此重任交付与臣,臣必定尽全力完成皇上所托,不辜负皇上对臣的信任。只是
沈映挑眉,只是什么?
顾悯望着沈映:只是不知,若臣完成了这次的任务,皇上有何奖励没有?
沈映表情无语:刚刚还说自己忠心呢,现在就跟朕谈起条件来了?
顾悯微笑道:臣这一去生死未卜,皇上给臣一个承诺,臣也好有个奔头,办起事来也能更卖力不是?
沈映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那等你回来的时候,朕就复你的少君之位如何?
顾悯摇头,少君于臣不过一个虚名,这个奖励,似乎不是很具吸引力。
那你想要什么?你自己说。沈映皱着眉头说完,又补充道,但别太得寸进尺啊。
皇上放心,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顾悯一本正经地说道,臣想要皇上允臣连续侍寝一个月。
沈映听他说完了后直接愣住,回过神来差点骂脏话,你这他你这还不叫过分?
连续侍寝一个月?这话亏他也好意思说出口!
况且这算什么奖励?皇帝陪睡也能算奖励吗?
顾悯凛然道:过分吗?臣此去大概率是九死一生,皇上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应臣?
你管这叫小小的要求?沈映说完便看见顾悯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想想他此行的确是危机重重,咬咬牙最后还是松了口,不行,一个月太多了。
顾悯眼前一亮,那皇上说多久?
沈映沉吟了一会儿,三天吧。
顾悯不满地道:不行,三天太短,起码二十天。
沈映继续讨价还价,那就五天!
顾悯:半个月。
沈映:十天!
顾悯:成交!
沈映:感觉好像上了贼船?
顾悯谈妥了条件,心满意足地将两封信塞入胸。前的衣服里,贴身保管好,皇上,那臣现在就出发去调兵,皇上保重龙体,等臣的好消息。
其实沈映之所以会把这么危险的任务交给顾悯,一方面是相信顾悯的能力,另一方面是因为顾悯身为主角,身上有主角光环,可以逢凶化吉。
但即使如此,沈映心里还是无法控制地替顾悯感到担忧,见顾悯要走,心一揪,嘴巴比大脑先做出了反应,等等!
顾悯疑惑:皇上还有交代?
沈映看着他,郑重地点了下头,一路小心。
顾悯抿唇淡淡笑了下,虽然沈映嘴上并不肯承认对他有情意,但偶然间的真情流露不会作假,没关系,等他办完正事回来,他有的是时间来一步步引导沈映正视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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