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李长明往猫身上揉了一把,才松开手。膘骑大将军一得自由,顿时飞也似的跑了。
这回换了他身边的内侍跑过去捉猫。毕竟是陛下的爱猫,由着它那么乱跑,万一跑不见了怎么办。
李长明也不管那几个跟猫斗智斗勇的内侍,转身前行,待塔吉跟上,才道:燕然都护府的使者已经到了,你去见过他们了么?
塔吉摇头:没有不熟。
李长明看了他一眼,笑道:好歹也是你的同族啊。
朝中的乌环人也不止我一个,那延他们去见见也足够了。
被杰利杀了一批,内战又死了一批,能跟他这位曾经的乌环小汗王说得上话的人早就不剩几个了,这次也没过来。他也实在没什么跟西乌环的人打交道的兴趣。
所谓的同族,还不比京中的同僚们熟络。
李长明心中唏嘘,也没说什么,话锋一转道:刚收到阿里的信,跟我回紫极宫吧。
两个人慢悠悠散步回紫极宫,李长明突然间变得急不可耐,火速拆了阿里送回来的家书。
塔吉坐在一旁道:都到年底了,阿里应该快回来了吧?
六月才刚去瀚海都护府,今年怕是不回来了吧李长明顿了顿,啧还是写封信问问。我也想他啊也不知道他在那边吃不吃得惯。
对于李长明的操心,塔吉有些无奈:他本就是那边的人,怎么可能吃不惯。而且都去了半年了,不习惯也习惯了。
李长明自顾自地写着信,抽空回他一句:我这不是担心嘛
塔吉慢悠悠挪了过去,探头看一眼就瞧见些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字眼:嘶写那么肉麻,恶心不恶心。
明明是给自已义子写的信,通篇都是什么我想死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陪义父啊,一股子跟自已义子撒娇的味道。
这要传出去,这天子的威严怕是要荡然无存了。
塔吉又道:你给我写都不见得那么肉麻。
李长明抬眼看他:那我也给你写一份行了吧?
塔吉还思索了一下,才开口:也行吧
李长明戏谑道:你这什么态度?不想要我就不写。你天天都在我面前晃悠,早看你不顺眼了,还想要我对你怎么肉麻?
要要要,当然想要。塔吉笑了两声,陛下别嫌弃臣成天在陛下眼前晃悠啊
李长明想了许久,写了首古人的情诗给他。
塔吉没怎么看就收下了,很是敷衍。
李长明不太懂,其实塔吉更喜欢被骂,当年东乌环攻打始罗,他洋洋洒洒写几百字书信骂人,那封信塔吉现在还收着呢。
那可是李长明的真情流露,可比这抄一首古人诗词来得情真意切多了。
此时有内侍进来通报,恭敬道:陛下,德妃娘娘携太子殿下前来请安。
李长明扶案起身,笑道:好,让琢儿进来吧。
两人随即绕到外间,谢德妃已经领着李琢在殿中候着,看他们出来便躬身行礼。
李琢耐着性子拜完皇叔父,立马欢喜雀跃想冲上前,要不是被谢德妃拉着,怕是早就扑李长明怀里了。
李琢也已经六岁,当初李长明从甘州回京,他才刚刚出生,一晃眼那个小肉团子就快有李长明腿那么高了。
只是小孩子幼太,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哪里都圆润。
免礼。李长明微微一笑,让两人起身。
做完这些礼节,圆滚滚的皇太子立马跟着小肥鸡一样扑腾过来,奶声奶气地叫喊:皇叔父!
李长明张开双臂,一下接住了,大笑道:琢儿,来让皇叔父抱。
谢德妃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呼道:琢儿!不可无礼!
话音方落,她便拜道:琢儿一时欢喜失仪,请陛下恕罪。
李琢脸上的笑容变成了疑惑,看着自已母亲,总觉得自已好像做错了什么。
李长明道:德妃娘娘不必如此。琢儿是朕侄子,朕疼他疼得紧,不必太过拘束。
谢德妃缓缓松了口气,道:谢陛下宽宥。
李琢皱着小脸轻轻问道:皇叔父,我做错什么了吗?
李长明放下一脸无措的李琢,柔声安抚道:没有,琢儿跟皇叔父亲近,皇叔父才高兴呢。
谢德妃缓缓立起身,道:陛下,妾身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太上皇远在清泉宫,妾身只有来与陛下商议。
李长明点头:娘娘请讲。
谢德妃道:太子殿下年纪渐长,也该有位老师教导了。妾身想请陛下为殿下指几位老师。
李长明道:原来是此事,朕近日也在考量着。娘娘放心,朕心中已有了人选。琢儿现在还小,官员时常入宫教导,待太子再年长些,便让他们入东宫。
这算是答应了等李琢长大谢会给东宫一个班底,谢德妃面露些许笑意,道:妾身谢过陛下!
根本听不懂这些大人在说什么的小孩子扯了扯李长明衣袖:皇叔父,可以陪琢儿玩吗?
不等李长明应答,谢德妃先有些严厉地道:陛下日理万机,怎能陪你玩乐呢?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总想着玩耍?今日的字都还未习完,给陛下请了安,该回宫继续练字了。
李琢撇撇嘴,满脸委屈地抬头看向李长明。
谢德妃道:妾身管教不严
李长明本想着劝一劝,就让李琢玩一会儿,可一想自已要是那么说了,恐怕谢德妃又觉得自已怕是想把太子殿下养废,只得叹口气,道:琢儿,听母妃的,先回宫去,把字练完。等你练完字,皇叔父再陪你玩,知道了么?
李琢委屈地点点头:好
小太子不情不愿地走回谢德妃身边,拉上母亲的手。谢德妃躬身道:妾身告退。
李长明默默看谢德妃牵着小太子离开,那两人刚出殿门,塔吉便直摇头:太上皇自已在清泉宫躲清静,倒是把孩子都丢给你养。
什么啊不还是德妃在养李长明叹气道,琢儿都到了该开始念书习武的年纪。阿里也都能成婚了。你说给阿里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好?还是让他自已找去?辞月也快了啊没想到我都快到给小辈操心婚事的年纪了
塔吉笑道:操心什么你自已什么年纪才跟我在一起的?这事有什么好着急的,让他们自已闹去。
唉是啊,随他们吧,我操什么心啊。李长明感叹完,又道,我刚刚还挺想带琢儿去玩的。可是我怕德妃怪我带坏他儿子你说,琢儿那么小一个孩子,成天被娘管着念书练字的我六岁那会儿哪儿这样啊。这太子也太难当了。
塔吉道:德妃就那么个倚仗,当然要逼着人好好学
李长明叹息道:德妃说他不是小孩子了可琢儿本来就只有六岁,就是小孩子啊。
他无奈道:罢了,我也不好管总归是亲生儿子,再严厉也不会把人往死里逼。我常常去带他松快松快就是了。
太子的事,他真的不好过问。
谢德妃在面对他的时候,一直都那么战战兢兢的。
当初她以为自已儿子必定会是太子李琢也的确当上了太子,可是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本来她想的是李琢被立为太子,在李熹之后直接继位,成为大虞朝的第三个皇帝。
可李熹却先立了李长明为皇太弟,而后主动让位,让皇太弟登基了虽然还是立了李琢为太子可是李长明会让李琢这个太子继位么?
现在李琢是太子,等李长明有了自已的儿子呢?
哪里有谁会不把皇位传给自已孩子,而是传给侄子的
而且当时李熹要立李长明为皇太弟,谢家可是急了,不停上书劝阻。被如此针对,李长明心中能没有怨气么?被那样阻挠过,李长明当真能如此大度?
谢德妃不清楚李长明和李熹之前的情分,不了解这位贞明皇帝性子,自然会如此想。
也自然会害怕有一日被李长明针对。
她只有做到让李琢成为一个完美的储君,无可挑剔,才能顺顺利利在李长明千秋之后保住李琢的皇位,保住谢家上下。
李长明即使把自已的真心话告诉她,让她不必如此紧张,她也很难去相信。
能当上皇帝的人,嘴里就没几句话能信的。尤其李长明这个跟李熹一起几句话骗得吴家放松警惕,然后被一锅端了的狠角色。
一晃眼到了年关,阿里果然还是因为军务繁忙没能回京。李长明也只能回封信表示理解,叮嘱在外的孩子注意照顾自已。
年底普通人家忙着准备过年,朝廷也在忙着为这一年的政务收尾,接待都护府和各国的使臣,准备开年祭奠。
往常李长明到了年底就没什么事了,如今连过年都还得去做这做那的,整个过年期间就没什么能休息的时候。
二月初十,本是他的生辰,现在也要变成天下同庆的日子。这年才刚过完没多久,又来一个大庆。
热闹了那么久,到了春猎之期,李长明领着文武百官外出,相较之下竟然算得上是去躲清静。
李长明是马上皇帝,精于骑射,平生一大爱好就是打猎。
毕竟从前他是成天领着军队打仗的,如今没得打了,也就只能在山里打打野兽了。偏偏一想出去打猎就要被言官骂回来,春猎祭祀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名正言顺行猎的时候。
贞明朝的春猎也与至临朝不同,至临年间太上皇李熹举行春猎主要是祭祀,打猎就是意思意思,而李长明是真的喜欢打猎。
李熹一般让人在猎场放点野兽,让大家追逐玩乐一番就算过。李长明却是真的领军去山谷里狩猎,为皇族春猎而设的元狩城都成了摆设。大多数官员待在元狩城,皇帝自已却带上几位将军,跑去深山里了。
官员试图劝阻陛下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可是李长明实在是憋太久了,这次不打算当乖宝宝。
春猎春猎,本就是来狩猎的,官员的劝谏也不太能站得住脚。
傍晚时大军停在山中,像是当年行军一般就地驻扎。
天子御帐设在营地正中央,被其他帐篷团团围住,这样的保护才让官员们放心。
骑在马背上的李长明神勇无敌,一个白天便收获颇丰,于帐中举行宴会,与众人共同庆祝。
李长明少见地喝多了,却还有点自制力,等众人散去之后,才拉着塔吉闹。
塔吉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人拖回床榻前。
榻前案上摆了一份地图,李长明好像对地图很感兴趣,刚刚被塔吉放下,便撑起身子看。
啊地图让我看看李长明盯着那份地图,塔吉,我跟你说玉京城啊几千几百年的都城了政变总是发生在玄武门,你说奇怪不奇怪?
塔吉按下他抬起的手,又听他道:可只要一看地图,立马就明白了,就是玄武门最好攻入啊。皇城在北边,玄武门又在皇城北边,南边朱雀门前面一大堆三省六部办公之地,怎么进嘛。
嗯塔吉敷衍地应了声。
这地方的地势也很不错
塔吉回头看了眼,道:哪里不错了
对于他们来说,明明很危险。
要不是皇帝陛下有那么多人护卫着,这附近也不会有什么叛军,谁敢在这地方扎营啊。
李长明指了指地图,傻乎乎地笑道:你看,要是有人想在这里伏击我我根本就逃不掉哎!
塔吉头疼道:陛下,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的确,要是有人想在这里对李长明做点什么,李长明简直就跟掉进陷阱的野兽一样,很难反击。
可这里是大虞,哪里有人有本事这样做?
乖,该睡了。塔吉吻了吻他额头,又一次把人摁回床上。
嗯李长明抓起被子,躺在那里不动了。
塔吉望着人好一会儿,才笑了笑,起身往帐外走去。
灯火都在剧烈地跳动,已经很晚了。
塔吉又一次回头,不过离得有些远,灯光又有点暗,看不太清那个人闭上眼睛睡下没。
到了帐篷门口,塔吉忽地停住脚步。
帐外,一阵混乱之声。
第196章 、闹剧
帐外山风呼啸, 像极了狼嚎。
塔吉在草原上度过了数不清的夜晚,对这种声音极为熟悉。
草原上没有任何阻挡,夜风常常是像只暴怒的野兽一样横冲直撞, 有时候会把帐篷摇得猛烈晃动。帐篷里的人会被惊醒, 忍受夜风许久的施暴。
对于草原人来说,这样的风是让人厌恶的。
加上远处的嘈杂声,塔吉不由得皱了眉,唤过御帐前值守的士兵:你去前边看看出什么事了, 陛下已经睡下,怎能如此喧闹。
是!
守卫领命而去, 塔吉看着守卫背影,心却渐渐紧缩。
跟着皇帝出行的人, 当然要知道规矩, 一般而言不会在皇帝身边失态。这要是在皇帝游猎队伍里打架斗殴,等李长明醒过来, 肯定要一顿军棍伺候。这还算轻的,免了官让人滚回家去都算宽宥。
哪个人会那么想不开而且, 那种声音实在不像是几个人吵起来那么简单。
塔吉的直觉告诉他的答案, 是个很不好的答案。
回想起方才李长明说的话,塔吉不禁回眸。
他能够看到的只是帘帐,见不到里面安睡的人。
突然, 夜幕之下的营地变得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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