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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是君后为你求得情?
    还是罪魁祸首为她求得情。
    宁柔咬住了嘴唇,泪眼涌出一抹恨意。
    这新进宫的孩子里,哀家最看好你了,长得漂亮,性子好,若能怀上龙子,你前途无量,母家也能跟着沾光,你母亲身为正妻,也该享有正妻应有的对待。
    她母亲虽然是正妻,却并不受父亲宠爱,归根结底,不就是因为她生不出儿子么?而宁弈虽是姨娘所生,却被父亲扶正,享受了所有嫡子应有的待遇。
    太后走后,宁柔一口气干了苦涩无比的药,目光坚定了下来。
    秦芫伴在銮驾一侧,侧头去看端坐在銮驾上的女人,太后忽然开口:你想说什么?
    臣只是有些不明白,太后此举用意。
    太后没有答话。
    她不信云清辞真的不在乎了,也不信云清辞真的放下了。云清辞不疯,李瀛就对他狠不下心,他狠不下心,就永远不会对云家下手。
    真正的藏品,往往是要过得多人的眼,才能被炒出更大的价值。云清辞本可以直接将釉采送去相府,但前世未来得及面世的极品,若不叫世人知道它的价值,纵使收来又有什么意思?他稍作思虑,命人送去了八珍居。
    并嘱咐下去:邀人品鉴,不卖。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人无我有、人皆知我有才是真理,八珍居就是以此做立身之本。他这一邀请品鉴不打紧,瞬间在云相这个年龄阶段的人群中刮起了一股轩然大波。
    连续几日一散朝,不少官员就齐齐乘马车去往八珍居。
    受技术限制,这时绝大部分烧出来的釉采都十分粗糙,花色也不够清晰,此前邱太尉和云相争过的那个珍品,已经是可遇不可求,如今八珍居专门给递了帖子,邀请品鉴的东西,自然不是凡品。
    邱太尉这回打定了主意,必须要弄到手,一见到云相就横眉冷对,他们也是打了半辈子架的人了,谁也不让谁。
    两个人进门的时候互相挤了半天的肩膀,好不容易挤进去,未料座位又安排在了一起,云相皱了皱眉,寒着脸坐了下去。
    邱太尉直接嘀咕了一声:晦气。
    云相横他一眼,揣着袖子背了过去,与旁边的韩尚书搭话。
    邱太尉见状,于是也背过来,朝宁尚书搭话。
    有人送上了茶水,很快,掌柜的命人捧了琉璃盒子出来,上头神秘兮兮地盖着一个红布。
    嘈杂的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邱太尉道:何时开始?
    太尉稍安勿躁,待梁先生来了,咱们就马上开始。
    云相开口:可是梁秋荣老先生?
    正是。
    云相点头抚须,暗道果真不虚此行。梁秋荣在这个圈子里可是眼光独到,由他出面解说的釉采,非极品不行。
    等待梁秋荣来的过程里,忽闻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齐齐望向门口。
    一队带刀军士迅速地包围了整个八珍居,邱太尉和云相对视一眼,认出这些军士的甲袍,均沉下了脸。
    掌柜一样脸色微变,忙扬着笑容迎了上去:原来是张统兵。
    刘掌柜。张斯永礼貌地拱了下手,道:听闻八珍居多了个新宝贝,父亲大人让我拿去给他一观,还望掌柜不吝割爱。
    掌柜的嘴角抽了抽,道:张统兵有所不知,此物是一公子寄存在这里,只为给诸位掌眼,而且有言在先,不卖。
    刘掌柜啊。张斯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真的不卖的,你帮我给那人带句话,不管多少钱,我张家出的起。
    邱太尉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张斯永一愣,仿佛刚看到他一样,急忙上前来拜见:原来是邱太尉,还有,云相爷。
    他看了云相一眼,笑吟吟道:两位也是为了这新出世的极品釉采来的吧?
    我们是为了掌眼,你这厮,竟敢明抢!邱太尉大怒之下伸手直指他面门,张斯永目光一沉,就见那袖子被一只手按了下来,云相开口:倘若张武侯当真只是想一观,何不亲自前来?
    云相有所不知,前日父亲不慎扭到了腰,大姐还专门带了太医亲自来探望,嘱咐父亲要好生卧床休养。
    这是直接把太后都搬出来了,邱太尉脸皮肌肉抖动,云相沉默了下去。
    张斯永见状,眉梢隐带得意之色,他直起身子,道:父亲与诸位也一样是好此道者,求珍心切,又身体不便,想必大家都能理解。
    云相道:此物主人既然只是邀请品鉴,想必不缺银两,待武侯观后,还望能够完璧归赵。
    这是自然。
    张斯永上前揭了红布,众人纷纷起身去看,却见这厮张扬一笑,取来木盒封住,道:在下告退。
    他跨上马背,手下立刻有人来问:若到时此物主人来寻,当真还要还去?
    还?张斯永哈哈大笑:入了我侯府大门,自然就是我侯府的东西,谁敢来要?
    八珍居内一片愁云惨雾。
    他们都十分清楚,这还未来得及命名的釉采,已经不再属于曾经的主人。
    除非他势力能大过太后去。
    这件事传到云清辞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彼时他正蹲在花房内摆弄花草,乍一听闻,还愣了一下:你是说,太后幼弟张斯永,抢走了我的釉采。
    金欢点了点头,神色复杂:掌柜的传话说,若要拿钱,就得去张武侯府。
    没说我不卖?
    这
    云清辞明白了。李瀛在登基之后,就一直在太后的怂恿下不断地给张家权势,如今他那几个舅舅几乎拿走了上阳城三分之一的兵力,倘若这釉采当真属于寻常百姓,哪里敢去侯府取物。
    便是真去要了,他们若想独占,也绝不会给,至于价钱几何,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好啊。
    他想除张家,正愁找不到切口呢,如今倒是阴差阳错,自己送上门来了。
    云清辞丢了铲子,道:你去趟江山殿,问陛下有没有时间过来。
    实在是有趣的很。
    李瀛既然有心在他面前扮演深情,他就来试试这深情他能演得有多真,在张家明显有错的情况下,他究竟向着谁。
    若演的不够真,就休怪他要撕下他虚伪的嘴脸。
    金欢出门不久,就跟着李瀛的銮驾一起回来了。
    朝阳宫外雪花碎碎,天子下了銮驾,不等有人通报,便快步迈入了前厅。
    前厅空空荡荡,李瀛环视一圈,没见到人。
    身后有婢女送上茶水,恭敬道:君后在暖阁沐浴,劳陛下稍等。
    李瀛强作镇定地在椅子上坐下去。
    柳自如看了他几眼,忍不住道:陛下,先把大氅拿下吧。
    李瀛回神,沉默地起身将大氅递给下人,然后到了火炉前,去将身体烤暖。
    稍后云清辞回来定是一身温软,若他满身寒气,怕会惊着对方。
    他终于肯,原谅他了么?
    他耐心又克制地等待着,漆黑眉目凝视着金色缕空炉子里的木炭。
    浑身不由自主地紧绷着。
    阿瀛。
    云清辞的声音极富特色,如九天之上的鹤唳凤鸣,乍闻仿若置身凌霄。
    李瀛扭脸去看。
    少年一袭白衣,长发松松披在脑后,恰是芝兰玉树,色若春晓。眉目间的那一点水汽,则像是落入水中的一抹淡青,无声晕染出丝丝缕缕,缠绵绕上人的心尖。
    李瀛心脏忽地一阵尖锐地疼。
    他目光潮湿,缓缓站起,道:听说,你喊我来。
    云清辞点了点头,走上前来。
    他身上带着水汽,还有清新的皂角的味道,李瀛呼吸微紧,嗓子倏地哑了:可是,有事?
    云清辞停在他面前,仰着脸看他,目光澄澈而天真,看上去纯良无害的很。
    怎么。他故做不满: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辞宝:是这样的,我想杀你个舅舅,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李皇:?
    第19章
    缕空铜炉里的炭火一片明红。
    天子寂寂而立,静静凝望着自已的君后。
    他刚从暖阁出来便进了燃着地龙的暖室,此刻立在他面前,脸颊被热气熏出淡淡的红晕,脖子和锁骨也覆着一层薄薄的粉。
    整个人都是清润剔透的,犹如摆在琉璃盏中晶莹饱满的葡萄,清甜而诱惑。
    看上去好像是真的。
    可云清辞,哪有那么容易对他放下戒心,又岂会这般轻易原谅他。
    李瀛眼神柔和,道:是么?
    当然了。云清辞一本正经地说:真的就是单纯想见你。
    朱色嘴唇一开一合,将他所有的心神都勾了去。
    李瀛无意识负手,呼吸轻缓地朝他靠近,云清辞乖乖配合,却又在贴上前抽身离开,他后退着往屏风后走,歪头问他:来之前可用膳了?
    李瀛的目光追着他,道:嗯。
    云清辞停在桌前,李瀛跟着走过来,指尖擦过桌面,来碰他的手指,一触即分,云清辞围着桌子继续后退,眸光如水,语气为难:其实,也不是完全无事。
    李瀛由他勾着,慢慢地跟,你想说什么?
    云清辞转身,来到了窗前木桌,长发披散在单薄的肩膀,他垂下睫毛望着桌上茶器,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敢说。
    李瀛伫立在他身后,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纤细的颈骨和半边精致侧颜,根根分明的长睫每一次颤动都像是撩在人的心尖。
    李瀛情不自禁地抬手,虚虚圈住他的腰身,哑声道:你可以说。
    云清辞偏头仰脸,颈骨向后倾斜出分明而脆弱的线条,偏生神情无辜的很:我怕我说了,你要生气。
    李瀛凑近他的鼻尖,手臂从虚环到收紧,完全将那过细的腰身圈在怀里,我不会与你生气。
    他的呼吸始终,带着隐隐的克制,云清辞想了想,与他保持着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问:那你明天可以陪我出宫么?
    嗯。李瀛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牢牢盯着云清辞的嘴唇,喉结滚动。
    云清辞在他怀里一个转身,双臂环上了他的脖子,看上去是投怀送抱,却避开了那个近在咫尺的吻。
    他扬了扬唇,软声道:那今晚,陛下便宿在臣这儿吧。
    李瀛合了一下眼睛,道:好。
    他弯腰把云清辞抱了起来,大步迈向了凤榻。云清辞的身体陷在软褥间,李瀛膝盖压在他身侧,欺身上前。
    云清辞不受控制地躺了下去,微微张大眼睛,唤了一声:陛下
    李瀛一瞬不瞬地盯了他半晌,指节绷紧,终究伸手拉过被子给他盖住了身体。他的睫毛沉沉地垂下去,逼迫自已转过脸,安静地坐在了床边。
    阿瀛。
    云清辞又在喊他。
    他素来喜欢这样喊,刚成亲的时候,有事没事都要喊,李瀛问他就这么喜欢喊,云清辞还特别纠正他:不是喜欢喊,是喜欢阿瀛。
    李瀛只能看他,再次应声:嗯?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出宫?
    李瀛望了他片刻,说:我总会依你。
    总会依你,干脆就不问了。所以重要的不是为什么,而是因为他提出来了。
    云清辞笑了一下。
    装的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儿了。
    以前的李瀛也总是在这样小细节上照顾他,哪怕他很少跟他说喜欢,可每一句话似乎都溢满了对他的喜欢。
    那时候云清辞爱他要死要活,能从不同的话里品出不同的甜,但如今,他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煮肉时淤出来的那一层油脂,浮于表面,虚伪而恶心。
    他拍了拍身侧,道:都要留宿了,还不快躺下。
    稍倾,李瀛拉开被子,躺在了他身边。
    云清辞侧过来看着他,对方目不斜视地望着床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瀛。他又喊了一声,故意伸手来扯他的袖口,待他看过来,便问:你真的还爱我么?
    李瀛的眼角猝不及防地泛起了红,他嘴唇蠕动,道:我当然爱你。
    真的?
    真的。他的嗓音压抑的不成样子:我从未停止过,爱你。
    真的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
    云清辞眼睛弯弯,分明半个字都未信:那你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么?
    李瀛偏开了头,又被他扯回来,云清辞很执着地问:是不是呀?
    是。李瀛开口,低低地说:什么都可以做。
    云清辞的脑袋靠上了他的肩膀,手则伸过来,拉住了他压在被面上的手,他慢慢地道:如果有人欺负我,瞧不起我,抢我的东西,你要怎么办?
    你说如何,那便如何。
    杀了他也可以么?
    可以。
    云清辞眸子里的嘲意仿佛要溢出来,他合上眼睛,饱含期待地道:希望阿瀛不要再骗我。
    云清辞靠在他肩头,很快睡了过去。过了很久,被子上交握的双手才终于有了动作,李瀛反过来,无声地与他掌心相贴,十指交缠。
    第二日一早,云清辞就命人备好了马车,李瀛随他一同坐上去,发现他还带了一把弓箭。
    他没有问,只是静静望着,云清辞便意会地解释,道:这个是以前阿瀛带我打猎用过的,还记得么?
    嗯。李瀛的眼神温柔起来,道:我手把手,带你射了只兔子。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云清辞高兴地给他看,道:你看,我一直保养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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