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就是不知道,对于云相来说,天子的高调垂青,究竟是惊喜还是惊吓了。
这厢,云清辞和兄长一起来到了湖边,他坐在下人递来的矮凳上,垂目换下冰履。
身侧林怀瑾与他一起,轻声道:暖耳换了?
嗯。云清辞小声说:不小心掉到火盆,烧掉了。
接着又道:对不起。
虽然是李瀛烧的,可他的确难辞其咎。
林怀瑾叹了口气,安抚道:你不用自责,也没那么贵重。
他随手将冰履递给下人,顺手把云清辞扶了起来。
云清夙走过来,察觉云清辞神色不对,道:怎么了?
我不小心,烧了小侯爷的暖耳。
不是他的错。林怀瑾接口,云清夙挑了挑眉,明白了过来,李瀛那个狗皇帝,疼人不怎么行,醋倒是吃的挺鲜。
他摸了一下幺弟的脑袋,宽慰道:行了,回去让丁婶儿给他缝一个。
林怀瑾失笑:不碍事的。
一直到坐进马车,云清辞还是耷拉着脑袋。
云清夙以为他还在自责,一边感慨云清辞居然也长良心了,一边道:你针线活不是做的不错,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亲手给小侯爷缝一个?
他针线活的确不错,前世李瀛的生活被他一手包办,云清辞每年都至少会亲手给他做一套新衣和一双鞋。
这对于他来说并非难事。
但到底是人家母亲做的,云清辞对于母亲十分看重,以己度人,自然也觉得燕昭公主亲手缝的东西不可替代。
只怕对方不会轻易接受。
林怀瑾却忽然开怀,目光殷切地看向他,一脸期待: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李皇:拒绝他
辞崽:唔。
考虑中jpg
第7章
李瀛政务繁忙,林怀瑾不一定真的能从他那里得到解释。
这也是云清辞感到生气的原因,李瀛绝对不会对林怀瑾的暖耳负责,那么暖耳被烧掉,就只能由直接和林怀瑾接触的他来善后。
狗皇帝。
只会给他添麻烦。
以前怎么没发现李瀛这么不讨人喜欢。
他点了点头,道:如果小侯爷不嫌弃。
林怀瑾的眸子潋滟了起来,意味深长道:求之不得。
金雅楼是上阳城最好的酒楼,接待的都是一些达官显贵,想在这里用餐,光有银子不够,还得有官阶爵位,或者认识这方面的人。
云清夙等人应当时常在此聚餐,一进去就被小二引上了二楼雅座,三人在此坐下,云清夙给云清辞倒了杯水,林怀瑾道:今儿有新客,报个菜。
哎。那小二也不打听他是谁,当即利索地唱诵了起来:咱们这儿有龙凤呈祥合意饼,凤尾鱼翅红梅珠香豆面饽饽奶汁角,祥龙双飞爆炒田鸡芫爆仔鸽八宝野鸭佛手卷,金丝酥雀如意金卷墨鱼丝天上飞的河里游得,看客官您喜欢吃哪个?
云清辞眼睛都给他说亮了,他倒是也来金雅楼吃过几次,但那都是进宫前了,和李瀛成亲已经四年,他身份尊贵不便做陪,云清辞没有允许不得随意出宫,故而这上阳城里吃的喝的,如今听起来是新鲜的很。
他点了几个听上去不错的,云清夙道:咱们今儿就四个人,点太多吃不完,你挑你想吃的,我们就不点了,下次想吃再带你来。
好。云家虽然显贵,但云相并不喜浪费,李瀛也不是奢侈的人,故而云清辞在宫里都是任由御膳房安排,这会儿也并不觉得不对,便又挑了几个,共八菜一汤,小二很快记下来前去安排。
雅座门帘半垂,忽有人踏着楼梯上来,邱扬气急败坏地道:你们都不知道他有多嚣张!还有那个云清夙,仗着自己家出了个君后,可把他牛气坏了!
他嚣张跋扈又不是今儿才开始,若非过于狂妄,岂会落得如此下场?有人安慰他:你也消消气。
我消什么气儿我,了不起啊他,当自己冰上凤凰呢那么猖狂,怎么今儿就没遇到塌冰把他埋进去!
这话可不能乱说。
宁弈你那三妹妹到底行不行啊,那疯子如今都给赶出来了,你倒是让她加把劲儿啊,我就等着册封新后的那一天,去云家看他发疯呢!
宁弈叹了口气:别这么大声。
我大声怎么了?这又不是在冰上,再给老子瞧见他绝对跑不掉,不把他揍得哭爹喊娘老子就跟他姓云!
你爹能答应么?
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邱扬陡然停下脚步,一侧雅间门帘被人撩起,里面的云清辞顶着帽子,姿态端方,语气不紧不慢:怎么,不是要把我揍得哭爹喊娘?
邱扬默了一下,道:谁,谁说揍你了,我说的是云清夙。
他瞪向一侧撩着帘子的云清夙,后者挑了挑眉,道:我?
邱扬恶狠狠:你!
既然如此。云清辞开口,道:四哥哥,你陪他出去练练。
云清夙礼貌地活动筋骨,骨节咯咯作响。
邱扬当即后退了一步,一把将身后的人扯了出来,皱着眉道:你,你去。
被推上来的正是宁尚书之子宁弈,他心中暗骂,你爹跟云相整天怼的那么火热,他知道你这么怕云家儿子吗?好歹也是太尉之子,居然躲他后头,要不要脸。
他恭敬道:见过云君后,云四公子,林小侯爷。
瞧瞧,这一个个的,都比他身份高,邱扬是不是脑子有包,把他推出来挡枪。
宁公子。云清夙和林怀瑾回礼,宁弈硬着头皮道:我们,先去那边坐。
邱扬缩在宁弈后头不出声。
他在家听父亲和大哥提过云清辞,每次提到他,他们都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整个上阳都没见过那么不讲德行的东西,倘若云清辞不追着李瀛跑,在朝上随便谋个一官半职,也足够潇洒度日。
一开始,邱扬也很鄙视云清辞,直到他开始从父亲和兄长口中听到关于云清辞杀人的事情,他残暴善妒的形象在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邱扬的姑姑是宫中太妃,他进宫探望的时候,见过云清辞矜贵地裹着貂毛披风,面无表情地坐在高位上,品着上好的春茶,下方是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奴才。
他被宫人提醒,站在一旁屏住呼吸,很快,那奴才没了气息,被人拖走。
而云清辞来到了他面前,淡淡开口:抬起头来。
邱扬白着脸去看他。
云清辞生的太好了,但那个时候看他的人,很难注意到他有多好看,只会记住他阴鸷而肃杀的眉目。
长得不错。他眼睁睁看着还没他高大的少年伸出手指,挑起自己的下巴:也是来见陛下的?
邱扬:
他以为邱扬是送进来的男宠。
得知他是太尉之子后,云清辞笑了一声,眸子里的杀机却如毒雾般扑面而来,几乎灼痛了他的皮肤:邱太尉一向瞧不起本宫,怎么如今倒是也打起这主意来?
邱扬不得不自己出声解释:我只是来看姑姑的。
哦。那股杀机瞬间散去,云清辞收了手指,擦了擦细白的指尖,没有说抱歉,也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头也不回地上了肩舆。
邱扬没出息地被他吓到腿软,一路晃晃荡荡,神情恍惚。
那个时候他就明白,跟李瀛无关的人或事,云清辞一点都不在乎。
但云清辞当时散发出来的毫不掩饰的恶毒,还是把他吓的几天都没睡好。
方才他说的那番话,云清辞一定都记在了心里,他最恨就是有人诅咒他被李瀛休弃了,邱扬听说过,云相在他成亲之后,因为思念他经常会亲自打扫他居住的小院,这本是多么感天动地的父子情啊。
可是云清辞一点都不领情,他还讥讽云相:收拾的这么干净,是希望我早日被李瀛赶回来?
云清辞这么一个可怖的家伙,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只怕今天要喊爹来了,可能会被指着鼻子一通骂,但那也比被云清辞杀掉要好。
宁弈也是听过云清辞为人的,他紧张地等待着。
云清夙随口道:去吧。
宁弈和邱扬都没动,显然不觉得他的话有用。
云清辞给自己倒了杯水,发觉几个人都在看自己,反应了一下,才对门外的人道:怎么,二位还想陪我一起吃个饭?
邱扬率先挺直腰杆儿,飞快地钻进了自己的雅间。
宁弈比他稳重一些,强作镇定。
雅间内,两个人一起趴在桌子上,邱扬先露出诡异的神情:他是不是已经被休掉了?
不像。
邱扬眉头紧锁,道:难道废后之事,还有转机?
宁弈心头一跳。如果云清辞被废,那么他三妹妹就有可能被册封为后,但如果云清辞的事情有转机,那有云相在,三妹妹这辈子都做不了皇后。
宁弈稍作迟疑,道:四公子觉得,有什么可以尽快把此事锤定么?
除非,他再发一次疯?邱扬摸着下巴,道:或者云相倒台。
听上去都挺难的。宁弈道: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弄明白他为何突然不疯了。
可能脑子突然好了吧。邱扬捏了颗花生米,道:以前他可从来不会在意除了陛下之外的人
他忽然想到早上主动挑衅自己的少年,张扬明媚,鲜活亮丽,犹如冰上凤凰,仿佛已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悄悄涅槃重生。
邱扬不小心咬到了手指。
在宁弈惊讶的目光里,他大脑放空:现在不为陛下发疯,是不是因为,他,有了另外为之疯狂的人?
宁弈:!
极有可能,只要他不再纠缠,相府应当会主动提出和离,陛下本就厌他烦他恶心他,绝对不会拒绝。
那
那我三妹妹宁弈眸中划过一抹精光:就有机会了。
因为云清辞的掌控欲,天子至今都未临幸过别的妃子,如果云清辞撒了手,那天子便彻底自由。宫中众嫔,无论家世长相,除云清辞外就数他三妹妹,她若成了皇后,他就是国舅。
邱扬两脸通红,小声道:就是可惜,另一个被他发疯缠上的人,一定很惨
这倒也不见得。喝了点酒,宁弈有点飘,道:虽说云清辞性格不怎么样,可皮相还是极好的,若他能上赶着,我倒是不介意光看着都这么馋人,弄起来肯定比花楼里的姑娘带劲儿。
然后呢?
然后然后该怎么样怎么样呗,陛下扔了的东西,谁敢真捡哪。
那又怎么了。邱扬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嘟囔:若能娶回来放在家里,镇宅也挺好。
就是估计得先气死个爹,哎。
云清辞这边,饭菜上来之后,忽有人来报,说云清玦临时有事,不来一起吃饭了。还特别道:副统领让给君后带个话,扰了您的雅兴,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话有些过于客套了,云清夙先把人打发了,对云清辞道:三哥不善交际,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知道。云清辞低着头,挑着碗里的米粒,哼唧道:都是一家人,你不用跟我解释。
云清夙神色尴尬,然后一脸感动地来摸他的头,云清辞乖乖巧巧地受了,一侧林怀瑾忍不住道:这次见你,确实变了很多。
那我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呢?
云清辞随口说,扭脸看他,林怀瑾却猝不及防给问住了,愣了一下才认真无比地道:变好了。
云清辞弯起了眼睛,高兴地扒了几口米饭。
饭后,云清辞随四哥一起出门,临上车前,林怀瑾特别提醒他:别忘了我的暖耳。
嗯。云清辞道:我到时候差人给你送去府上。
不必,到时我亲自去拿。
云清辞轻快地答应了。
他是不喜手里压事儿的,难得这几日养伤放松,也没必要为李瀛东奔西跑,回府之后,便找出了两块皮料,坐在窗前缝了起来。
天暗了下来,窗外又落起了雪。云清辞中途去陪家人吃了饭,泡了汤,披着半干的长发回来,金欢已经点上了灯:君后,该上床休息了。
我把这两针缝完,你们先去。
他在灯前坐下,侧脸被勾勒出一抹柔和的光,金欢和银喜都明显察觉,他与之前判若两人。
和蔼的不像云清辞。
两个近侍都站着没动,直到云清辞抬眼,再次催促:我很快就睡了,不需要伺候,快去休息吧。
两人这才恭敬地退下。
屋内只剩下云清辞一个人。
他把最后一针缝上,拿剪刀剪断,检查了一下系带,然后一怔。
另一只
身后传来熟悉的气息。
云清辞捏着刚缝好的一只暖耳,皱了皱眉。
大意了。
和李瀛在一起太久,对他早已熟悉到不能更熟悉,连他什么时候潜入自己的房间都不知道。
灯前一片阴影,有人从他身后弯身,环住了他纤细的腰。
云清辞挺直了脊背,薄薄的单衣勾勒出肩胛骨的形状,男人线条流畅的下巴压了上来。
李瀛的手直接伸到了他面前,掌心摊开,低声道:在找这个?
云清辞点了点头,伸手欲拿,耳边却传来一声轻笑,李瀛将两只暖耳全部抓起,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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