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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心瑟缩了一下。
路迎酒把那箱苹果放在床头,安抚道:别担心,我们只是来随便聊聊天的。他看了眼敬闲,你去把房门打开吧。
敬闲过去,把房门拉开、抵住。
再怎么说,两个陌生男性在病房,还是会让她紧张的。打开门后,走廊上的脚步声、电话声、护士的交谈声传来,外人一眼就能看到病房内,颜如心的表情看起来放松了些。
颜如心说:你们还是来问当年的事情吧?她的右手紧紧攥住了被子,指尖发青,我不是都讲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你们到底还想问什么东西,还专门追来医院问。
有人找过她,和她谈了灭门案。
路迎酒立刻意识到了。
也就是说,眼前的少女真的就是陈言言。
陈言言的语调激动起来,声音尖尖的:你们来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你们就是想逼我死!都多少年了,我好不容易才走出阴影了为什么你们还要提!我算是知道了,你们就是想逼着我承认我是凶手!好我说,就是我害死了他们,行了吧?!快把我抓走啊!!要把我抓起来,我还能活久一点!
从平静到歇斯底里,她只用了不到10秒。她一脚直接把吊瓶的支架踢翻了,只听见砰地一声,针头都从手上飞了出去,在手背带出一串血珠!
路迎酒和敬闲飞速交换一个眼神,他上前半步,说:你先冷静
我怎么冷静?!陈言言的眼中带着泪水,看向路迎酒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突然死死盯着他,那目光简直像是毒蛇,一寸寸舔舐过他的面庞。
路迎酒暗道不好,就听见她咬牙切齿道:等等,等等,你们根本不是青灯会的人。我、我见过你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邵高。你是那个什么,以前的路、首、席!
在这个瞬间,她眼中爆发了某种恶毒的光辉。
然后她猛地一扯胸前!病号服本来就很松,几颗扣子崩开,露出大片白到晃眼的胸膛,她大声喊:救命啊!救命!有流氓!!
第18章 面具
陈言言的声音,情绪平静时是清亮,现在尖叫起来,简直要戳穿人的耳膜。
病房的门大开着,一丁点动静外面人都听得到,她这么一叫,怕是整层楼都被惊动了。
然而,路迎酒和敬闲都没有什么反应,他们不试图逃走,不试图马上关上门,也不试图安抚她。甚至眉梢都没扬起来半分。
外头也没有人进来,不论护士还是病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有个腿骨折的年轻人支着拐杖走过门前,慢悠悠的,甚至没往屋内看一眼。
就像是有一层无形的结界,隔绝了这个房间。
陈言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死死闭上了嘴。
虽说她在改名字后,就没再接触驱鬼,可是基本的原理还是明白的:刚才路迎酒在她面前,没有拿出符纸,手上也没有捏决。也就是说,这个不知何时降下的结界,是
她的目光掠过路迎酒的肩膀,落在了敬闲身上。
敬闲随性靠在门边,冲她一笑,那笑容邪性又帅气,黑眸子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和这样一双眼睛对视,陈言言的牙齿不自觉开始打颤,直觉在叫嚣。
这个人,刚才是不是想杀了我?
脑中突兀地冒出这个念头,然后又因为太离谱,被她强行压下去了。再看敬闲,怎么看怎么觉得那无可挑剔的面庞下,潜伏了什么怪物。
陈言言的手脚冰凉,眼前突然降下一片阴影。
那是路迎酒拿起床头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你把衣服整理好。以后别这么做了。
陈言言咬牙,草草扯上了衣服:你们来到底是干什么的?尤其是这位路迎酒先生,我可是看过你的照片的,知道你是嫌疑人。难道你害怕当年的线索暴露,过来杀人灭口?
路迎酒随手扯了张椅子,坐下来。
他的气质和敬闲完全不同,温和内敛了太多,看起来很好接近。他说:如果我要杀人灭口,你已经烂在哪个荒郊野岭了,不会有任何人找得到你,我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语调很轻松。
他不是在尝试说服陈言言:这只是一句很简单的陈述,因为是事实,所以别人相信与否,并不重要。
陈言言再次打量眼前的两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两个人都不是正常人。
路迎酒说: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这个案子还有疑点,我也不绕弯子了,我见到了你家人化作的鬼怪,就在那个案发的酒吧。你的奶奶陈敏兰,也出现在了酒吧附近的小区。
陈言言的眼睛睁大了。
路迎酒继续说:陈敏兰在纠缠酒吧的一个服务员,可能是服务员知道什么线索。之后,她甚至主动来找我了这也是我想调查的重要原因。
陈言言实在是太惊愕了,一双清澈眼睛里,映出了路迎酒和敬闲。隔了老半天,她才开口:他们有说什么吗?
没有。路迎酒摇头,很可惜的是,他们没有神智了,无法交流。
那、那个服务员呢?
他没能想起来。路迎酒隐去了金晓阳已经去世的这个部分。
陈言言垂下眼睛。
她身上的纤细感更重,几乎是楚楚可怜,身世带来的重负像是一瞬间又爬上她的脊背。一个那么年轻的女生,加上面容姣好,这么做的时候是非常惹人怜爱的尽管两分钟前,她还歇斯底里得像个疯子。
敬闲起身,去到走廊上接了一杯水。他很细心地混合了冷热水,确定掌心里的温度适中,才端着那杯水回到房间,走到床前。
陈言言抬头,看着他,小声说:谢
敬闲把水递给了路迎酒:你慢点喝,小心烫。
陈言言:
路迎酒浅浅喝了一口,放在床前,继续和陈言言说:害你骨折的这场车祸,不是意外吧?我到现在还能感受到,你身上缠绕着阴气。而且你这几个月,跑医院跑得很频繁,一会是扭伤脚,一会是各种小病,怎么看都是被鬼缠身了。
这些资料,都写在陈笑泠给他的档案中,来的路上他已经看了一遍。
陈言言问:你能感受到我身上的阴气?
之前她也见过好几个驱鬼师,他们都根本察觉不到,不像是路迎酒,一眼就看出来了。
嗯。路迎酒说,而且我还看得出来,它已经跟着你很多年了我想想,5年?还是6年了?之前是它的力量不够强,某种因素刺激了它,如果放任下去,你很可能会有性命危险。这次是你的手腕,下次被压碎的,就可能是你的脑袋。
陈言言的手抖了一下。
路迎酒的身子微微前倾,继续讲: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没有向陈家求助的意思或许是你死都不想和他们联系,或许是你没意识到情况严重,不管怎么样,我的提议是这样的:我帮你驱散这只鬼,你告诉我当年的细节。我没有揭人伤疤的爱好,除了案件本身,绝对不会多问一句。
陈言言下意识说:找其他厉害的驱鬼师,也是一样的,不一定非要你啊。
你可以去试。路迎酒笑了,但是你敢赌吗?
赌赢了,就守住了当年的秘密,赌输了,那可是要赔上性命的。
陈言言看了眼自己的左手,止疼药的药效过去了,伤口处正微微发疼。再闭上眼睛,那辆呼啸着向她冲来的卡车,好像还在眼前。她的单车被撞得变了形,人飞出去五六米,重重落地时,喉咙中泛起浓烈的血腥味,模糊视线中,只能看到单车的轮子朝着空中缓缓地转。周围的嘈杂声很遥远,像是隔着深水,有人在喊:出事了!
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确实和医生所说的那样,这次是她命大。
路迎酒的名字,她是听过很多次的,找他驱鬼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她咬了咬嘴唇:但是,她飞速地看了眼敬闲,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声如细丝,我也、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凶手啊万一你是坏人怎么办
路迎酒说:我要是凶手,还犯得着大费周章来找你问细节吗?最清楚案情的,就该是我自己了。你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认出我,当年,我根本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嫌疑人,这点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他的声音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只要稍微打听过他的人,都知道他当首席时口碑极佳,可谓是驱鬼界的良心:承诺了保护委托者,那么委托者就绝不会出事;承诺了找到厉鬼,那么厉鬼的一家大小都会被连根揪出来。加上那养眼到亲和力拉满的长相和沉静的气质,再怎么看,都和心术不正不沾边。
陈言言沉默了很长时间。
看不出她在做什么心理斗争,但她看向路迎酒的表情逐渐柔和。
许久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说:好,我告诉你。其实,我身上这个鬼,就是当年害死我家人的鬼
路迎酒和敬闲对视了一眼。
陈言言攥紧了手:当时我和同学说要一起玩试胆游戏,就找了个废弃的建筑,叫四洞屠宰场,玩四角游戏。规则你应该是知道的。
路迎酒点头。
他低头搜了一下,四洞屠宰场在鹭江市和源台市中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知道那几个小屁孩怎么摸过去的。
陈言言继续说:玩着玩着,我们就发现不对劲了,我们之中好像真的多了一个人。我们很害怕,马上离开了。接着,我就打车去了KTV陪我弟过生日。没想到、没想到她闭了闭眼睛,我把那只鬼一起带过去了。后面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我才是害死他们的凶手现在终于轮到我了。
路迎酒说:这不是任何人的错,理清疑点,查明真相,才是你对他们最好的慰藉。
陈言言闭着眼睛点了点头,长吁一口气,继续说:玩游戏的四个人,分别是我,我的闺蜜范馨,还有我俩的男朋友。范馨范馨她在那不久后,也因为意外离世了,肯定是这个鬼害的。至于那两个男生,我后来没联系了。
她回忆起了过去。
6年前的那个下午,少男少女们挤在车上,离开阳光明媚的校园,一起去了阴森的屠宰场。那老旧的建筑沉默在阴云下,像是一头庞然大物,他们翻过生锈的铁门,踩着齐膝杂草,笑闹着走进去,互相打趣。
头上乌云一卷,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闪电撕裂了苍穹,狂风吹起少年人的衣衫。没有任何人能想到,这是一条不归路。
路迎酒记下了这三个名字,发给了陈笑泠。
如果陈言言遇到了危险,说不定,那两个男生也是这样。
所以,陈言言看着他,你能杀死它吗?
她的目光又扫过敬闲那俊朗的男人就站在路迎酒身后,和认真聆听的路迎酒不同,他的神色是满不在乎的,像是对她的故事不感兴趣,甚至不屑于流露虚伪的关心。他又去装了一杯水,拿在手里慢慢喝,从始至终目光都在路迎酒身上。
路迎酒思考了几秒钟:因为灵异游戏请来的鬼,最好是能够回到当时的地点,再进行驱散。为了稳妥起见,我们要去四洞屠宰场。
陈言言的脸色苍白了几分:要回去?
嗯。路迎酒点头,事情有疑点。你去到KTV是傍晚,玩游戏的时间是在下午。灵异游戏是很难真的招来厉鬼的,在白天玩的话,概率就更是低。何况这个鬼很厉害,简直是凶残得过分了就我个人来看,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陈言言惨淡一笑:那是因为,我们在玩游戏前还贴了些符纸去请鬼。我当时胆子大,想请来的鬼,是最可怕的那一位。如果是他,做到这些是轻而易举的吧。
有名讳吗?
没有,只有官位。说出来你可能会嘲笑我吧。
不会的。路迎酒说,这是很关键的线索。
陈言言的手抓紧了被子。
她是真的很害怕,抖着嘴唇,老半天后才小声说:我请来的,是鬼王。
咳咳咳!敬闲猛地呛了一口水,直接笑得不行了。
两分钟后,路迎酒和敬闲站在病房外。
他们是被愤怒的陈言言赶出来的。
两人看着面前人来人往,一时无言。
隔了一阵,路迎酒开口说:虽然我也知道那不可能,但是你干嘛嘲笑别人呢
敬闲:一下子没忍住。
他是真的觉得离谱,又笑了声那青灯会说路迎酒是嫌疑犯,那陈言言说他就是杀人无数的厉鬼,感情这灭门案还是他们夫夫俩合伙犯罪搞出来的。
那小姑娘也是真的敢说,这世界上,哪有能请来他的人?
此前,他就来过这世间一次。
就是路迎酒冥婚那天。
敬闲说:我真的错了,你别生气。
路迎酒看他,那张胜过模特、被精雕细琢出来的帅脸上满是真诚路迎酒心想,要是刚才他对陈言言有这万分之一的诚恳,事情也不至于成这样。
路迎酒:生气不至于,就是,你还是要尊重一下别人的。
敬闲保证道:下次一定!
他又想着,路迎酒虽然嘴上说着不生气,但是黑白无常告诉过他,搞对象的时候,对方是会口是心非的。
说不生气,很有可能就是在生气。
说没关系,很有可能就是有关系。
于是路迎酒刚试图理清思路,就看见敬闲又诚恳地说了句:你别生气。
路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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