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黑无常对老板这个词反应了老半天,才说:哦!
快把车开来。
但是
没有但是,快点。
鬼界盛产各种珍贵矿石,随便来阳间卖一点就是价值连城,只是大多神官不在乎这些。
他们更在乎冥币,哀叹今年鬼界怎么又通货膨胀了。
和时常会来人间、拥有些许不动产的黑白无常不同,敬闲是空有钱,亮出银行存款会被人跪下叫金主爸爸的那种存在就是,实在是还没来得及花,车子房子什么都没有,完全撑不起场面。
他一心想要在路迎酒面前一雪前耻。
那辆二手车有什么好的!
以后200万的车都是小意思,随便开!随便撞!路迎酒想败家多少辆就买多少辆!
敬闲挂了电话,回到路迎酒身边。
路迎酒还是有点担心:你朋友不该碰这行的,水太深了。
真的没关系。敬闲说,你门口的车,之后再想办法弄回来?
嗯。路迎酒点头。
他还裹着敬闲的黑上衣,鼻子嘴巴盖着,只露出一双眼尾上扬的眼睛,还有几缕翘出来的黑发,整个人看起来莫名乖巧。
敬闲顿时心痒,很想揉乱他的脑袋,或者紧紧抱着他不撒手。
他们就这样站在角落。
五分钟后,在敬闲期盼的目光中,道路尽头隐隐出现了车灯。某种大型车辆的声音传来,地面隐隐震动。
敬闲: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拐角处灯光越发亮了。
一辆绿色公交车缓缓开来,车身贴着整形医院的广告,美女在上头笑得风姿绰约,顶端电子屏上写着【666】。
310马力发动机,6AT自动变速箱,盘式制动器,进口空调。
12米低地板公交车,市价190万。
两人:
路迎酒:这不会是你的车吧?
敬闲:
敬闲:啊当然不是,怎么可能呢。傻子才有这样的车。
他低下头,狂打黑无常的电话,但是为时已晚。那辆公交车慢悠悠停在了他们面前,门开了,驾驶位上,满脸困意的年轻人大声说:老大,你的车来了!!
深夜,青灯会楼内灯火通明。
一众驱鬼师聚在陈正的办公室,大气不敢出,周围安静到连呼吸都是沉重的。陈正坐在办公桌后,旁边一杯刚泡好的茉莉花茶,他咬牙切齿道:废物说!人放跑了,是你们谁的责任?!
没有人答话。
老半天过后,才有一人颤颤巍巍说:我觉得,可能是我把他们放走的。他咽了咽口水,我是负责搜2楼的,当时我打开了一个杂物间的门,看到有两个人在墙角,呃,那高个子的我不认识,墙角那个人的脸,我也没看清。
陈正眉头一跳:他们具体在干什么?
呃,就是,那种,卿卿我我,摸来摸去,亲来亲去。裤、裤子都快脱了的那种。
陈正猛地一拍桌子:你是想说路迎酒,我们堂堂青灯会前首席,当时正在一个gay吧的烂屋子里和男人搞基?!还是被压的那一个?!小孟啊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这可能吗?这现实吗?还亲来亲去,还裤子都要脱了,小说都不敢这么编的!
哦哦哦是是是。陈会长教训得是。那驱鬼师忙不迭点头,是我太不切实际了,是我太不切实际了。那、有没有可能,他根本就不在那里?
陈正再次深呼吸一口,劝说自己不要和废物一般见识。他拿起桌上的降压药吃了一颗,又往桌上拍了张照片。
那上头赫然是那两道被撕开的封条。
他粗短的手指往照片上狠狠一怼:两道封条,一条我们的,一条陈家的。你解开要多久?
啊我?驱鬼师抖了一下,不不不知道啊。
我看给你三天都解不开一道。陈正骂,现在是什么情况,它们被撕下来了上头符咒都还没被破坏,它们就直接像两片纸一样撕下来了!两秒都不到!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能做到,那姓路的绝对在酒吧!
他的肺活量不行,又是气急攻心,坐在位子上喘气。
房间死寂,突然门被推开了,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连我都做不到吗?
众人都是汗毛一竖。
陈正有些费力地抬起眼睛,看见楚半阳就站在门口,面沉如水。
楚半阳这个人是十分注意形象的,哪怕是刚从酒吧现场跑回来,头发已经梳理得一丝不苟,衬衣压得没有褶皱,沾了泥水的鞋子,换成了家里管家送来的新皮鞋,那小牛皮柔软得不行,光泽感看起来都是昂贵的。
他刚刚请来孔雀神,高强度的搜寻下,身体的负担特别重,连本人都受了鬼神的影响,那双眼眸短暂变成了绿金色,像是某种宝石。
陈正又是眉头一跳。
对待楚半阳,他的态度明显好很多,收敛了愤怒:小楚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当然能做到,但你也不是什么嫌疑人啊,我们又不会去怀疑你,是不是?对了,现在的现场怎么样了?
我的人还在搜。楚半阳说,指纹和脚印就别指望了。现场有和鬼怪搏斗过的痕迹,只能从那个下手。
对于驱鬼师来说,指纹、脚印之类的痕迹并不难用符纸消除掉,更何况那是路迎酒,要是想隐藏踪迹,简直不要太简单。只有符纸灰烬之类的东西,才是确凿的证据。
行。陈正点头,你催一催他们。希望那个包间里,没有什么关键证据被他抹去了。他挥了挥手,你们都走吧,小楚你留下。
一众驱鬼师如释重负,争相恐后出了门。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楚半阳和陈正两人了。
晚风刮过,深色的窗帘微微摇摆。
陈正深叹一口气,拿下眼镜擦了擦:小楚啊,我知道这件事情会让你有点难办,毕竟你和路迎酒,算是同一期的人物了,我记得你们都是第132批入会的成员你们虽然没怎么一起出过委托,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肯定也有几分情分。
楚半阳说:不好意思,其实,我和路迎酒根本不熟。
陈正的嘴角扯了一下,那笑意很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几分沉重:总之,我的意思是,如果这世界上有人能抓到他的破绽,那肯定是你。这次他侥幸逃走了,但是狐狸总会有露出尾巴的时候,我们所要做到的是,就是别错过下次机会。
他再次叹口气:我也就私下和你讲这件事:我当初就觉得,那起灭门案有蹊跷。我们陈家虽然大,人多,但是血浓于水啊,七拐八拐我和那一家人也有着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更何况陈敏兰是家主,也是我们的主心骨,我对她一直很钦佩
你和小路,是我看着一步步走上来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觉得怀疑小路,我难道心里就好受了吗?只是我们的职责,就是要找到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
我现在就在想,幸好我们青灯会还有你,要是、要是小路真的有什么问题,那么这个道上的第一,就真的只是你了。
【第一】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词语,不知道是楚半阳朝思暮想多少年的了。
他略一点头:我知道。我肯定会尽力的。
唉,那你去忙吧,我也不多唠叨什么了。陈正说,我刚泡了点茶,要不要喝一杯再走?
不了。楚半阳摇头,不大喜欢花茶。
陈正短暂地愣怔了半秒,想起,喜欢花茶的其实是路迎酒。
路迎酒当了7年的首席,他俩私下接触得不多,但对彼此,还算是知根知底,甚至还一起喝过一两次小酒。如果知道路迎酒要来,大部分时候,陈正准备的就是花茶。今天闻着茉莉花茶的淡香,他竟然一瞬间错乱。
这点小失态,很快被他掩饰住了。
在楚半阳离开前,陈正又补充:还有,我怀疑有人给小路通风报信了,你要是有机会,多多留心一下。
楚半阳应了一声,拉开门出去,轻轻掩上。
一并关住了身后陈正那句别让你父亲失望了。
深夜的风很大,楚半阳走出两面佛的大厦。
眼眸中的金绿色慢慢褪去,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径直朝着大路走去。大路旁,家里的司机开着一辆布加迪,正无声无息地等着他。
他没有直接上车,反而拐去了谁都看不见的角落,拿出手机。
那手机是全新的,轻薄精致,不是他常用的那一个。
解锁屏幕,那上头分明是几条已发送的短信:
【你是不是在巷东酒吧】
【快出来】
【青灯会来人了】
【快走】
楚半阳面无表情,一条一条,把短信都删除了。然后他格式化了手机,拔出电话卡折断,连着这全新的、刚拆封3小时的手机,毫不犹豫地丢进了下水道。
第二天清晨。
路迎酒刚醒,昨晚他的睡眠依旧不是很好,混沌的思绪缠绕着他。迷糊间,他分辨出空气中好像是煎鸡蛋和香肠的香气。
是敬闲在做早餐吗?
眼皮很重,他懒得睁开双眼,直到几分钟后门被轻轻敲响了,敬闲的声音传来:你醒了吗?
嗯。路迎酒回答了声,依旧没睁开眼睛。
我把早餐做好了,最好趁热吃。
敬闲都这么说了,路迎酒忍着困意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
客厅的桌上,摆着刚煎好的鸡蛋和香肠,还有几片面包。敬闲的厨艺是真的不错,那么简单的菜色,做得喷香无比。
他正在厨房洗锅,顺便还把水槽和台面喷了去积水。
路迎酒顿时过意不去,毕竟,敬闲才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哪有叫客人又做饭又洗碗的道理?他走过去:让我来洗吧。
不用。敬闲说,但是路迎酒已经拿起一个碗了。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没说什么话。
一时屋内只有碗碟的碰撞声。
要洗的东西其实不多,等手头的两个碗洗完了,路迎酒又挽了挽居家服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拿起抹布和敬闲一起擦水槽他平时很少用厨房,已经很久没清理了。
等到清理得差不多,敬闲打开水龙头,把整个水槽冲了一遍。他做这事情的时候,分外认真,。
路迎酒很少见到,敬闲这一款的男人对家务事那么耐心、细致。或许他刚睡醒,脑子不大清楚,第一个想到的词是贤惠。
这个词明显不适合一个比他高半个头、扛起他时气都不喘的男人虽然好像事实如此。
所有东西弄完了,他们坐回桌边吃早餐。
路迎酒吃了口煎鸡蛋,想了想,还是开口:在我弄清楚灭门案之前,不会接其他委托了。我也不希望你和这件事情扯上关系。
敬闲猛地抬头:我被事务所开除了?
路迎酒:倒也不是,只是,这件事情的性质比较特殊。
他自己都没弄清楚状况,实在不想拖敬闲下水。
那不行。敬闲挑眉一笑,我对这种情况最有兴趣了。而且你看,我也不是完全没用处的,昨晚要不是我急中生智,咱俩不就危险了?
他不提昨晚的事情还好,一提,路迎酒就抬起了眸子。
如果青灯会其他人在这里,会认出,这是他独有的攻击性姿势。每当开会,路迎酒突然坐直、抬眸,所有人就会屏息凝神:肯定又有人的论点要被他攻击了。
路迎酒说:你是知道,我有其他办法的吧?
嗯?敬闲愣了一下。
请神,隐匿符,藏身符,以及其他各种手决。路迎酒说,能用的办法有很多,都好过你把咱俩的衣服都扒了,然后像恐怖分子一样跑到别人的包间。
敬闲咳嗽一声:情况紧急。你、你是生气了吗?
没有。我倒不是对你的方式有不满,从结果看,它相当成功。我只是觉得我那件白衬衣,本来还可以多穿几年的。路迎酒揉了揉眉骨,说实话,昨晚我负面情绪最严重的时候,是在你那辆公交车上晕车。
敬闲:
他心虚地切着香肠。
黑无常开车实在是太狂野了,拐弯能把人的脑浆摇匀,下坡简直像是过山车。路迎酒实在支撑不住,最后是一路靠在他的肩上,才坐回家的。
路迎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我想说的,是你展现的实力和实际行为非常不同。你杀了鬼,又能在第一时间,把我们留在酒吧的痕迹全都清除。
加上那反应速度和力量,已经超过普通驱鬼师太多了。
他继续说:敬闲,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独特的能力?
他这话说得很委婉,没把那几分怀疑,摆在明面上。每个驱鬼师有自己的底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准,敬闲还真有什么特别之处。
两人对视了两秒钟。
敬闲露出了一个笑容,颇为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那当然,我也做过几年半吊子的驱鬼师,要是没点能力,可能早死在哪个角落了。要有机会,一定告诉你。
嗡
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这场对话。
路迎酒移开目光,拿起手机:喂?
陈笑泠的声音传来:小路啊,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我在家里,你讲吧。路迎酒说。
在他对面,敬闲站起身开始收拾桌面。
陈笑泠就开口:我查不出你是为什么和灭门案扯上关系,我毕竟不是干技术类的,鸽子可打听不到那堆加密程序背后的数据。至于你的其他问题,倒是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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