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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投影。俞堂松开手,让流沙自然从指间散开,即使把这些投影都摧毁掉,终端机也不会受太大的影响。
它们唯一的作用是监牢,终端机在每个维度都做了一个监狱。
俞堂说:实验室所在的维度早就被我吞噬了。孤儿院的会议室是第一个监狱,困住了特勤局局长,游戏主控室是第三个监狱,那里困住了钟散这是第二个监狱。
系统忍不住担忧:既然这样,我们会被困在这片机房里吗?
不会。俞堂说,因为这个监狱里已经有人了。
系统愣了下。
特勤局局长在画框里,上不来,他是最低级的中介人,只配待在第一层监狱。
钟散被困在了第三层,他拼了命想要下来,但不论他想出什么办法,能够下来的也只是他剥离出的粒子。
那些粒子没有他的记忆,只会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把封青推上死路。
俞堂说:根据这个规律,这片机房里也该关着一个人。
如果没有人类亲自来操纵,纯粹的数据不可能针对人性,设计出那么多玩弄人心的周密陷阱。
我一直在想,这个人会是谁。俞堂说,然后我想起了一件事。
特勤局当初只是和终端机合作,进行交易,并不是完全站在一边。
俞堂:所以,他们的行动偶尔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冲突。
比如特勤局最看重的年轻天才科学家,居然也成了被选中的主角,身份和命运也被强行作为商品上架,内核数据被剥离出来,投进了孤儿院。
这是终端机的警告。
俞堂向前走了两步,他的脚步声响在空荡荡的机房空间里。
一个被当做游戏随意摆弄的低维度世界,竟然也有人敢打电子风暴的主意,妄图把电子风暴占为己有。
俞堂:这是终端机不能容忍的。
但特勤局局长还是不甘心,他手里有两个奖励名额,他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研究电子风暴的天才科学家送出去。
终端机还要倚仗这个世界的叛徒,它让了一步,设置了一场考试。
封青偷听了院长的电话,但没有听完整。
俞堂说:高数题只是一场惩罚,并不是真正的考试,让孩子们在零下的考场里答看不懂的卷子,只是为了惩罚暗地里给隋家送消息的人。
这是只给一个人单独设置的考场。
考是那个年轻的天才科学家,考题是他是不是愿意选择背叛,出卖那个答了满分的孩子。
俞堂抬头:你通过了终端机的考试,所以你逃出去了,对吗?
系统被吓了一跳,悚然抬起摄像头,却没能看到半个人影。
你应该记得这一切,但你认为不是你的错。
俞堂说:被关进孤儿院以后,天赋、能力、记忆和命运都会被剥夺干净。你出卖那个孩子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出卖的究竟是谁。
内核数据唯一不会被剥夺的东西是人性,你一心想要出去,想要拿回自己的命运和记忆,想要拿回自己被夺走的东西。
为了出去,你谁都可以出卖,什么底线都可以不要。
后来你通过了考试,拿回了自己的命运和记忆,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俞堂:你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你出卖的竟然是蒲影。
空气无形地波动了一瞬,像是某种格外激烈的情绪,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同时骤然荡开。
这才是你对他偏执的原因,是不是?
俞堂说:在蒲影祖父的记忆里,蒲家决定放弃无望的寻找的时候,你的反应非常激烈,轰走了所有人,甚至病倒住进了医院。
你病得厉害,一度险些崩溃。俞堂说,因为只有你心里知道,这是你的错。
你执意要找回蒲影,是因为你很清楚,害他消失的是你。
你供出了蒲影,用蒲影换来了奖励,拿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命运。如果不这样做,你的天赋,你的能力,你的身份、荣誉和未来,都会被一个不相干的人拿走你受不了这样的安排。
你甚至连钢琴都不会弹了,你听见蒲影在琴房弹钢琴,嫉妒得几乎要发疯。
空间扭曲了下,几乎像是含着铁锈的沙哑嗓音响起来:你受得了?
我不知道。俞堂语气平静,一切顺遂的时候,每个人都像是好人。
他并不打算评判对方的选择,只是陈述了一段曾经在这里发过的事实。
我只是帮人给你送一张纸条。
俞堂说:他怕你不肯要,所以把纸条交给了封青,想让封青转给你,封青把这张纸条藏在了自己座位底下。
封青看不懂这张纸条,所以在封青的记忆空间里,这张纸条写的内容和天书无异。
但他们进入机房后,就已经脱离了封青的空间,纸条上的字迹也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俞堂打开了蒲影的练习册。
那张纸条被压得平整,陈旧泛黄的纸面上,是蒲影被人握着手一笔一划教会的、规矩漂亮的工整小楷。
你要看吗?俞堂说,还是我给你念
话音未落,锋利的劲风陡然朝着俞堂袭了过来。
那是一道浅灰色的影子,几乎已经失去了清晰的人形,一只手臂化成影刃,径直袭向俞堂的喉咙。
他的影刃停在俞堂颈前。
展琛拿住了他的手臂,把俞堂稳稳护在身后。
影子像是见到了更恨的目标,陡然回刃,砍向展琛。
展琛仰身让开刃尖,利落拧脱了那条影子手臂,也不回头,扬手接住了俞堂扔过来的三棱刺,翻腕进身。
影子察觉到威胁,拧身要逃,冰冷尖锐的疼痛却已经在肩头炸开。
展琛手里的三棱刺没入他的左肩,把他牢牢钉在了玻璃墙壁上。
你最好别再想着逃。俞堂说,那把三棱刺是骆燃送我的,他追逐风暴,什么地方都要去,弄了一把最锋利的来防身。
影子的胸口激烈起伏,空洞的双眼狠狠盯着他。
完成那本书的任务以后,我就一直在想,你致力于让所有人都觉得蒲影说谎成性,不肯让蒲影真正恢复,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俞堂走过来:你明明有其他的方式留住他,让他听话,你可以用对待骆燃的手段来对蒲影。
你根本不用这样大费周折,蒲影一定会是你的。俞堂说,你可以和蒲影过很安稳的日子。
果然是你。影子的声音沙哑,带着怪异的杂音,你是藏在骆燃身体里那个东西我推演了所有的可能,最后得到一个答案。
俞堂说:你是怕蒲影想起来某件事。
这件事一旦被蒲影说出来,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被人相信,都足以摧毁你整个人,摧毁你的一切。
俞堂:早知道,我该让你做这场噩梦的。
影子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嘶声喊:你杀了我!你不是很厉害吗?来杀了我,来把我吞噬成你的粒子!电子风暴
影子最后的四个字已经带了浓烈得如同实质的恨意,他挣扎着想要扑向俞堂,却被肩头的三棱刺牢牢钉住。
我还不能吞噬你。俞堂说,一层是入口,三层是出口,第二层究竟是什么?终端机为什么特意要在这个维度里也设置一层机房?
我一直在思考这个,然后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俞堂走到他面前:终端机不止存在于穿书局。
总科研所的电脑,也被称作终端机。
那里存着所有科研所的绝密资料,存着骆燃探测回来的所有记录,俞堂刚到那本书的第一个晚上,就兑换了里面一半的数据。
终端机也在这本书里,他在游戏世界给自己领取了一个角色,是最终的大Boss,所以他在这个世界一定有实体化的、不能随意移动的实体。
穿书局的规定很陈腐,很多年都没有改过,其中一条非常老旧的规定,就是大Boss必须是能够触及、可以被打倒的。
因为故事必须是这样,不论怎样改写,勇士都必须有机会直面恶龙。
终端机想要参与这本书,就必须降维来到这个世界。
它用了个文字游戏,钻了穿书局规定的漏洞,把自己藏在了总科研所那台终端机里。
只有总科研所科研人员的专属ID,才能以只读模式查看终端机里存储的资料。
只有没被封存的ID,才能继续向数据库里录入新数据,但只能添加,不能改写。
修改和删除终端机内数据,只有一个ID有这个资格。
俞堂说:总科研所负责人。
影子绝望地战栗起来。
他的身体忽实忽虚,那把三棱刺钉住的地方开始蔓延出血迹,鲜红的血迹从肩颈蔓延到锁骨,像是一片刺眼的赤色胎记。
这是终端机筛选伥鬼的方法。
俞堂说:它只选择心虚的加害者,这些加害者为了掩盖真相,会心甘情愿成为它的同谋和共犯。
你在失忆的状态下出卖了蒲影,这原本不能算是你的错,可你一定要抹去这一段。
你通过了它的考试。
你是管理员,是唯一拥有直面终端机的机会的人,终端机可以完全信任你,因为你的一切都捏在它手上。
俞堂说:你是钥匙,温迩。
影子陡然剧烈颤动起来,化成一片灰色的数据流沙。
他不再和俞堂纠缠,掉头要逃进正在运转的主机里,却被一阵强大的吸力强行扯回来。
灰色的数据流盘旋成微型风暴,落在俞堂掌心。
打扰了。俞堂说,温所长,麻烦你再做一场噩梦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下秒,他们所在的空间忽然剧烈扭曲起来。
自动运转的机房里,所有屏幕上都出现了刺目的红色报错提醒。
高频闪烁的屏幕和尖锐的警报声瞬间揪住人的神经,像是从太阳穴狠狠刺进根泛着寒气的冰锥,整个孤儿院的幻象也开始被压缩拉扯。
孤儿院三层,正在和院长的幽灵周旋着捉迷藏的玩家骤然悬起心神:怎么回事!又出了什么事?!
他们在楼上成功了!
隋正帆停住脚步,他已经把配枪握在手里:游戏世界的束缚被解开了,我们必须动作快!
他试着拨了下保险,听见清脆的叩击响声,用力握了握那柄枪。
在这之前,玩家们被强制要求扮演孤儿院里的孩子,切不符合设定的行为都不允许出现,更不要说持枪射击。
俞堂和展琛在楼上得手,控制着这座孤儿院的机房出现了变故,对玩家们的限制也被初步打开了!
空间的激烈震荡里,敲击声沿着墙壁传过来,按照长短规律间隔,是早已经被淘汰的老式暗码。
审核者已经被电子风暴拖进了游戏,管理员刚刚被捕捉,得到了解锁终端机的钥匙。
隋正帆凝神数着敲击声:我们的任务是解决中介人。
高维度空间的确可以在低维度上肆意涂抹修改,甚至可以抹杀低维度空间,但低维度也还有样最后的手段。
毁灭所有的下层维度。
同片空间,当所有下层维度都被自行毁灭的时候,那个最高的维度就会坠落下来。
隋正帆理解了俞堂和展琛真正想要做的事。
要去那个几乎只存在于传说里的穿书局太难了,除了电子风暴,就只有无视维度的数据可以来往自由,可只要是数据,就定会被终端机所挟制。
终端机在这本书里领取了角色,旦所有下层维度都彻底崩塌,那个躲在高维度,只敢用利益和恐惧操纵着伥鬼来收割这个世界的胆小鬼,就再也没有办法藏下去。
上不去,那就拽下来。
电子风暴要纠正错误,要重新制定这个世界的规则。
俞堂要逼终端机彻底掉进这个世界。
我们必须在这里解决掉特勤局局长。隋正帆说,这样,孤儿院就会彻底脱出控制留神!
他用力扯过戴磊,失控的数据风暴擦着戴磊的肩膀过去,把席卷过的切都变成灰色的数据流。
院长的幽灵像是也察觉到了危险,他不再追逐玩家,反而转身试图要往下层逃离。
不行,电流对他无效!
柴凝额头冒了汗:他是画像,是孤儿院的幽灵,物理攻击伤害不了他!
这是孤儿院被限制的规则,孤儿院受院长控制,是完全被院长操控的傀儡领域,永远没有办法彻底杀死院长。
院长的画像永远都能挂在孤儿院的每个角落。
设法阻击他,沿路想办法。隋正帆目光沉了沉,把路照亮点,先想办法和另组汇合。
柴凝按住送电箱,劈啪作响的红色电流沿着线路迸出火星,强行点亮了路的电灯,把没有窗户的走廊照得通明。
因为19号和45号曾经在这里狩猎,第三层还散落着数不清的书中空间。
和俞堂两人分开后,玩家们也分成了两队。隋队医带着宋思航和孟南柯去寻找散落的原著,察觉到环境发生变化,也已经开始向他们这边移动。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已经倒转,他们都要躲避那些到处游荡的数据乱流,同时设法解决掉孤儿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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