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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琛顾不上考虑太多,尽力稳住动作,严丝合缝地度进去一口气。
他的右手覆在俞堂安静的胸口,稍稍施力,正要辅助俞堂呼气,忽然察觉到俞堂的身体忽然不自然地僵硬起来,在他臂间缓慢持续地升温。
还亮了亮。
展琛:
小蓝卡:
俞堂功亏一篑,热腾腾地坐起来,讪讪地咳了一声。
这一次,小蓝卡的场外指导没有问题,是他自己十分的不争气。
电子风暴和人类学习了恋爱技巧,雄心勃勃地一动不动憋了半天的气,好不容易骗得克己复礼的展学长迈出了重要的一步,没想到自己先露了馅。
俞堂浑身滚烫地发着亮,刚要从展琛臂间钻出去,背后的力道却骤然变强,把他整个人牢牢箍住。
激烈的心跳烙在胸口。
俞堂被烫得微微打了个激灵。
他其实自觉理亏,伸手抱住被他吓得不轻的展学长,想要道歉,迎上展琛的眼睛,却忽然愣了下。
他最熟悉的东西,大概就是展琛的眼睛。
电子风暴还是个来找粒子的小光团的时候,之所以忘了正事,忍不住留下来,不只是因为弹簧、牛奶和小饼干共同组成的险恶圈套。
展琛是第一个无论他藏到哪,都能轻松把他找出来的人。
那双眼睛看他的时候总是很认真,纯黑内敛,所有的情绪都安静藏在平淡后面,轻轻一晃就能漾上来很温和好脾气的笑意。
他就是被那些仿佛一切安好的笑意骗着,兴冲冲答应了帮忙,去安全部给展琛送情报。
回来以后,他第一次弄丢了自己养的人类。
电子风暴第四十三次被骗,被诱进捕捉自己的圈套,那些人用了展琛留下的尸体。
展琛死后,身体一直被完好保存在实验室里。特勤局局长用那个生成幻境的异能写了本书,在书里,展琛重新活了过来。
电子风暴发现了展琛的影子,疯狂追到孤儿院,追进了这个古怪的电梯间。
可那双眼睛不对。
那是他最熟悉的身体,那双眼睛里却装着陌生的贪婪和冷酷。
要逃已经来不及了,坍缩下来的空间附有终端机给的吞噬程序,撕裂的痛楚裹住电子风暴,也裹住了展琛的身体。那双眼睛里的光陡然熄灭,展琛早已死去的身体失去支撑倒下去,在他眼前被那架电梯吞噬,分解成了无数粒子。
电子风暴终于彻底失控地暴怒了起来。
电子风暴诞生于宇宙深处最激烈的射电爆发,贪婪狂妄的捕捉者完全错估了猎物的真正实力。
他们的确成功了,他们用展琛的身体作为代价,用电梯把电子风暴抓到了他们的空间,却没想到这个行为的后果。
只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湮灭在了狂怒的电子风暴里。
俞堂最熟悉那双眼睛,他从不会认错展琛的眼睛。
他伸手抱住展琛的肩膀。
展学长,你别哭。俞堂说,我不吓你了
电子风暴抱着自己的人类,小心翼翼地轻轻晃着,有点无措、生涩迟疑地亲上那双眼睛。
咸涩冰冷的水意透过唇齿,被他噙着吞下去,又从他的眼睛里停不下地冒出来。
俞堂胸口止不住地起伏,他忽然再忍不住,用力收拢怀抱。
数不清的失望以后,他原本已经能很好地控制情绪。被庄域几次私闯民宅,他都能做一个冷酷的光团,斤斤计较地开出交换条件,再把人远远扔出去。
他吓唬庄域,如果庄域不能帮他找到一个叫展时临的、有两层楼高,屁股上闪红灯的人,他就不会帮庄域找他的队友。
一次又一次的圈套里,人类的冷漠、疏离和嫉妒,也终于不可避免地在电子风暴的意识里滋生。
可展琛教给他的道理,还是压过了那些念头。
把庄域扔出电子风暴以后,他还是生气地绕着电子风暴找了一圈又一圈,一个粒子一个粒子地扒拉着找,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把庄域所有的队友都揪出来扔出去。
电子风暴委屈得要命。
他能把庄域的队友还给庄域,可他的人类没有了。
他就是喜欢一个人类,为什么这些人一定要把他的人类抢走,为什么只是想要回到一切的起点,都要花这么大的力气。
他就是想亲亲自己的人类,为什么要花这么久的时间,为什么要找这么多的路。
俞堂不想下雨,攥着袖子胡乱去擦,那只手却被展琛一并握住。
展琛把他藏进怀里。
电梯里是你的粒子,本来就是你的,都是你的。
俞堂哑声说:这个电梯是跨越维度的货梯,它运送粒子、数据和生命我就是在这里吃了那扇门。
看着展琛的身体在眼前湮灭成粒子,电子风暴彻底失去了最后一道理智的束缚。
湮灭带来的信息量爆炸式传输进风暴眼,一并冲垮了电子风暴的意识。
他在风暴眼里完成了漫长的进化,醒来以后,他还记得自己要巡逻,还记得要把电子风暴里的人翻出来扔出去。
他还记得要买公司、读很多书和学习编程,记得怎么煮火锅、怎么调蘸料,怎么买打折的便宜土豆,怎么买一根滚烫的烤肠热乎乎地吃完。
他只是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了。
他的家在暗中看着他,帮他开后门,帮他搞定任务评定,帮他临时生成扫地阿姨和正义黑客,借用警员NPC的身体给他送毯子,满足他随口说的每一个要求。
俞堂做到WP的高级营销总监以后,利用职务便利,重新翻了WP财团的员工资料表。
在喻堂生病住院的时候,WP表达了充分的关心和善意,但并没派员工来照顾他。
那两个来照顾他的员工,并不在剧情里。
那时的电子风暴已经是很酷的大光团,一直没好意思和系统说,其中一个员工他其实特别喜欢。
那个员工温柔耐心,说话的语气总是很和气,不说话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那个员工会偷偷带他去晒太阳,会把饼干放在牛奶里泡软了喂他吃,会给他披又软又暖和的小毯子。
那个员工很像被他忘了的家,可他正式进入WP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个人。
他的家又藏起来了。
我不生气。俞堂用力吸了吸鼻子,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哑,我不是很生气,只有一点生气我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我就是想跟你回家,想亲亲你
怎么会这么难的。
他剩下的话和咸涩的眼泪一起,被彻底吻了干净。
展琛垂下目光,收拢的手臂里透出不同于温润天性的力道,他用力抱紧俞堂,低头吻下来。
温柔的亲吻迎面覆落,额头,眉梢眼尾,轻轻打颤、湿漉漉的睫尖。
展琛抱着俞堂,一下一下轻轻亲着俞堂的眼睛。
俞堂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如果不是还记得他们在大逃杀里闯关,不能耽误太久的时间、不能教坏封青的游戏世界,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做些在人类世界的规则里更出格的事。
俞堂用力攥住展琛的手臂,热意在他脸上腾腾地烧,从耳后一路滚烫进衣领,激起砸着胸壁的心跳。
俞堂睁开眼睛,看进展琛眼底。
那里面不是平时的温柔平和,里面是安静灼烈的光,像是一场宇宙最深处的星际爆炸,穿透被拨乱的命运和时空,不闪不避、劈面相逢。
在严苛的模拟推演运算里,这是最荒谬的结论。
终端机安排了不知道多少次这种情景,它一次又一次把人推到这种局面里,做了无数次实验,明明都证实了这一点。
程序无法理解,为了么在加了数不清的掩饰代码、设置了无数同类项,修改了所有特征数据以后,还是有人一眼就能认得出要找的那个人。
为什么就是有人怎么都认不错。
俞堂枕在展琛胸口,他眯了眯眼睛,突然冒出了个念头:展学长,你说终端机现在是不是也很生气?
展琛哑然:大概气疯了。
那就行了。俞堂挺满意,在我找到它,把它兑成经验点之前,它最好一直生气。
终端机应当是能看见他们在游戏世界里的表现的。
只是终端机这次也领取了角色,是最后一关的大Boss。所以不论有多生气,哪怕气得烧到元件短路,只要勇士还没有正式进入游戏的最终局,大Boss就什么也不能做。
这是游戏不可违反的规则。
俞堂坐在最后一关的门口,大大方方窝在自己的人类怀里来回炫耀了半天,正要起身,却被展琛握住手臂。
还可以让它更生气。展琛温声说,小光团老师,闭眼睛。
俞堂愣了下,耳根忽然烧起来。
展琛把俞堂拢在怀里,他低了头,轻轻亲上俞堂微凉的唇瓣。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少年瘦削的肩背在他臂间微颤。
机房运转的声音宏大刺耳,却盖不过身体内血流的呼啸声,存活的感觉第一次真实到触手可及。
展琛贴上俞堂的额头,他没有刻意模拟人类的体温和气息,连他自己都觉得灼烫的湍流却从胸底一路直撞上来。
他正在变回人类。
这个认知已经在展琛的脑海里出现过一次,可这一次,身体反馈的触感更加真实和直接。
可以不用再努力模拟自己原本的心跳、温度和气息,可以好好地抱住俞堂,不用再担心临时成的身体能支持的时间。
可以认真吻他的电子风暴。
展琛的力道轻缓温柔,察觉到软乎乎的一大团光在臂间颤了下,就适时向后撤开。
小光团老师。
展琛摸了摸俞堂正在发光的头发:我有个问题
电子风暴恼羞成怒,用实际行动表达了态度,一口咬在展琛颈间。
展琛轻咳了下,笑意压不住地浮出来,放软力道最后碰了碰俞堂的唇角。
他们毕竟还有正事要做。
有关成熟沉稳的大光团什么时候才能克服发光的习性、不再一害羞就变成人形灯泡这件事,大概可以留到回家再好好讨论了。
展琛撑了撑手臂,尝试了下不靠数据调整就能凝实的力道。
他稍稍适应了几秒钟自己发新变化的身体,重新恢复了得心应手,圈着俞堂一并起身站稳。
他们和其他玩家分成两路,现在是在孤儿院的最高层。
这里依然是被院长的领域笼罩着的,如果从正常的楼梯上来,可以看到正常的会客室、会议厅、教师宿舍和院长的办公室。
从那间电梯上来,就会看到一整层自动运转的机房。
就像他们现在看到的这样。
整层空无一人,庞大的、数不清的计算机在自动运行,大到占满墙面的屏幕上跑着数不清的数据,透明的玻璃墙上映出层叠重影,整条走廊都被机器运转的冰冷嗡嗡声彻底填满。
系统仔细辨认了半天,忽然想起来:宿主,这里和游戏主控室是一样的!
俞堂点了下头。
他把游戏世界强行扩张,爆炸的核心就放在了主控室。
作为游戏负责人的钟散都被拉进了游戏世界,可那间主控室却毫发无损,游戏也在自动运行。
唯一可能的推论,就是主控室的真正维度一定比这个世界更高,高到不会受低维世界的影响,高到可能就在那个操控一切的穿书局。
电梯原本就不会只有一层。
俞堂说:打个比方,可以把我们进来的那间会议室当作我们这个世界的游戏入口。
那间会议室,就是高维玩家进出的缓冲等待区。
在购买了看中的身份和命运以后,他们就会通过某种途径来到这个世界,然后到达那间会议室,再从这里离开孤儿院,进入自己挑选好的人。
这间电梯穿梭的是维度,会议室的维度最低,比它高一级的,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机房。
俞堂说:如果这时候还不肯出去,再坐一次电梯,就会到达更高一层的维度。
他曾经到过那个维度,也是在那里彻底失控,完成了自己的最终进化。
系统明白过来:就是宿主他们抓去的那间实验室!
俞堂伸出手,仔细摸了摸那些玻璃墙,点了下头。
会议室、孤儿院、实验室,原本就是同一片空间的三个维度。
会议室是进出他们这个真实命运游戏的游戏大厅,孤儿院是游戏入口,实验室是游戏的出口,更高一层就是游戏的主控室。
结合我们之前的推论。
俞堂说:这架电梯的顶层,会通向一个维度最高的空间。
在那片空间里,也会有和他们眼前的投影一模一样的、真正的机房。那间机房里藏着一个胆小鬼,永远躲在幕后,找来不知道多少个伥鬼,肆意涂抹和更改无辜者的命运。
严格来说,钟散并没有找错地方他只是少上了一层维度。
在他被困住的空间里,一直有一双眼睛,在更高维度看着他,诱使他走向不可挽回的结局。
那才是真正的恶龙。俞堂说,在平时,我们一般叫它另外一个称呼。
展琛的视线迎上他的,分毫不差地给出回答:终端机。
俞堂轻轻点了下头。
每个维度的机房,都只是终端机在低维度的投影,并不是完全真实的。所以钟散才会被迷惑,以为自己已经闯到了游戏的最后一关。
俞堂说:打个不算贴切的比方,我们现在正在终端机的影子里。
俞堂随手在空中握了一把,摊开手掌,流沙一样的暗影盘旋在他的掌心,形成了一团微型的旋风。
系统打开摄像头,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宿主!
就在俞堂握住那团流沙的同时,他们面前一台格外显眼的主机忽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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