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看到季雪庭那一刻有多欢喜,此时他的心中便有多绝望。
我,我没事,我自有分寸不会死的,我只是我只是想像早些将它孕育出来。
天衢语无伦次说道,手掌珍惜地按在自己腹部。
季雪庭一听到他那些胡言乱语就觉得头疼,如今看着他这般可怜巴巴的模样,破天荒生出了一抹真情实感的暴怒来。
我信你,你腹中之物不是胎虫那种邪物,但它若是什么好东西,怎么可能会这般汲取仙人血肉?我根本不需要你替我孕育什么东西哪怕它真的是我们血肉所化也不需要!
他一边骂着,一边不自觉拽紧了天衢,好叫那满脸灰白身形虚弱的仙君不至于从自己怀中滚落下去。
结果季雪庭千年来难得一次因为心中怒气失了神,就被怀中之人钻了空子。
分明还是个凄风苦雨苟延残喘的虚弱仙君,却在季雪庭拽着他领口骂人时候猛然之间起身,反客为主一把将季雪庭纳入自己怀中。
天衢上仙?!
季雪庭眼皮猛然间开始狂跳。
天衢的两只胳膊就像是白色的蟒蛇,死死缠在季雪庭身上,再看那位白发仙君,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幅神色。
还是那张惨白的面颊,可他颧骨之上却燃着两团异样的红晕,红晕一直染到了天衢的眼眶,仿佛他下一刻就要开始流出血泪。
但他并没有流泪,只是艰难地喘息着,不断的用脸颊和自己的身体摩挲着季雪庭各处。
阿雪,我好难受。
天衢喃喃道,瞳孔中渐渐失去焦距。
我,我不想让你生气,我就抱一抱你好不好,你离我太近了,我忍不住。
只要抱一抱你,我就不难受了。
阿雪,对不起,对不起
季雪庭被天衢反压在地上早已动弹不得。
正在他手足无措之时,被天衢撕烂的外袍缝隙中忽然传出了一道极其微弱的声音。
季仙官,那位仙君腹中之物与你有大相关,我记忆模糊,只能跟你说个大概,若是我猜得不错,这位仙君之所以会这般神志不清,是因为以一人之力承担了你们两者的血肉孕化之责,消耗过度之下难免对神智有损。
吴青?
季雪庭听到那声音,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封印魂瓶时,竟然忘记再给魂瓶附加禁制好封住吴青五感,那吴青如今虽然在魂瓶中不可看不可行动,却能察觉到外界动静。
想来他与天衢仙君之前一番纠缠,也被这道鬼影尽数听到耳中。
季仙君若是想要稳住天衢仙君的神智倒也好办,我记得
记得什么?
季雪庭面黑如铁,被天衢缠得声音微微发颤。
然后他便听到吴青有些迟疑地道:要不,季仙君可以度他一些你灵力,说不定能好。
季雪庭被吴青这么一提醒,猛然间想起,自己之前给天衢度了一些灵力之后,天衢仙君果然迅速好转了。
若是他猜得没错,在他与天衢分别之后,天衢一定是又胡思乱想了许多,干脆不管不顾盲目以自身血肉催生腹中之物,结果又伤了神魂导致如今又陷入了痴狂之中。
季雪庭暗暗叫苦,连忙又往天衢体内度了一些灵力,可跟洞穴中不同的,他这次把灵力度入天衢体内之后,只觉那人胸腹中似乎有漩涡一般,他的灵力刚入天衢体内,天衢体内的那颗珠子就贪婪将他的灵力吞噬完毕,压根来不及与天衢形成灵力循环以缓解神魂损伤。
更糟糕的是,他刚把手贴在天衢身上,后者便愈发痴缠。
季雪庭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便听到吴青在魂瓶中又补充道:若是灵力不够的话,季仙君不如度一些仙人津液的过去,想来随着他腹中之物日渐生长,所需之物只会更多。
季雪庭听到只是一愣。
他不敢置信地望向了魂瓶方向,吴青当然不知他状况有多狼狈难看,少年人的声音镇定自若,平静非常:我虽不知详细,但无目鬼所施行的法术,与凡间妇人生育产子又隐隐相同之道,不同的是,术法所化之物,所需要的是双方仙人的血肉,仙力,津液各项不一而足。按照我的推测,这其中最不抵事的怕就是灵力,稍好些是唾液,血液亦或者其他体液,最佳不过心头血,但此时尚未到孕化之时,倒不至于现在就用上唔,实在不行,季仙官不如予人一些自身
那少年的声音清朗明净,可实际上说的都是些虎狼之词。
此时此刻,即便季雪庭心中三分怀疑尚在,还有七分确定恐怕吴青确实就是君道一。
毕竟,这种恬不知耻,罔顾人伦的话语,也只有君道一会说得如此坦然。
第80章
其实你明明可以与天衢仙君互为炉鼎双修运功,这样一来事半功倍,最是轻松不过
吴青在魂瓶之中,十分殷勤地开口替季雪庭排忧解难,待听到他仔仔细细提及双修这般那般的步骤,季雪庭终于忍无可忍,一挥手打出一道法诀,将魂瓶彻彻底底封了个严实。
可即便魂瓶被封,该要应对的还是要应对。
季雪庭只不过分神去封住魂瓶而已,男人就已经红了眼眶,粗如儿臂的蛇影自影子中爬出,尾尖一扫便将魂瓶直接扫到了房间角落之中。
然后季雪庭的眼睛就被捂住了。
阿雪,你别看别人
微凉的鳞片磨蹭着季雪庭的颈侧,然后直直向下,手腕、脚腕乃至小腿与腰间,也全部都缠上了念蛇粗壮狰狞的身躯。季雪庭身体微僵,已经很难再判断现下自己身上究竟缠上了多少念蛇,而为了自己的心灵平静,季雪庭也不想去仔细思考这些细枝末节。
察觉到天衢越来越疯,季雪庭暗自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按着吴青先前的提议,一咬牙直接凑上前去,用自己的嘴唇封住了那个男人口中的哀怨低喃。
唔
一道津液渡了过去,天衢的动作微微一顿。
就连念蛇也骤然停下了纠缠磨蹭。
季雪庭心中一喜,刚以为可以如同之前那样让天衢安分下来,不想下一秒,后者忽然间按紧了季雪庭的后脑勺,以一种近乎凶狠的方式加深了这个在无可奈何中落下的亲吻。他贪婪绝望地渴求着季雪庭口中的津液,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消耗过度,近乎枯竭的灵力和肉体重新变得丰盈滋润起来。
季雪庭最开始还能蹙眉暗自忍耐这种汲取,可很快他就发现,天衢的细长蛇芯,竟然开始在他的口中逐渐放肆,那些叫人羞耻的小动作终于让惯来淡定的仙君也开始不自觉地挣扎。
等到好不容易一吻终了,季雪庭猛然推开了天衢,趴在地上连连咳嗽起来。
阿雪,对不起。
天衢覆上他背脊,十分可怜地同他道歉。
是我放肆了,阿雪,你可不要生气。
湿漉漉的细长蛇芯吐出,蹭上来舔走了季雪庭眼角的湿润。
季雪庭微微侧头,对上了天衢银色的蛇瞳还有,在天衢身后,那些潜藏在暗影之中,已经蠢蠢欲动的模糊人影。
来自白发仙君的渴求,贪婪,还有依恋,热烈的情愫在疯狂中尽数展现,让季雪庭几乎无法招架。
只不过这一次季雪庭却不敢像之前那般简单粗暴地拒绝对方,毕竟若是让洞穴中的情形再现,天衢只会越来越虚弱,神魂问题也只会日益严重。
想到这里,季雪庭长叹一声,然后他便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任由天衢与他纠缠在了一起。
正所谓
蟒缠牡丹觅欢愉,风狂雨骤花渐开。
玉山倾倒将欲融,琼浆流沥鳞柱深。
小楼之中忽然灯火尽灭,只有一缕暗淡月光爬过窗棂落入房中。
衣衫凌乱地堆积在地上,无人收拾。
粉色的芙蓉帐遵循施法者的神念,骤然落下,掩去蛇影重重与一室旖旎。
这一夜无风无雨,破庙院中的木芙蓉却花枝凌乱,震颤了一整夜。
季雪庭三千年都未尝沾过云雨之事,像今夜这般被天衢来回耕耘一整夜自是难以招架,哪怕早已有准备,到天明之时也只觉得精疲力竭,也不知自己究竟是累晕的,还是不小心睡了过去。
好在他身为灵偶寄身,异于常人,不多时又悠悠转醒。
醒来时,季雪庭只觉身上沉重异常,动弹不得。
他皱了皱眉,咽下喉中一抹喘息,侧过头去便看见天衢现下正依在他身边安然睡着。
三千年的久旱忽逢甘露,天衢仙君此时竟然显露出了自己半人半蛇的真身。
一条长长蛇尾把季雪庭大半个身体都死死缠住,好似这样,就可以将对方藏在自己体内,再也不会分离。那条蛇尾看上去异常狰狞骇人,可天衢上半身的人身现下看上去却显出前所未有的安然平静。
褪去了那种叫人心悸的森然与疯癫,天衢仙君其实倒也是个极为英俊的男子,不过大概是因为三千年来终日自苦又饱受神魂受创心魔丛生的折磨,哪怕安稳下来的他也比寻常仙人要憔悴消瘦许多。他眼窝很深,眉眼深邃宛若刀刻,散乱的白发披散在颊畔,衬着薄薄的、没有血色的嘴唇,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抹淡淡的哀怨可怜气息。
天衢仙君如今的模样,与季雪庭记忆中的晏慈,其实完全是两个模样。
季雪庭看着近在咫尺的天衢,却不由自主地有些走神。
三千年前,也曾有个男人这样亲密地与他相拥而眠,然而晏家少主与天衢性情迥异。那个人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显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晏归真更像是大师呕心沥血多年雕琢而成的一尊玉像,骤然望去,只觉其人每一寸肌肤,每一丝线条都是精美绝伦的杰作,眼角眉梢俱是温润,可只有上手触摸,才会察觉到玉石坚硬,入手生凉。
有那么一段时间,季雪庭甚至怀疑那个被自己亲昵地叫着归真哥哥的人永远都不会失态,直到
又是一阵不祥的隐痛袭来,季雪庭眼神微暗,蹙着眉头暗自运功将胸口不应该生出的情绪化去。不过即便再不愿多想,他也察觉到了这些时日他运功退情所需要的时间越来越久。
就好像多年前君道一的话语就要应验。
这让季雪庭脸色有些难看。
【一旦修行无情道,你就再也无法散功回头。这种鬼功法原本就行不通,它就不应该出现在世上。季雪庭啊季雪庭,你这家伙怎么这么蠢,竟然选了无情道?呵,我就问你,六合八荒,偌大世界,你可曾听过有哪位大能真的以修行无情道顺利飞升了?所谓无情道,根本就是一条死道。】
【多谢君前辈指点,可我必须要修行无情道。我的魂体曾受过忘忧中的悬河之毒,偏我本身已是灵物寄身,若不日日修行无情道,只怕情毒入魄,最终只能在日益加重的怨憎嗔痴中逐渐发狂,最后化为一团怨气消散于世间。】
【啊?】
【除此之外,其实我还有私心。我曾听说,将无情道修行到真正的圆满境界,便能够如同天道一般以万物为刍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彻彻底底地脱情忘俗那么,我就可以找到传说中的琉璃境天。】
【琉璃境天?你自己也说了,那不过是传闻中的虚无缥缈之地等等,你为什么要去琉璃境天?】
【琉璃境天乃脱离五行六道,独立于洪荒之外的无上妙境,一旦进入那里,便可溯时而上,破开自然之理,回到不可追的往昔过去。】
【噗噗哈哈哈哈,等等,你是说,你想要通过无情道进入琉璃境天,然后回到过去?哈哈哈,这真是百年以来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笑死我了哈哈哈。】
季雪庭还记得,当时君道一抱着酒坛,笑得险些从栏杆上翻倒下去。一直到过了好久,那个花蝴蝶般的男子才粗鲁地拽过身侧之人的袖子,擦掉了因为大笑而洒在身上的酒液。
【那个,噗,你都已经开始修行无情道了,为何还想着要回到过去?是有怨,有恨?若是如此,我君道一有一万种法子帮你解了这心中怨恨,压根不需要你那般舍近求远,修行什么无情道,去找那无稽之谈的什么鬼琉璃境天。】
木芙蓉花楼之中,躺在天衢怀中的季雪庭垂下了眼帘,无声叹息。
是啊,为什么自己会去找一个被所有正统道典认为是无稽之谈的传说之地呢?
三千年来,当时自己回应君道一的那个答案,一直延续到今日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实不相瞒,君前辈,时至今日,我心中对于往昔之事,早已无怨也无恨了。我若回到过去,不过想做一件事,便是叫我与晏归真,从一开始便不要相遇。】
只要不相遇,便不会徒生情爱。
若是不生情爱,便不会结下孽缘。
不结孽缘,自然,也不会再有那么漫长,那么深的痛苦了。
那样的话
他们两个人都可以解脱了。
想到这里,季雪庭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虚虚地抚向了身旁的白发仙君。
未承想看似还在酣然睡着的天衢却在此时睫毛轻动,然后忽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望向了季雪庭,显然早已醒来多时。
察觉到季雪庭方才举动,便是想要装睡也再无法忍住,天衢仙君一把按住季雪庭手背,然后情不自禁地侧头,轻轻舔了舔季雪庭的手腕。
阿雪,你好甜。
虽然也想着要克制自己,然而昨夜之事早已让天衢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年,一个不小心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季雪庭被细长的蛇芯一舔,整个人倏然打了个激灵,什么前尘往事心愿苦痛尽数抛之脑后,当即抽手起身,从天衢怀中挣脱出来下了床。
阿雪?
仿佛大梦忽醒,天衢身形顿时僵住。
第81章
季雪庭一见天衢此刻神色,便觉得有些头疼。
昨夜确实有些确实有些过于草率了。
他在心中想道。
也许是因为昨夜太过于疲惫,又或者他确实该对魂瓶中的吴青再提防一些,总之,虽是为了稳定天衢神魂才任由对方施为,可如今清醒过来细想一下,却觉得后患无穷。
昨夜之事还请上仙不要太过在意。在下不过是为了避免上仙因为神魂不稳的旧患而被腹中之物汲取太过,只能试着与上仙双修一番,此乃权宜之计,确实没有旁的意思,还望上仙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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