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逼我谈恋爱(无限)——我沉山海/山河长
柳煦把他放下来后,就满脸担忧的道:我今天不去了,找个人替我去,我留下来陪你。
柳煦一边说着,一边就拿出了手机来,看起来是真的打算临时找人来替了。
可沈安行是真的已经感觉好多了,他现在只是有气无力而已,就像发烧了似的头重脚轻,眼前还有些重影仅此而已。
至少对他来说,是仅此而已。
他伸出手去,费力的按住了柳煦拨号的那只手,又咳嗽了两声,声音有些发哑的说道:没事你去吧。你不是说今天的,一定得是你去吗?
不行,我
柳煦还是担心,他还是想再说点什么,但沈安行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沈安行说:没关系的守夜人自愈能力很强的。你去吧,我在车里歇一会儿等你出来,我一定就好了。
去吧。
沈安行又不厌其烦的说了一遍。他声音发哑又温柔,根本算不上是催促,只能算得上是在劝说。
我没事。他说,真的这次不会有事的,别让我影响你工作。
柳煦终于是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他就叹了一声,放下了手,说:好,那我去了,你在这儿等着我。
沈安行嘴角噙着血,轻轻一笑。
他说:好。
你好好歇着啊。
嗯。
得了沈安行这两声答应后,柳煦才起了身来,满脸担忧的关上了车门。
然后,他就回过头,又一步三回头的往法院走去。
走到一半时,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手好像在抖,还抖得很厉害。
柳煦就低下了头去看。
这一看他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被冻得通红,还原因不明的在一阵阵发抖。
也不知是因为刚刚亲眼见证了沈安行的惩罚导致的生理性反应,还是因为这一趟地狱下来他一直抓着沈安行没放手,才导致冻得发抖不停。
第56章 初冬(二)
柳煦咬紧了牙,把两只颤抖不停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想以此来止住这原因不明的剧烈手抖。
可他的手还是颤个不停。柳煦站在原地,又怕沈安行看出他不对劲儿来,头也没敢回,一路紧紧握着双手,又疾步往法院那边走去。
双手的抖看起来一时半会儿难以止住,柳煦就只好把手缩回了外衣的兜里,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出来。
这口气在寒风里飘荡成一团白气,很快就消散在了寒风里。
他疾步走到了法院门口,陈黎野还在原地等他。
他一走过去,陈黎野就把手里的文件还给了他,说:给。
柳煦接了过来,随口道了句:多谢。
客气。
陈黎野也随口应了一句,然后目光就往下移了移,看向了他那只接过文件,但眼下却被冻得红到夸张的手。
浅浅瞟了一眼后,陈黎野就收回了目光。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多说,转头就往法院里走,头也不回的道了句:走吧,真的要迟到了。
柳煦明白,就点了点头,抬脚跟上了陈黎野。
今天是这个案子的第一次开庭,这是件离婚诉讼,怕双方当事人上来就吵,今天就只有原告当事人来了法庭。
柳煦这边是被告。
他一个人坐在被告席上,双手抱臂背靠着座位,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陈黎野对法官侃侃而谈。
人在法院坐,但他的心思全在现在正在自己车里的沈安行身上。
现在,他算是稀里糊涂的就过了两个地狱,但是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而且,他也绝对不能再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地狱了。
每进入一次地狱,就意味着沈安行一定要再经历一次车祸。
想到此处,沈安行在桥上被惩罚的场景就又一次浮现到了他眼前来那时,沈安行突然就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浑身也瞬间撕裂出了无数伤口,就那样浑身浴血的向前倒去。沈安行没力气翻身,柳煦蹲下去把他翻过身来时,就见他双眼红得厉害。
确实和当年的车祸一样。
柳煦一想到这个,心脏就忍不住一阵阵痛的痉挛。
他面色猛然凝重下去了几分,立刻直起了身来,脸上瞬间杀气重重。
对面的原告被他吓得一哆嗦。
柳煦完全没注意到,他全身心都扑在沈安行的事上。
开什么玩笑,沈安行的那场车祸,一次都够他们俩受的了。
这种事儿还要再有上好几次?
去他妈的。
柳煦一边想着,一边紧咬住了牙关,用力得牙根都隐隐作痛。
他看着朝着法官侃侃而谈的陈黎野,陷入了沉思,打算好好思考一番关于地狱的事。
沈安行肯定是不会骗他的,看陈黎野这个样子,他肯定也是一位参与者,谢未弦也肯定是一个守夜人。
那既然如此,从现状来看的话,就是谢未弦成功从地狱脱身了,复生成了人类。而复生成为人类,应该就是守夜人脱离地狱后的结局。
柳煦想到此处,就忽的一怔。
那这么一说作为和谢未弦情况一样的沈安行,也能死而复生?
这个等号画上的那一瞬,柳煦脑子里就轰隆一声巨响,周围的一切都在那一瞬被按下了静音。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令人兴奋,在心里出来的那一瞬间,柳煦就感觉到一股热血从下至上一下子爆了出来,爆的他浑身火山爆发似的烫了起来。
柳煦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在来来回回的响。
沈安行能复活。
沈安行能复活。
他的遗憾,他的深爱,他的星星能从地狱回来,能死而复生
他能回来!!!
柳煦一时间几乎无法思考,只有这些事情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响,响得震耳欲聋。
这事儿太过魔幻,也太令人兴奋,柳煦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扼制住了想在法庭上大声欢呼的冲动。
他闭了闭眼,把激烈的情绪往心底里压了几分。
总而言之,先从头梳理一下的话,现在没有明白的疑点还有很多。
他想罢,就迅速的伸手从西装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根钢笔来,又从旁边拿过来了一张白纸,在上面龙飞凤舞的列下了第一个疑点。
总而言之,先把他能想得到的疑点全部推出来再说。等之后问陈黎野有关地狱的事时,也能方便些。
首先,是为什么沈安行死后无法轮回,要留在地狱里做守夜人。
其次,是沈安行为什么能够从自己的地狱里脱身而出,以及守夜人离开地狱的方法。
第三,是柳煦为什么会因为沈安行而下地狱。
第四,既然地狱的主办者是阎王爷,那么沈安行从自己的地狱里离开了这件事,理应早就被他知道了才对,他为什么没有对此采取任何措施?
第五,假设阎王爷是刻意让沈安行出来的,那么他到底想要沈安行做什么?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从地狱离开?
第六,沈安行要做的事,是不是和当年他做守夜人时,见过的判官有关系?
第七
写到第七条时,柳煦手上的动作就突然一顿。
沈安行死时的场景突然在他眼前浮现出来。
那些残酷的血腥的深爱的痛恨的热烈的冷漠的鲜血淋漓的慢慢逝去的,都如同一把又一把的刀,慢慢的一刀又一刀,将他的兴奋与激动喜悦与期待全部划烂,露出了铭刻于心深深入骨的恐惧。
柳煦仿佛又听到那时医院的仪器随着沈安行的死去,而报出的一声平缓又刺耳的长鸣声。
紧接着,他双眸里的那些兴奋与激动也跟着碎落了一地,露出了眼底深处的恐惧。
柳煦握着钢笔的那只手迟迟不落,甚至开始发抖起来。
他在害怕着什么。
这是一场离婚诉讼,要由原告来讲述双方之间的情况以及感情史以及发生过的冲突种种,原告律师要费的口舌很多。
柳煦听到陈黎野在说些什么,可他却听得模模糊糊,根本就听不清楚。
四周的一切都像是与世隔绝了。
沈安行会复活回来。
他在心里喃喃道,可却再也找不回一丝一毫的开心了。
会有这么好的事吗。
他记起当年那个残酷的生日,忍不住如此问自己。
会有这么好的事吗,人死能够复生吗?
沈安行已经死了啊。
他就死在他面前,浑身是血,满心不甘
就这么沉默了很久之后,柳煦才终于慢慢的呼吸发颤的落下了笔去,微微颤着手,写下了最后一个,他刚刚意识到的疑点。
第七
离开地狱后,沈安行会再离开我吗。
是的。
柳煦必须承认,这是一个有可能的假设。
如果某一天,他们离开了地狱,沈安行不必再做守夜人的话那是不是有可能是说,作为一个无法轮回的守夜人,脱离地狱的沈安行就拥有了轮回转生的资格而已?
虽然陈黎野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谢未弦的存在也能告诉他,守夜人过关之后的奖励就是能够重新复生成人,可他不知道谢未弦的情况,沈安行也是情况特殊的守夜人,万一是有这种可能的呢?
沈安行是不是并不能死而复生,而是会去轮回转世?
是不是到时候,他就要又一次和沈安行说再见?
柳煦想到了他最不愿意想的事,写下这一行字之后,他手上的钢笔就立刻啪嗒一声掉到了桌子上,咕噜噜的滚到了旁边去。
他低着头,感觉鼻子发酸了起来。
他不想再想了。
他从来不想和沈安行说再见。
他嘴唇微微抖了起来,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似的。而另一只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似乎被他的不甘所感染,下意识的就握成了拳,一阵阵用力得发抖。
就这样默了片刻后,他就忽的一咬牙,又抓起桌子上滚到了一边去的钢笔,恶狠狠的划掉了第七条。
柳煦心里的阴霾却并未因为第七条的消失而放晴。他低着头抓着钢笔,看着那条被他划得全黑的第七条。
他划的线太细太密,看的久了之后,他就感觉自己像是在慢慢的掉进一个深渊里。
没人注意到他,每个人都以为他只是在做对方律师口述的笔记。
他就这样一直往下掉,毫无止境,看不到头。
*
沈安行低头揪着自己的衣领,看了看自己身上。
守夜人的自愈能力还是很可观的,他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了。
沈安行又皱着眉咳了两声。咳过之后,他就又清了清嗓子。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沈安行心中一喜,连忙侧头去看,就见法院门口那里有个十分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是柳煦。
但沈安行脸上的喜色只持续了一瞬。
柳煦走得疾如西风,脸色阴沉面色凝重。
怎么了这是?
沈安行有点懵。
很快,柳煦就走到了车前。他也根本不往驾驶座那边去,上来就拉开了沈安行在的后座。
柳煦看起来有点太凶,沈安行被吓得一哆嗦。
柳煦站在车门口,身影把整个车后座都罩住了。沈安行不明所以,但却本能的可怜兮兮的往后缩了缩,双肩也跟着缩了起来。
他小声问:怎怎么了?
柳煦一句话没说,就站在车门口,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
那像是委屈,又像是害怕。
沈安行看到了他眼睛里闪烁着的那些东西,突然就一怔。
怔了片刻后,他有些难以置信的叫了柳煦一声:杨花?
柳煦没吭声。
沈安行见他这样,就不再瑟缩着了。他往回蹭了蹭,朝柳煦凑近了过去,又很担忧的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输了吗?官司打得不太好?
输了吗?
官司打得不太好?
这是两句稀松平常的关切,沈安行经常这样关切他。
柳煦一下子就想起了从前。
他想起从前高中时,有天他因为前天晚上失眠没睡好,就在晚自习上睡着了,被老师叫起来了之后,沈安行问他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他想起有次上体育课,他不小心摔了一跤,沈安行问他要不要紧;他想起有次在食堂吃饭,他吃到了一块长得巨像土豆的姜,被辣得表情扭曲,沈安行连忙把水递给了他,问他有没有事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可柳煦却鼻子一酸,再也撑不住了。
他刚刚足足撑了一场官司下来。他二十五岁了,已经长大了,他所有的崩溃都是无声的,也能很好的隐忍下所有的崩溃。
可在沈安行面前,他还是撑不住。沈安行随随便便两句关切,都能让他泣不成声。
眼泪终于滚滚而落。
柳煦吸了口气,慢慢的俯下身去,钻进了车里,关上了门。
然后,他就转头抱住了沈安行。
沈安行完全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只能习惯性的回抱住柳煦。
没过一会儿,他就听到柳煦把脸埋在他肩头上吸了几口颤抖的气,哽咽了起来。
怎么哭了?沈安行更愣了,问道,你同学欺负你了?
柳煦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他这次哭的不算厉害,很快就抬起了头来。然后,沈安行就听到柳煦颤声叫了他一声:星星
沈安行立刻应声:嗯?
我问你。柳煦问,你会走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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