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藉(GL)——干余(18)
但裴元瑾之所以会来,理由完全不是别人猜的那样,他是来给靳语尘送东西的,送完东西他就会走,不做逗留。
一拜天地。一拜。
二拜高堂。再拜。
送入洞房。三拜。
皇家的婚礼较为繁琐,拜完堂以后按理说是要进洞房了的,但实际上不这样,做为新郎官的靳语尘还要出来招呼前来祝贺的大臣,向他们敬酒,或是接受他们的敬酒,似乎故意把新郎灌的不省人事已经成了一个习俗,往后所有人都这么做,一直敬酒。
裴元瑾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便独自一人走到了别处喝闷酒,靳语尘喊道:裴大人怎么连今儿个这么好的日子还是要表现的如此冷淡,跑这么远做什么,我都不好敬你酒了。
心意在便可。裴元瑾举杯,我干了。
靳语尘摇头:不行,须得碰到杯才行。说完便走到裴元瑾那边,背对着身后的其他人,跟裴元瑾碰杯,借此成功从裴元瑾手里拿到了一小包药粉。
好的,殿下,如你所愿了。裴元瑾不冷不热道。
靳语尘笑笑,回去将酒杯放下:大家也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如今这天色都这么晚了,我再不回去洞房的话,可是会误了时辰的啊说罢面露难色。
好了好了,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是殿下你的喜事,我们可不能做打扰你的好心情和兴致,去吧去吧,我们一会也该离开了。
靳语尘露出感激的笑容,随后很是着急的往后房跑。
瞧瞧把人给急的,先前宫里面传殿下和安和郡主的事,本以为会是场悲伤的喜宴,如今看来不是好的很嘛,不就是女人吗,有了权有了势,以后什么样的女人不能有?刚才见人走以后,有一个大臣便开口碎碎了一句。
裴元瑾很不识趣的将酒杯放回到桌子上:各位大人尽兴,我身子不适,先行告退。说完也不打算听身后人的回答,便已经走得远了。
瞅瞅他那清高的样子,不也是为了讨好皇上来了这喜宴吗?朝堂上谁不知道这是个丑事。
好了你不要多嘴了,场子走完我们也该回去了。
知道,我这就回去,吃个喜宴都能搞得我那么累。
一行人嘴里碎碎念着,最后都一哄而散,陆续离开镇安王府。
现在的这宅子,就只剩下靳语尘和安莲溪了,以及一宅子的仆人。
靳语尘急促的步伐停在新房门口便停了下来,脚步沉稳了许多,最后推门而入,随手关上门,踱步到桌子那边,取出两只酒杯,一声不吭的倒着酒水,其中一杯他拇指微微在里面点了点,便拿了桌子上的喜秤,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
露出安莲溪娇羞而精心装扮过的脸,涂上了胭脂,红唇妖艳,眉梢风情。
靳语尘荡漾着一抹柔和的笑,回身拿了其中的一个酒杯,一杯递到她面前,说道:我们喝交杯酒吧。
安莲溪拚命掩饰自己眼神中流露的悲伤和失落,这个人看自己的眼神好平淡,平淡的就好像是在看路边的石头和房屋那般,没有一丝的欣喜和欲望。
好。安莲溪接过酒杯,手臂和靳语尘交叉着,饮下手里的酒,她一直紧盯着靳语尘的脸,平静没有意思波澜,她早该明白一件事,就是她从未真正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到底有多深。
放好酒杯,靳语尘想着如何拖延时间,一旁的安莲溪便开口了:语尘,当你把酒杯递给我的时候,我看你那么平静又温和的样子,你甚至没有一点点犹豫,我还在骗自己,你不会害我,但我知道,一个高高兴兴当新郎官的男人入洞房的第一件事,怎么可能是去倒酒呢?
靳语尘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而是很温和的反问她:我这样做,惹得你不快了吗?如果是的话我道歉,是我疏忽了。
安莲溪也学着他的表情很温和的笑:语尘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我喝醉酒以后并不会大吵大叫,只会在夜间睡觉乱踢被子而已,我怎么可能对那两个宫人说我要去东宫呢?更何况那两个人我好像之前来你的嘉御殿时就见过,是你的门卫,这一切都很巧不是吗?
靳语尘不动声色的,嘴角含着一丝浅笑:那又怎么样?
语尘,安莲溪第一次抛开兄长的身份叫他,也算是圆了自己心里的愿望,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你找人陷害我害我失去贞洁,原谅你利用我得到权位和封地,原谅你现在要杀了我,我都原谅你。我只求你说一句话,说你爱我好不好?
靳语尘摇摇头:可是我不爱你,我甚至也没有喜欢过你,我对你说过的所有话,都是敷衍和谎话,你傻,我便利用了你。明天我就会告诉所有人,莲郡主因为过不去凌辱那道坎,服毒自尽了,没有人会怀疑到我身上来,在所有人眼中,我是个笑话,亦或是个可怜虫。
好狠啊安莲溪再抑制不住眼泪了,她肚子好疼,就好像有刀子在里面搅断她的内脏和经络一般,她嘴角止不住的冒血,你为什么不试着继续哄骗我下去呢只要你骗我我就一定相信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要杀了我可怜我娘,我娘她又该哭了是我不孝
靳语尘站起身来,后退几步,以免血溅到自己身上,冷漠道:那样有什么意思呢?人活着就会动自己不该动的贪念,会成为一个陷我于不义之地的祸端,死了不更好吗?我向来只相信死人。
恐怕不止这样吧安莲溪倒抽一口冷气,咬着嘴唇用来转移腹部传来的痛,你有爱的人你不想娶我你不愿她没名没分,是不是?
是啊,我答应过她我今生只娶她一个女人,她才是我的妻子,别人都不可能,我不愿她受委屈,也不愿她心里难过,更不愿她为了我委屈自己和家里的人争执,所以请求你,去死吧,别再说话了,我不求你的原谅,只要你死了,我的路就会好走很多。靳语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悲悯,云淡风轻的说着,甚至很悠闲的向她解释道,毒藏在我的指甲盖里,无色无味,就算有人怀疑你的死也不会查到我身上,怀疑到我身上也不可能会有证据,溪儿,我教你的这一课,你可有学到东西?
安莲溪竭尽全力说了最后一句话:沈轻别,我为她感到可悲
她再不可能蹦蹦跳跳的到处惹是生非了,就连回家省亲也不能了。
她真是个坏孩子啊,到死都还不听娘亲的话,这下又该把娘亲气哭,只是这次,她好像走不出来了。
第27章 脱离
翌日,等待着新婚儿女奉茶的靳涵儿,安世桓,皇上和太后,都没能等来人,太后那边派人到靳鸣佐那儿去询问,靳鸣佐同样也不知道为什么,便也叫人去长公主那儿问问。
靳涵儿从昨夜起就一直心神不宁的,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到了早上她也未能安下心来,如今女儿久久不回来敬茶,她便更加的焦虑不安,也不怕坏了规矩,独自出宫去了镇安王府,穆世桓也随着她一起。
到了王府,门口的家丁对他们行礼,两人连忙进去找了个仆从问道:你们王爷呢?还没起吗?
仆从摇头:小人不知。
现在都快酉时了,已然贵了早膳的时候很久,还在睡觉的话未免太不切实际,靳涵儿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妙,顾不得礼数和尴尬,使劲拍打新房的门:溪儿,溪儿你醒了吗?现在都要大中午了,不可以再睡了,要起来用膳了,溪儿她像往日在女儿的房间前叫起贪睡的女儿用饭一样。
安世桓有些别扭,拉拉他的袖子说道:我们这样算不算打扰小两口啊,你也知道,新婚晚上确实挺累的
靳涵儿瞪他一眼:就算再晚,现下也该起了,皇上和太后都等着这一对新婚夫妇的敬茶,自古以来哪有这样的规矩?
安世桓哑口无言,确实这样,他们新婚后的第二天很早就起了。
溪儿!靳涵儿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听得吱呀一声房门开了,露出靳语尘的脸,精神并不好,眼窝深陷,周围又青又黑。
他将门打开后一句话不说,默默回头走几步,退到一边。靳涵儿和安世桓进来,看见榻上穿着整齐却昏睡不醒的女儿,繁重的头饰已经取下,胭脂还是那般红艳,双手安静叠放在小腹上。
溪儿她她还在睡吗?靳涵儿隐隐约约知道了什么,但她不愿相信,她像往日一样带着没有一丝生气的语调自言自语道,这孩子,就这样,没心没肺的,什么都不管,先前跟她说了那么多规矩,她愣是一个没记着,还这般我行我素,都多大个人了还贪睡。
安世桓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呆滞着,没适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逃避式的不去想,同样也在骗自己,这丫头鬼的很,说不定下一刻就蹦起来,得意的说:哈哈,你们又被我骗到了吧,我装的像吧?
靳语尘知道这两人不愿面对眼前的事实,只好跪在地上,说道:溪儿她服毒自尽了。
靳涵儿再控制不住涌现的悲痛,快速走到安莲溪的身边,痛哭起来:娘早该知道,早该知道你不对劲了,是娘的错,娘没能保护好你,我可怜的孩子
安世桓满腔的悲伤化为一股难以平复的怒火,他大声训斥着跪在地上的靳语尘:大婚之日,你就是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服毒自尽什么都不做的吗?混账东西!你不会阻止她吗?
靳语尘低着头,浑身都在颤抖,发出低沉而隐忍的抽泣声,再次抬起头来时早已泪流满面,声音呜咽着说道: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她在自己那杯交杯酒里面下了毒我也不想的,我不想她出事的,我,是我是我无能,我是个废物我救不了她她对我说,她好累,她想睡一觉,叫我,叫我不要吵她,不要离开她去外面找大夫,她让我守着她她要睡了,要睡了
所以你就这样让她去了吗!混账!安世桓气结,在房间里走到寻找着什么东西,拿起桌子上的喜秤,狠狠抽打在他的背上,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的妻子都守不住,废物!我打死你!你还我女儿来!
安世桓每一下都打得十分用力,靳语尘一声不吭的受着,背上的痛清晰可见,挨了许多下之后脸色惨白,冷汗直留,他不是男子,身子的承受能力并不大,穆世桓这样打他,无疑就是一种酷刑,打完以后伤口全都在背部,他又不能寻求太医的帮助,更不能让自己宫里的人为自己上药,只能自己来,药涂不到的地方就只能继续伤着。
好了别打了!过来,我们带女儿回家,这里不是我们的家,溪儿不喜欢这里。靳涵儿双目无神,但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悲伤,我们回去吧,再也不要来京城了,让皇上下诏,往后都免了我们必须赶来京城参加的大祭或是其他重大宴会。
安世桓狠狠丢掉手里的喜秤,上前将安莲溪横抱起来:好,我们回家,再不来了。
待人走后,靳语尘颤抖着松了一口气,趴在地上,露出胳膊拚命要自己的手臂,背上火辣辣的疼,又有些粘稠,想必裂开了几道口子,流了血。他不能叫出声,再疼也要忍着,忍着。
消息传到了靳鸣佐耳边,他震惊的同时,更多的是无奈和苍凉,安莲溪死了,靳涵儿和穆世桓自此再不愿入京,他压着消息不敢让太后知道。靳涵儿来见他,没有多余委婉的措辞,只是疲惫而又心灰意冷的对他说:小佐,让姐姐回家吧。
靳鸣佐想说,这里不就是他们的家吗?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啊,就连生母也在这里,为什么还要回家?
但他不能说,身为帝王,为稳固朝政,这件事压得越密越好,他只敢叹一口气,不敢过多的透露自己心底的哀伤:回吧,日后长姐有什么需要,捎信过来给我。我这个做弟弟的,必定竭尽所能。
不用,好好做你的帝王,安庆国的强盛由你来维护。
靳鸣佐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望长姐一切安好。
靳涵儿点点头:我走了,不要浩浩荡荡的车队,让溪儿睡得安稳一些。
看着靳涵儿远走的身影,靳鸣佐堵在心里的伤痛隐隐发酵,听闻靳语尘被打伤的消息,不知怎的,他竟撇开了所有的随从,独自一人去了镇安王府。
镇安王府花了大半天撤除了所有的喜灯和喜纸,已经有些晚了,靳语尘自己上好药,正想着要不要进宫请罪的时候下人就跑来报告,说是皇上来了。
靳语尘不敢怠慢,立马出来迎接,靳鸣佐已经快要走到他卧室口了,看见靳语尘虚弱的样子,说道:你身上有伤,行礼就免了。
刚要行礼的靳语尘生生停下了动作,将靳鸣佐迎自房内,吩咐下人去沏茶。
语尘可有怪过父皇对你这般心狠和侮辱?这次问话的靳鸣佐,没有之前的试探和算计,他没有带随从过来,语气里满是平淡。
靳语尘摇摇头:未曾怪过。
靳鸣佐扯出一丝淡笑:说实话吧,父皇不怪你,不是天下间所有男子都能忍受娶一个早已失了贞洁的女子,即便那是皇帝的亲外甥女。
靳语尘揣摩着靳鸣佐的话,观察他的神情,最后选择继续装懦弱:溪儿是个惹人疼爱的女子,儿臣并未责怪过父皇,儿臣也说过日后要帮父皇排忧解难,如果这样做能让父皇消除愁绪,一切儿臣都是心甘情愿的,未有半句怨言。这个时候的靳鸣佐看起来很是孤寂,想必他来自己这里,肯定不是来听自己的抱怨的。
靳鸣佐失神的看着前方,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管靳语尘说了什么,自顾自的说道:长姐要走了,她再不会回来了,她不要朕和太后了。
靳语尘缄默,看来靳鸣佐是来倒苦水的,这就好办了,他最好不要说太多的话,专心听靳鸣佐说话就好了。
朕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是罚朕不给朕饭吃,还叫朕饿着肚子到训练营练习剑术,长姐就偷偷给朕送饭吃,被父亲发现后,连累着长姐也受了罚,长姐被罚了半个多月的禁足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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