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我自己的心态也出现了问题。赵方启轻声，没人能在经历那种事情后还保持理智。
    你。纪凛一字一句：我给你一笔钱，离开宁城，再也别回来。
    赵方启愣愣地看向纪凛：你打算放我走？
    你做手术前不知道。纪凛站端正，跟从前并无两样，又像是整个灵魂被大刀阔斧改了：后来亲自操刀，也是为了云安不被下死手，成为心理医生也帮了他不少。要不是因为这样，按照宋云安的脾性，赵方启根本活不到现在，哪怕经年再见，宋云安也只是让他离开。
    赵方启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个受害者，若不是怀有一颗仁心，不会这么来回折腾。
    可一想到宋云安的一部分胃是他切除的，纪凛就压抑不住心中的戾气：那个畜生呢？
    死了赵方启艰难吞咽：宋老先生在三年后因为心脏病去世，宋先生在这个关头反杀，那对母子，都死了。
    据说当时地下室的惨叫，能让人白日里就冷汗直下。
    死了。纪凛轻声重复，然后嗤笑一声，算便宜他们了。
    今晚就走。纪凛转身：不然我可能会改变主意。
    等等！赵方启爬起来，着急道：我可以把宋先生的心理情况
    他的心理情况我再清楚不过。纪凛打断，他微微侧头，打出的阴影十分坚毅：你治了他那么久，只成功了一个催眠术，可他待在我身边，入睡是再轻松不过的事。
    赵方启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今晚就走。纪凛重复，随后嘭的摔上了房门。
    宋云安还没有醒，床头灯亮的惨淡，纪凛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眼神贪婪地将人从头看到脚，然后搬了个凳子过来坐下，握住了宋云安冰凉的手。
    青年的反常行为有了解释，纪凛却宁可是他任性，是他目中无人，这样可以教，可以救，而现在，纪凛连用力碰他一下都不敢。
    我很高兴。纪凛低头吻了下宋云安的手背：最后我成了你的救赎。
    坐了不知道多久，纪凛忽然想到了那个被宋云安提及数次的邮箱，他立刻掏出手机，尝试了好几遍，才成功了一个密码，登录上去。
    第315章 因为什么？
    将近七百封未读邮件，除了十来封系统发的，剩下的无一例外，全是宋云安的。
    纪凛从日期最早的开始看。
    开始宋云安语气很差，字里行间充斥着癫狂跟火药味。
    【纪凛你在哪儿？为什么拉黑我的电话？滚回来！立刻滚回来！】
    【纪凛你就不是个东西！我给你两个小时！否则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纪凛轻笑出声，同时看了眼病床上的本尊，换成从前，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敢跟纪凛这么说话他也是不买账的，而现在读，除了心疼就只觉得可爱。
    紧跟着十几封，能明显看出宋云安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
    【纪凛，你理我一下，你去哪里了？】
    【纪凛，我改，你回来。】
    纪凛，纪凛，纪凛看的纪凛都快不认识自己的名字了。
    在他离开三个月后，宋云安的语气已经可以说是卑微。
    【纪凛，我不是故意凶你，我承认，我控制不住，我有病。】
    纪凛看的心脏疼，忍不住握住宋云安的手，他知道青年不是在自嘲，而是真的刨开伤口让他看，可是那个时候他早就回到宁城，并且在一阵灯红酒绿中暂时忘记了S国的烦恼，他什么都不知道。
    【纪凛，我去接受治疗，等我病好了，我们再试一遍，好吗？】
    纪凛眼眶发热，他低低应出声：好。
    或许宋云安刚开始以为纪凛在赌气，可凭借他的聪明程度，应该很快就能反应过来，是纪凛丢弃了一切沟通方式，彻底放弃了他。之后的邮件，更像是宋云安找了个树洞，将一些说不出的心情，慢慢敲打出来，甚至看到一只鸽子在窗台边停留好久，都会在邮件里提一两句。
    宋云安是真的很孤独。
    纪凛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没有落下一封，直到天色朦胧变亮。
    最后一封，是纪凛跟宋云安再见面，于半个月前写的：【纪凛，我还是不死心，我来找你。】
    纪凛僵硬地合上手机，俯身摸了摸宋云安的脸颊，语气宠溺：谢谢你来找我。
    宋云安似有所感，微微蹙眉，不等纪凛收回手，床上的人就醒了。
    宋云安刚睡醒时眸子很黑，一丝光亮都照不进去，他像是对这个世界失望透了，需要一点儿时间才能适应，等看到纪凛，那双眸子一点点亮起来，纪他嗓子太干，发出的声音不大。
    纪凛立刻倒了杯热水，小心扶起宋云安，照顾他喝下。
    慢点儿，再慢点儿！纪凛轻声：喝完了我再倒，别呛着。
    还好。宋云安舒服了一些，吐字逐渐清晰：你怎么坐在这里？几点了？
    第二天了。纪凛回答。
    宋云安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一幕，顿时脸色一僵，随即眸子中涌现浓烈的戾气，倘若纪凛从前看到，多少会不高兴，此刻只觉得庆幸，还能生气就好，这么生气一辈子都行！
    纪凛俯身，吻了吻宋云安的唇：那个医生叫赵方启对吧？我已经让他走了。
    宋云安还未彻底爆发的怒意被这一吻荡了个干净，又隐约明白了纪凛的意思：走你让他走哪儿？
    离开宁城。纪凛笑了笑：我保证，你以后再也不会看到他。
    宋云安懵完，开始紧张：你怎么会忽然这么做？
    忽然？纪凛按了床头铃，因为医生叮嘱病人醒了需要输液，然后用一种理所应当的口吻：你不说了吗？让他离开宁城，趁着你睡觉，我就帮你办了，不算忽然。
    那他宋云安问不出口，赵方启有没有说什么？
    纪凛询问：什么？我就说让他滚，不然我让他混不下去，他就滚了，毕竟你也知道，这是你男人的地界。
    宋云安沉默了良久，才轻笑了一声，不知道猜没猜到，纪凛觉得应该没猜到，毕竟这人在面对自己时格外傻，自己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我确实不太想看到他。宋云安开口，赵方启改善了他失眠的毛病，他心中感激，几乎是同时，心腹将当年参与手术的医生名单传给自己，因为那个女人害怕事情败露藏得太深，所以宋云安还是花费了一些功夫，当在名单上看到赵方启的名字时，宋云安一时没反应过来，自欺欺人地认为是巧合，可面对他的询问，赵方启却一口承认了。
    其实那个时候，只要赵方启不认，宋云安就当重名，自此再也不查，可他活的太清醒，一拳打碎了宋云安自己编制的梦境。
    这事能功过相抵吗？可能不生气吗？
    自己第一次手术，那部分健康的胃，是赵方启亲自操刀拿走的，宋云安该气炸了，但他硬是按下心头的杀意，放了赵方启，只是要求他再也不要出现。
    赵方启能活，是因为宋云安心中仅存的一丝善意。
    不想看咱们就不看了。纪凛照顾宋云安坐起来一些，反正等宋氏的资产全部卖给黎钧，你也没啥事了，就待在我身边，或者跟我一起上班，黎钧一时半刻是享受不到叶瑾的陪伴，还是我命好！
    宋云安深深看着纪凛，这下确定，男人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纪凛，你不用同情我。
    同情你？纪凛抬头，笑了一下：我记得是去年过年那阵吧，有个女星，死乞白赖要跟我在一起，都闹自杀了。
    宋云安当即一阵不舒服：然后呢？
    然后我就说，爱死死爱活活，自己不拿命当命，别指望我会在意。纪凛握住宋云安的手，觉得刚暖完又冷了，于是哈了口气，来回搓着：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实话实说，跟你分开后没跟任何人发生关系，但是表面玩过的也不少，除了你，我谁也不管。
    纪凛语气认真：云安，我对你好，从来都不会因为同情。
    那是因为什么？纪凛这些话说的宋云安心中相当熨帖，他微微偏头，笑着问道。
    因为爱。
    掌心的温度一下子变凉，纪凛恍若未知，继续捂着。
    宋云安：你说因为什么？
    纪凛看着他：我爱你。
    第316章 你再骂他一句试试！
    宋云安许久没有说话，他安静盯着纪凛，末了，伸出一只手。
    怎么了？纪凛握住，放在自己脸颊旁蹭了蹭。
    宋云安轻声：就跟做梦一样。
    不是做梦。纪凛心尖疼：云安，以后我都陪着你。
    可是到了这个关头，宋云安反而犹豫了，纪凛毫不犹豫的爱，让他失魂高兴的同时，心中某处直泛滥生长的脓包瞬间得到了治愈，治愈过后呢？一直浑浊的脑子逐渐清醒，宋云安在这种情况中，逐渐明白了纪凛想要教给他的东西，喜欢一个人，不是将对方据为己有，而是给他最好的，于是宋云安诚惶诚恐起来，他心上的毛病像是一股脑全部冒出，青年明明在笑，可眼泪却一下子砸在纪凛手背上，烫的他生疼，可是我不好宋云安低声：我是个烂人。
    宋云安。纪凛也赤红着眼眶，捏住宋云安下巴的力道丝毫不软：你骂的是我的爱人，你再骂他一句试试！
    你的爱人。
    纪凛沉声：你要是对我还不放心，我们就结婚。在离开S国后，纪凛感到自由的同时，一颗心也变得无处安放，在他看来，以后结婚生子，不过是因为年龄到了，与爱无关，他甚至有些排斥，婚姻是什么？爱情的坟墓啊，以后要被绑死的！而宋云安无疑是一条能随时令人窒息的毒蛇，但纪凛愿意将他塞进怀里，捂一辈子。
    不对宋云安死死抓住纪凛的手腕，一点点往上，纪凛会意，立刻将他抱住。
    至少前十年里，宋云安是不会哭的，对他来说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但是这一刻，他像是找回了人性的那一部分，如同迷途孤独的孩子，在纪凛怀中哭的声嘶力竭。
    医生推门进来时吓了一跳，纪凛打手势示意他们声音小点儿，一边哄着宋云安，一边让医生给他输液。
    云安不哭，云安不哭啊。真就跟哄小孩一样。
    瓶药快输完的时候，宋云安才逐渐安静下来，纪凛笑着问他：像不像妈妈哄孩子？
    我没有妈妈。宋云安嗓音沙哑。
    纪凛暗自懊恼，哪壶不开提哪壶，对，我们云安没有妈妈，但是有老攻。
    宋云安紧贴着纪凛的胸口，很快，耳根跟脖颈红成一片。
    在纪凛跟前，宋云安真是收敛了全部的刺儿，一点儿都不扎人。
    喊了私助送早餐过来，白粥油条两份清爽可口的小菜，纪凛一边搅拌着粥，一边同宋云安说：吃一些，吃完了要是还想哭，哥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
    宋云安的洋相跟软肋被他捏在手里，再浇上一层掏心掏肺的宠溺，宋云安连个发作的机会都没有，他眼角发红，整个人安静下来，透着莫名的委屈，闻言病猫咆哮：不哭！
    行行行，不哭。纪凛千依百顺，亲自尝了尝温度，然后将粥递到宋云安唇边：吃饭。
    宋云安犹豫了两秒，含住咽下：其实我不太爱吃早饭。
    纪凛手一顿，装作若无其事，想到了宋云安被切掉的大半的胃，平静问道：吃了不舒服？
    宋云安脱口而出：能忍。
    纪凛指尖的血色有那么一瞬间消散干净，他脸上没展露分毫，而是递过去第二勺：那就吃少点儿，就半碗粥。
    宋云安点头：好。
    担心把这人好不容易显露的脆弱吓回去，纪凛十分小心翼翼，宋云安吃剩下的他三两下解决干净，简直连着苦水往下咽，他第一次发现能正常舒服地吃东西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可他的云安，早就被剥夺了这种权力，有可能往后都不行。
    纪凛不甘心。
    宝贝，商量一件事。纪凛放下筷子，语气郑重。
    宋云安不自觉坐端正：你说。
    咱们做个全身检查吧。纪凛接道：我说实话，我不放心，我很害怕。
    宋云安微微偏头，在消化纪凛话中的意思，然后问道：我做了，你会不害怕吗？
    当然。纪凛两眼放光。
    这种决定，无异于把宋云安自欺欺人的伪装扒开，或许在旁人看来没什么，却是他赖以生存的资本，但对方是纪凛，宋云安愿意：好。
    检查安排在下午，纪凛在外面焦急地等候，一般人用不了多久，更别说不需要排队，但宋云安愣是前前后后折腾了四个小时。
    看医生出来，纪凛第一时间上前：怎么样？
    医生的神色凝重而古怪：纪先生，您的爱人，是不是有先天性无痛症？
    纪凛浑身血液因为这句话凉的透透的，他浅浅吸了口气：你往细里说。
    检查报告显示，病人肝功能有问题，并且长时间伴随着胃疼毛病，他做手术次数太多，伤了元气，并且精神一直高度紧绷，得不到良好的修养，总之，情况很不乐观。医生接道：而我之所以这样问您，是因为在检查过程中，我们认为常人难以忍受的一些疼痛，病人并没有任何反应。
    他有反应的纪凛指尖无意识摩拏，宋云安并没有丧失痛觉，他只是不害怕一些小病小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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