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药郎轻轻点头，后续自然是扔给该做的人做。
    克蕾你，见过那个世界吗？
    卖药郎用不会打扰到浮梦的声音说道，克蕾克丝贝走在他们身边，见过。克蕾克丝贝想，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故事。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世界。克蕾克丝贝用冰冷的声调称赞着，她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卖药郎看向怀中的人，是吗。克蕾克丝贝是秩序的，所以她喜欢无序的东西，越是混乱，越是能够让她着迷。
    克蕾克丝贝眨眨眼，您见过从前的先生吗？她保持着平板的声线，和身边的人交流着。卖药郎自然见过从前的浮梦，混乱的时间线给予了浮梦能够在时间中任意行走的能力。
    不，不是那个。水银色长发的女仆否定的回答，她说的，是那个最开始的，人类的先生。
    那个美丽，纤细，孱弱，温和又尖锐的先生，若他的命运不曾改变，若他没被世界宠爱，他本该有着另一个结局。
    在那里，他是受人敬仰的文学大家，也是芸芸众生的一员。可惜，没有如果。
    【私が人間なら。
    我若为人。】
    =====
    作者有话要说：
    =====
    先生本来是个普通人的，只可惜......
    下一个副本走起！
    明天回学校，不更。
    第70章 妖怪日常
    羽衣狐元气大伤, 被关在地狱的更深一层，等待着漫长的时间，鵺直接消失, 再也出现不了。
    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除了在失控边缘来回徘徊，直接陷入沉睡的浮梦先生。对于浮梦来说, 进入深眠是平缓力量的最好的方式。虽然宅子中只有浮梦先生, 卖药郎和克蕾克丝贝, 可是少了那个总是坐在缘侧上，矮桌前的身影，却突然寂寞了起来。
    夏目贵志堪称魔幻的京都之旅结束, 回归了平静的生活，当然是对于他自己而言的平静生活，同时, 他也开始跟随安倍晴明学习阴阳术了。安倍晴明问他的那个问题，他在最后给出了答案。
    只让我选择一边的话, 我大概会选择人类的那边, 但是那是对于从前的我来说。如今我身边还有许多妖怪友人，所以我想现在的自己哪边都不会放弃吧。
    给出了答案的夏目贵志有些羞涩的笑了笑, 晴明先生，我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清秀的少年唇角微翘, 琥珀色的瞳孔温柔却坚定, 灵魂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安倍晴明得到这个回答温柔的笑了笑，这个答案很好，有着漂亮灵魂的人, 永远都会受到偏爱。
    在回到八原之后的生活，充满了宁静与惬意。安倍晴明入住浮梦先生在八原的房子，每天都可以教授夏目贵志成为阴阳师所需要的东西。钻石需要精心的打磨，如今的夏目贵志已经焕发出温润的光彩。比起钻石，不如说是玉石。
    夏季的风从绿叶间穿过，斑驳的光影落在地面，墙壁，蝉鸣带来了夏日的燥热，又被绿荫带去了一丝清凉。
    夏目贵志举起手挡在眼前，看着不远处的房子，暗自想着，不知道浮梦先生有没有醒过来。
    他发现在浮梦先生这里，有许多书，都是平时根本没听说过的书。虽然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会更喜欢打游戏之类的，但夏目贵志却能静下心来看书。他也看到了那篇名为《妖怪乡》的文章。
    夏目贵志很敏感，他察觉了一丝隐藏在文章里的，属于他人隐晦的善意，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个变成怪物的人类少年寻找自己的意义，但这又何尝不是为他们写的呢？介于人类与妖怪之间，夏目贵志早就在生活中发现了，人类也好，妖怪也罢，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为了生存。为了欲望。
    夏目贵志想到书中少年说出的话，原来人类和怪物，根本没什么区别。但无论如何，生活依旧在继续。
    八原的风很温柔，这里的人和妖怪也很温柔。夏目贵志喜欢这里，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有能够理解他的人，更因为，这里每一样事物都能够让人心怀善意与光明。
    等到了庭院里，安倍晴明早就坐在缘侧上，等待着他。
    夏目贵志朝他低头问好，晴明先生。白狐之子笑眯眯的招呼着他，庭院中的夜樱美得绚烂，近乎一场虚构的梦，却又真实存在。孩子样的妖怪嬉笑着，在庭院中玩耍，大妖怪各有各的地盘，偶尔能够捕捉到他们的衣角，一片和平。
    在这里，夏目贵志受到了最高的待遇，他是安倍晴明的弟子，是被妖怪接受的孩子，温柔的他，就连性格古怪的大妖怪都会和他说上几句话。毫无疑问，夏目贵志是被爱着的。
    晴明先生，先生今天还没有醒吗？夏目贵志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找到那个黑色的身影。
    安倍晴明摇了摇蝙蝠扇，他醒了，只不过，你看看就知道了。听着他的话，夏目贵志下意识地警惕了起来，毕竟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相当认识到了白狐之子隐藏在血脉当中的狡黠，只能说，不愧是狐狸！
    顺着指引，夏目贵志来到了一间房门前，他拉开障子门，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先生？夏目贵志迟疑的开口，坐在房中的人转过身，看着那张脸，夏目贵志一下子陷入了失语的状态。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会有独属于自己的特点，正是这些特点造成了千千万万的差异，形成了千千万万的人。但是不会有哪个人的特点是美丽，只能够用这种词来形容。所有的语言都是无力苍白的，这一刻，夏目贵志才真正意识到为什么有的人会因为抽象的美死亡。
    夏目阁下。浮梦先生朝他微微颔首，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样子有些不对劲，便将气息和容貌用力量遮盖。夏目贵志松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说实话，室内有些乱，是那种符合文人的乱，散落的书籍纸张，摊开的资料，房间内的每一处都显示出主人的身份。
    夏目贵志跪坐在榻榻米上，看上去有些拘束，克蕾克丝贝端上了茶和茶点。这是他来这里的通常待遇，好吃的点心应有尽有，还有各种有趣的东西，几乎都被堆到他的面前。夏目贵志在这些妖怪的宠爱里有些踌躇，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在这些妖怪眼里就是一只幼崽。
    先生你今天才醒吗？夏目贵志憋出了一句话。浮梦先生点点头，眼角带着笑意，嗯，今天刚醒，因为突然有的灵感。他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搭在桌子上，鸦羽般的长发如同绸缎一般，从肩头散落。
    大多数文人都有一些古怪的癖好，有了灵感突然从梦中惊醒，做到桌前书写记录也不是什么指的大惊小怪的事情。
    浮梦先生的眼神很柔和，一片明亮的金黄恍如光海，盛大而波澜壮阔，承载了一段古老的时光，那是，属于神明的目光。
    夏目贵志愣在了，脑海内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神明这个词语。
    在霓虹，与神明结缘是一件幸运又不幸的事情。能够得到属于神明的力量踏入另一个世界，也有可能被过于偏爱而被神隐。就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一正一反。但是无论怎么看，浮梦先生都不像是那种性格和平的神明。
    夏目阁下最近过的如何？晴明有和我说，你进步的很快。浮梦先生带着笑意，你很有天赋。
    夏目贵志连忙推辞，是，晴明先生教的好。浮梦先生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还在叫晴明先生啊？我以为你会换个称呼。夏目贵志挠了挠脸，我只是顺口了。
    先生，那个......夏目贵志缓缓开口，为什么那些妖怪对我的态度有点......他努力措辞，想要找出一个比较合适的形容。嗯，热情。这是他最后得出的答案，热情。
    看着他有些茫然和小慌张的样子，浮梦相当放松，他们只是喜欢你而已。大部分妖怪都喜欢你这样的孩子。
    只是这样吗？夏目贵志想了片刻，接受了这个回答。
    目送着他离开，浮梦先生看向桌子上的稿纸，拿起钢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
    有的时候，我会想，自己什么都不会，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大概只有写作这一点，可就算是这唯一能够拿出手的东西，也多少带着水分。我只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员。既然是芸芸众生，自然会对未来抱有幻想。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受到无数人的赞叹，能够得到无数人的喜欢，这样堪称是功利的目的，却是支撑着人走下去的动力。
    人永远活在斗争之中。这是从在母体受精时就明白的事情，在出生之后，更是在斗争的路上一去不返，和同类斗争，和自然斗争。
    当看着别人比自己好时，会心生嫉妒；当看到别人比自己差时，会心生庆幸。就拿我自己举例，我看到别人写的文章比自己受欢迎，就忍不住生闷气。为什么他的比我的好？为什么我不行？脑海里始终都盘旋着这些个问题。于是，这闷气越来越闷，就如同三国里的周瑜，把自己气死了。这个说法不过是说笑，当不得真。
    可每到这种时候，就要保持平常心态。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自己怎么学习，如何改进。最重要的是，要你是你自己。
    我的意思是，你要记得自己本来的想法。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假，但如果你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倒也不必过于强求。
    把话题扯回来，还是说说自己。
    有的人会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但在我看来其实不然。每当我于深夜之时，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我就会在内心我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从前的我是什么样的？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
    有的人觉得看清自己，得拿面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脸严肃，实则在旁人看来颇为可乐的对着镜子，分析自己。美名曰，看清自己。好吧，我承认，这是真真切切看清自己了，眼睛里的红血丝，眼眶下的黑眼圈，脸颊的小伤疤，看的是一清二楚。
    但我这人对于人的外貌天生就少一根筋，别人都能看出来什么杏仁眼，柳叶眉，国字脸，优美一点的是双目寒星，炯炯有神，但我就形容不出来。你让我形容一个人的外貌，我憋个半天，只能给你说个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看我这形容，你就会拍一下大腿，害，谁不都俩眼睛一鼻子一嘴巴么。然后赏我俩白眼，说亏你还是个文人，是个作家，你就这点文化水平？
    实不相瞒，鄙人是自称文人，自称作家。写文章全靠兴致，有没有人看随意。这不是自暴自弃，而是认清现实。
    先别说我没有进取心，我有啊。但是人啊，不是说努力，就能够做到的。鸡汤也不用多说，安于现状也好，积极进取也罢，个人有个人的特点。我这人没别的，最大的特点就是，佛。
    施主，听说过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这句话吗？】
    第71章 妖怪日常
    【放弃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 人生在世，多半过的不如意。对于许多人而言，放弃似乎是一件相当难以启齿的事情, 可是有些事情必须放弃。所谓的取舍，就是放弃一边得到另一边。
    当然一般来讲, 大部分人很难做到取舍, 这是源于人类的天性，鱼与熊掌想兼得。但古人有云,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就我而言, 我通过自己的肉眼所见的事物, 虽然可能并非完全真实，但是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可信度的。许多人在面对选择的时候，会万分犹豫, 左边和右边，哪一边比较好？若是在多上一个选择，那考虑的时间便要倍数增加。可就是这样精心做出的选择, 却会选完后陷入后悔的情绪当中。
    人类是善变的种族，是利己的种族, 这一点可真是真真确确。
    ......】
    浮梦先生敛下眉眼, 平静舒缓的呼吸显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就在这个时候，障子门又一次被拉开。
    隐约浮现的, 似有似无的淡淡药香，是常年与草药作伴而沾染上的草木气息。来者的身份已经很明确了。
    感觉如何？卖药郎坐下来, 面对着黑发的男人。浮梦别开与他对视的眼睛, 睫毛浓密细长，如同蝴蝶的翅膀，还好, 与其关心我，不如关心一下夏目阁下。男人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做了坏事，却一副高傲样子的猫咪。
    看着他的样子，卖药郎弯了弯嘴角，在下认为，说的算的应该是在下？他伸出手，浅蓝色的眼睛如同清澈的溪流或是清透的湖水，他就这样安静的等待着。
    浮梦啧了下舌，看上去面色平静，却能够从其中看出不情愿来。他伸出手，露出了一段手腕，白皙的皮肤近乎苍白，青紫色的血管隐隐浮现，带着一点绮丽奢靡的味道，让人想要轻轻地啃咬，留下一个又一个印迹。
    卖药郎轻轻按住隐藏着生命气息的脉络，指腹下的血管没有跳动，但卖药郎无视了这种异常，他要查看的是另一种东西。
    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通过指尖的那一点接触面积传来，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温和的力量和平稳跳动的心跳。
    浮梦先生垂眸看着露出的一小段手臂，眼中的复杂情绪被遮住，你没必要这么做。他动了动手臂，想要把胳膊抽回来，却被按住。力道很轻，只要稍微挣扎一下，便可以挣脱开来，但是男人像一只被拎着后颈的猫，安静了下来。
    别动。
    浅金色发的男人淡淡的说道，片刻后他拿开手，从携带的药箱里不紧不慢地翻找着需要用到的东西。
    浮梦先生撑着脸，保持着之前的动作，相较于他而言，卖药郎的力量各位温和，那种力量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午后的阳光。
    喝了。
    卖药郎塞给他一碗调配好的药，又拿出了毛笔和朱砂。
    这是为了加固浮梦身上的封印。拥有强大的力量的另一个意思，是要受到强于他人千百倍的制约。这是保持平衡的唯一方法。无论是朱砂还是毛笔，都不是普通的东西。
    把喝完药的碗放到一边，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卖药郎挑挑眉，在等什么？男人沉默了一会，金色的瞳孔中有翻飞的碎金，他伸出手，将衣扣解开。
    室内安静无比，浮梦先生微微皱眉，他相当讨厌有些湿漉漉的感觉，柔软的笔尖沾染的是红色的朱砂和金色的泉水混合而成的液体。笔尖在后背上绘制着复杂的花纹，金色与赤色的流光闪过，没入皮肤。
    别动。
    卖药郎按住他的腰，看了一眼已经有些烦躁的浮梦，再次低下头去，完成着符文。
    不知过了多久，卖药郎放下手中的笔，好了。
    红色的咒文在完成的一瞬间，拥有了生命，在白色的皮肤上，朝四面八法涌去，随后没入皮肤，朝着更深的地方钻去。如果能够取出一截骨头，就会发现，苍白的骨上，有着猩红的纹路，金色的光化作锁链，将气息与灵魂封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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