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暑利器。
    余岑想。
    我没事，热的。余岑率先移开视线，对戚心心道，你赶紧回去吧，监考老师快来了。
    英语考试开始，放听力的时候，因为怕影响大家听听力，监考老师把电风扇关了。
    教室里瞬间变得像蒸笼。
    还是空气完全不流通的那种蒸笼。
    余岑头昏脑涨。
    勉强听完听力，余岑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突然，眼前一片发黑。
    晃了几下，余岑身子一歪，往地上滑去。
    意识彻底昏迷前，余岑感觉到有一双手，用力接住了他。
    第5章
    余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眨了两下眼睛，余岑确定自己没有认错。
    不是校医务室，而是医院的病房。
    一旁白芷坐在那里，握着他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察觉到动静，回头看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岑岑
    白芷叫了一声，眼眶一酸。
    微微偏过头去，止住眼泪，白芷勾唇对余岑笑了笑，柔声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边说边按了呼叫铃。
    余岑看着妈妈，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妈妈好像忽然之间老了很多。
    我没事，妈妈。余岑道，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的厉害。
    白芷也发现了，她握紧了儿子的手，眼眶又是一阵发酸。
    余岑现在头还有些晕，但是医院病房里条件很好，温度适宜。
    没有之前在考场里那么热了。
    反手握住白芷的手，余岑刚想说：我就中个暑，不用这么紧张。
    房门咔哒一声，有人推门进来了。
    不仅有医生，还有余岑的父亲，余成辉。
    余成辉平时工作很忙，尤其是最近，刚刚升了职，更是异常忙碌。平时回家时间几乎没有早于10点的。
    如今在白天看到他，余岑也是一怔，叫了一声爸爸。
    嗯。
    余成辉应了一声，走到妻子身边，扶住她的肩膀。
    余岑，17岁
    医生确认了一遍余岑的基本信息，又简单问了问他的情况。
    余岑一一答了。
    末了，医生对余岑笑了笑，很和蔼：你刚醒，可能有点饿，再坚持一下，等会儿先抽血，然后做几个检查。
    余岑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皱眉，去看看自己的爸爸妈妈。
    正看见白芷忍耐不住，偏头抵在余成辉肩膀上抹眼泪。
    什么情况。
    余岑渴着饿着，等了一会儿，抽完血，余成辉给他端来一碗米粥，让他先吃了点。
    看看时间，他大概昏迷了三、四个小时左右。
    余岑有些不记得他英语卷子做到哪里了，唯一的记忆就是，至少听力听完了。
    想起考试来余岑还有些悔恨。
    他辛苦准备了近两个月，就是为了这次摸底考试考好一点，考过关之涯，一雪前耻。
    但奈何
    余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色好像已经暗了下去，病房里开了一盏小夜灯，光线很暗，没有人在。
    身体突然有点感觉，余岑起身下床。
    走到门口的卫生间，看到病房门没关好，门泄着一条缝。
    楼道里应急灯的光线透了进来，余岑听到外面传来低低的，压抑着的哭声。
    余岑一顿，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放缓了。
    早产体虚遗传不好治之类的字眼断断续续传入余岑耳中。
    还有待观察
    还有余成辉低声安慰白芷的声音。
    余岑立在门后静静听着，身体靠到了墙上，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服渗过来，余岑不禁打了个抖。
    良久，余岑深吸口气，进了卫生间。
    出来时，余岑毫不避讳地用力按下冲水键，洗手的动静也不小。
    果然，等他打开门，余成辉和白芷都站在门口等他。
    白芷双眼红肿，眼神关切，上前去牵他的手，手怎么这么凉！快到床上去躺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余岑没应声，顺着她走回床上，开口：爸爸妈妈，我得了什么病？
    .
    具体的病理余岑听得似懂非懂，但能确认的是，这是家族性遗传病，多为隔代遗传，治愈率很低，致死率很高。
    当年他姥爷，就是在检查出来后没撑过几天便去世了。
    这次余岑晕倒，本来他以为只是单纯的中暑。
    但他从小身体就不好，当年白芷又是早产生下了他，再加上有姥爷的事情在先，白芷余成辉都非常紧张，直接找了医生做各种检查。
    没想到一查，还真查出一点事来。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想，但当余岑再次亲耳听到这个消息时，仍是忍不住胆怯。
    余岑用力握了握手，却发现满手心都是汗。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
    更何况，他他妈才17岁。
    还没有成年。
    别说早恋了，他以后怕是连恋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且，他被关之涯压了这么多年，还没有翻身过。
    他不甘心。
    他爸妈辛苦把他养这么大，他还没能力尽孝心，他也不甘心。
    他还有点不放心梁禹那个傻孩子。
    还不放心
    余岑突然抱住头。
    屈膝窝在那里。
    极力压抑的吸气声传出来。
    白芷方才在外面哭得那样脆弱，如今在余岑面前，却再没掉一滴眼泪。
    她温柔轻缓地诉说着，到最后，只是在安慰余岑：没事的，宝贝，你放宽心，好好配合治疗。爸爸妈妈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你的
    当晚。
    余岑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却一直无比清醒。
    余成辉和白芷都在一旁空着的病床上休息，他们很辛苦了，不久前才刚刚睡着。
    余岑不敢动，怕吵醒他们。
    他睁着眼睛，借着房间里小夜灯微弱的光线，盯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岑猜测大概至少有两个小时过去了，他仍旧毫无困意。
    原本，他没有觉得自己身体不好。
    相反，他觉得自己身体哪哪都好，特别健康。
    他有无穷精力学习，从来没有觉得累过。
    可如今，他静静躺在黑暗中，细细地感受自己的身体，却好像哪哪都不舒服，像是突然生了一身的病。
    这就是病来如山倒吗
    余岑胡思乱想着，突然，放在床边的手机亮起一小片荧光。
    余岑错眼看过去，又偏头看了看躺在一旁的父母，把手机拿了过来。
    先看了眼时间，凌晨03：37。
    余岑漠然地想，他以前是真没见过这时候的柏城。
    没想到第一次见，不是因为努力，却是因为生病。
    手机通知栏挂着梁禹刚刚发送过来一条消息。
    【凉鱼：岑岑宝贝我睡不着了】
    【凉鱼：我好担心你啊！到底怎么回事啊，你醒了一定给我回消息啊】前面还有几条，都是梁禹之前发来的，问他怎么了的。
    余岑看着这个傻子，嘴角无声勾了勾。
    手指下意识打字，死不了，暂时，想了想，为了让梁禹能先睡觉，余岑又删掉。
    没想到他一句话还没打完，那头梁禹消息又蹦了出来。
    【凉鱼：你在编辑什么！】
    【凉鱼：这个点了，你为什么没有在睡觉！你肯定是有事！】【凉鱼：快点跟我说！不许瞒着我！】
    余岑：
    他为什么打字这么快？
    余岑继续慢吞吞地把刚才打到一半的话打完发出去。
    【余山今：我没事，中暑而已，你赶快睡觉。】
    【凉鱼：啊！真的假的？只是中暑？中暑有必要一直住在医院不回家吗？】【凉鱼：还是说你现在已经回家了？我现在去看看你？？】【余山今：谁规定凌晨3点必须睡觉，我中途起夜上厕所不行？】余岑看着如今他们已经快要连接不上的对话陷入了沉思。
    他们每次聊天，都仿佛有时差。
    怼回去，都因为打字慢怼的不够痛快。
    【凉鱼：啊这样啊。】
    梁禹的消息迟迟没有发来，余岑看到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余岑努力打字，争取在他开始下一轮之前解决问题。
    【余山今：你别来。我要睡了。】
    余岑消息刚发出去，梁禹突然发过来一长串消息。
    几乎占了余岑半个手机屏幕。
    然而，还没等余岑看清他发的是什么，对面就秒速撤回了。
    【凉鱼：那好，你赶快睡，我也睡觉了！晚安！】梁禹说话信息有效性极低，一大段里能有那么三四句有效的就够多的了。
    余岑也没把他那一长串放在心里。
    发句晚安，余岑关了微信。
    犹豫片刻，余岑打开了浏览器。
    在网络上搜索疾病，是很难获得有效信息的。
    在这里，所有疾病的死亡率都要提个30%往上。
    但是现在
    余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余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反正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房间里只有白芷，拿着手机，站在床边，低声讲电话。
    余岑伸手摸了摸，手机不在手边，应该是被白芷或余成辉收走了。
    白芷和那面人说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病床上的余岑。
    看到余岑醒来，白芷连忙三两句交代完，挂断了电话。
    余岑本来就瘦，如今被裹在宽大的病号服中，更显得瘦弱无助。
    白芷心都要碎了，走到余岑身边摸摸他的脸。
    爸爸去给你买吃的了，稍微等一会儿他就回来。白芷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头发，柔声道。
    嗯。余岑点了点头，道，妈妈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白芷笑着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陡然沉默下来。
    余岑发现她眼圈又红了。
    但她终究没有当着儿子的面掉眼泪。
    抿了抿唇，等心情平复，白芷对余岑道：岑岑，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可能会在这里多住几天，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妈妈去给你买？
    余岑还在想该怎么安慰妈妈，听到这话，又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些信息。
    据说得了这个病的，能活过三天就是医学奇迹。
    他不是特别信，毕竟网友们惯会夸大其词。
    但是他想，一切往最坏的方向去想，那三天之后，他多活一天，都是惊喜。
    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不，假如我只剩三天可活，我最想
    余岑想了一会儿，末了，对白芷道：妈妈，我想把英语考完。
    第6章
    白芷最终答应了余岑。
    因为余岑成绩一直很好，她从没有太多地过问过余岑的学习。
    余岑从小到大，除了吃饭这点外，都让他们非常省心。
    白芷去和柏城二中的老师联系，暂时只说了余岑那天晕倒是中暑，还想重新考一次英语，并没有说他生病的事。
    柏二初高中部，几乎没有哪位老师不认识余岑。
    英语老师也不例外，他欣然答应。
    老师们都喜欢他，也愿意满足学生这样的要求。
    第二天，余岑自己去柏二考英语。
    白芷和梁禹都要求要陪他一起去，余岑拒绝了。
    他只是去考个试，又不是做什么了不起的事。
    而且，他不希望被家人和朋友这样特殊对待。
    他也不想成为一个麻烦。
    高二摸底考试结束后，会有一天时间用来给老师们判卷子，学生们回去休息。
    九月一日正式返校，同时也是高一新生入学典礼。
    开学后，会把各科成绩和总成绩排名告诉学生，然后再选文理科，按照成绩分班。
    余岑到学校去的时候，只有高三一个年级的学生在上课，学校安静地他都有些不习惯。
    和老师约定的时间是10点，现在还早。
    余岑只身在校园里逛了逛，去看他平时不会注意的一草一木。
    走到食堂附近，余岑目光放在了后面的一条小路上。
    这条小路在柏二很有名，据说是情侣约会圣地。
    因为没有路灯。
    这条路可以从教学区通到宿舍楼，但余岑没有从这里走过。
    起先，他是觉得这条路不好，又黑又小。
    小路后面就是操场的主席台，隔着主席台，就是广阔明亮的操场。
    放着光明大道不走，去走黑不溜秋还难走的小破路，他何必。
    后来，在知道了这小路经常被用来做什么后，余岑更不从这里走了。
    而且，余岑对此嗤之以鼻。
    在这种黑不溜秋的地方接吻，到底有什么浪漫可言。
    余岑转身回教学区，去了英语老师办公室。
    老师们已经在批卷子，他的老师专门从大办公室出来，带他到隔壁一间小办公室，重新拿了份卷子给他。
    听力不太方便给你放喇叭了，我这里有音频，你戴个耳机听吧？英语老师问。
    余岑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老师。我记得我听力答完了的，只答后面的部分就好。
    英语老师点头，也好。
    老师离开了，把门给他关上。
    小办公室里就余岑一个人，老师也没让他上交手机学习资料什么的，给了他十足十的信任。
    想来以他的实力，去作弊反而是浪费时间。
    余岑也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想法，低头安静答题。
    整张卷子答完，余岑去了隔壁大办公室，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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