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41)
你想做什么?木九走了几步,回头看着谢君卓。谢君卓对他知根知底,他就是想逃也逃不掉,还不如先顺着谢君卓的意思走。
谢君卓摸出一卷红线,十文钱,递给木九道:用这两样东西做一个剑穗。
普通的红绳,普通的钱币,从一个不普通的人手里拿出来。木九有些诧异,他以为谢君卓是要做多厉害的东西,才会找到他这里来,结果只是一个剑穗,还是用十文钱和红线。
木九接过东西看了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宗门遭难后,他养成孤僻的性子,心里虽然疑惑,但面上并未表露。
你什么时候要?木九问了一声,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雨幕之下,天色暗沉,分不清具体的时辰,总觉得要到傍晚。
谢君卓打量了一眼左边那些做好的棺材,道:明天,我还有事要办,不想耽搁太久。
木九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应该可以做出来,当下应道:那你明日来取。
不,我要住在这里。谢君卓唇角含笑,她走了几步,在一具棺材前停下,摸摸这摸摸那,愉快地决定道:我没钱了,正好在你这义庄凑合一晚。这具棺材不错,我就睡这儿了。
活人总会避讳死人的东西,没事不会往义庄凑,谢君卓这话一出口,木九就愣住了。他看着满面带笑的谢君卓,喉咙滚动,过了半晌才冷笑道:随你。
说罢,他佝偻着身躯,收起谢君卓给的东西,转身打开房间的暗门,去了后面的小祠堂。
谢君卓知道他是去祭典师门的那些冤魂,没有不识趣的上前打扰。她推开棺材的盖子,翻进去躺下。她如今还小,这是成人的棺椁,所以她睡下还有多余的空间。
我在长几年,这棺材就刚刚好了吧。谢君卓伸出手一边比划,一边自言自语。她上辈子死无全尸,连口棺材都没有。
棺材躺起来就是这种感觉吗?和我乞讨的时候睡在大街上也没什么区别。
谢君卓说罢,闭上眼乖乖躺好,嘴里念着咒语,用浮空术将盖子盖上来。仅有的光都被遮住,棺材里黑漆漆地一片。棺材没有钉钉,空气依旧流通。谢君卓很满意,躺在里面无风无雨,很适合睡觉。
而这一觉也睡的安稳,等谢君卓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白日。
屋外的雨停了,木九打开门坐在门槛上,手里握着一个剑穗。他的眼睛有些红,大概是昨夜哭过。
谢君卓打开棺材,木九听见声响吓了一跳,一回头看见谢君卓从棺材爬出来,愣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昨天说了要睡在这里啊,你不会忘了吧。谢君卓拍了拍身上的衣裙,把压出来的折痕抚平,自然而然地回了一句。
木九当然没忘,可他以为谢君卓是在开玩笑,又怎么知道她真在棺材里睡了一|夜。
你的东西,做好了。木九把手上的剑穗递上去。
谢君卓眼前一亮,木九手上是一个漂亮的剑穗,并蒂梅花开的灿烂,下坠流苏飘逸,丝毫看不出钱币的样子。
谢君卓接过东西,脸上露出幸福的笑,目光中有几分追忆之色。
木九瞧见她的神色,神情一阵恍惚,不由自主地问道:这十文钱对你很重要吗?
谢君卓低头,木九自知失言,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谢君卓将剑穗贴身放好,道:这是我陪师尊做宗门任务得到的报酬,是我第一次凭自己双手挣来的钱,也是第一次和师尊出门除魔卫道
小小的十文钱却有着弥足珍贵的回忆,对于谢君卓而言,意义非凡。她把这钱做成剑穗带在身边,就像江月寒在陪着她一般。
她以勾陈止乱世,断善恶,辨是非,要走的路很长很长,她怕自己迷失本性,所以要找个寄托。
有什么能比这十文钱更有意义呢?这可是她为祸人间后做的第一件善事,姑且算个好的开始。
木九沉默下来,谢君卓的话牵动他的心,师尊二字,代表的不仅仅是传道受业解惑,还有一份难舍的情意。
哎,这个是你的报酬。
木九有些走神,忽然听见谢君卓的声音,一个匣子落在面前。他抬起头,想说报酬昨天谢君卓已经给过了,可他话还没出口,谢君卓就先开口了。
谢君卓站在门口,指着昨夜睡过的那口棺材道:我叫谢君卓,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死了,你能带着那口棺材来给我收尸吗?
义庄的生意,只要有钱就会做。
木九不明白面前这个看起来还很年幼的小姑娘为什么会考虑那样的问题,他一时哑然,没能回答谢君卓。
谢君卓笑了笑,好像并不是很期待这个答案。她拿过一旁的雨伞,顺手收进储物袋,对木九挥了挥手道:走了,谢谢款待。
青天白日,阳光微醺,谢君卓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义庄门口。她从风雨中走来,歇了歇脚,便从暖阳下离去,她的前途应该是一片光明,却问一个才见面的陌生人能不能给她收尸。
她说的那么轻松,飘飘然像一句玩笑,眼底却带着忧伤。
木九在门槛上坐了许久,等脚有些发麻他才回神。木匣子静静地躺在脚边,木九思索片刻,揭开盖子。
孙长老的人头静静地躺在里面,低垂着,像是在对谁谢罪一般。
木九独眼圆睁,喉咙滚动,半边嘴唇颤|抖着,最后发出一声大笑,笑声嘶哑,又像是在为谁哭泣。
走出老远的谢君卓听不见这如哭如泣的悲声,她把剑穗挂上勾陈的剑柄,一黑一红,倒是十分相配。
她来此求得剑穗,也断了前世因果,祈愿书上再添一人姓名。
第58章
夏去秋来,红了枫叶,黄了麦子,再一转眼,冬姑娘款款而来。地上刮起冷风,天上下起小雪,人们出行都是裹紧冬衣,缩头缩脑,就怕寒风顺着领口灌进去,那叫一个透心凉。
虎头岭最近不太平,今年的冬天来的比往常早,大雪覆盖了一个山头,不仅附近的人进山打不着猎物,山里的野兽也没东西吃。前些日子,一头虎妖从山上下来打破了他们村的防御结界,还咬死了一个小孩。
大雪封山,路远难行,要等到开春冰雪融化之际,村民们才能去附近的道门请人来修结界。
冬季漫漫,大伙也不知道那虎妖什么时候会再回来伤人。村里身强力健的男人们组成巡逻小队,白天就在村子周边巡逻,等到了晚上,大家都集中在宗祠里,靠着祖先的庇佑度过长夜。
牛大哥,牛大哥,你等等,我这肚子实在疼得厉害,肯定是中午吃坏了东西,一个劲地拉稀,我这会儿是没办法和你们一起巡逻了,我得回去找赤脚大夫看看。
一望无际的雪地上,一群举着铁耙,锄头组成巡逻小队的村民整齐地排成一列。走在最后面的人捂着肚子,杵着锄头走到最前面,面有菜色。一边说还一边夹紧屁|股,好像马上就要蹦出来一样。
他长的贼眉鼠眼,浑身上下也没二两肉,裹着冬衣也像细长的豇豆,风一吹就打摆子。这一套动作下来,滑稽的很,大家不由地哈哈大笑。
有人调侃道:我说瘦猴,这里离大夫住的地方还远着呢,你可别拉裤子里。
就是就是,要实在不行,你在雪堆里刨个坑将就一下。就是这大冬天的,滴水成冰,你可得宝贝着你的命|根子,别冻坏了。
队伍里的村民都是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起玩笑话没个分寸,瘦猴脸红的像猴屁|股。他心里觉得难堪,但面上还是跟着陪笑。
牛大壮见他真的不舒服,制止大家的取笑,道:这大白天也出不了多大的事,你赶紧回去找大夫瞧瞧。
虎妖伤人多是在夜里,所以白天大伙的情绪没那么紧张。
瘦猴谢过牛大壮,拄着锄头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照着来时的路回去。后面传来几声哄笑,带着嘲弄之意。瘦猴攥紧了拳头,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谢君卓,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行了,你们大家一人少说两句,谁都有个着急的时候,老逮着不放也没意思。牛大壮严肃地看了大伙一眼,他长的高大,虽然老实憨厚,但不笑的时候也挺唬人。
大冬天白雪茫茫,他们的村落远远看去像是一朵朵白色的蘑菇,冒着青烟。
牛大壮呼出一口热气,搓了搓发热的手道:我们今天走远点看一看,要是还没有那虎妖的踪影,我们就在仙人布置结界的地方安置兽夹。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大家打起精神来,争取过个好年。
行,大壮,你在村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汉子,你说走我们就走。人群里有人附和。
牛大壮憨笑两声,带着大伙继续往村子边缘去。他们走出一段距离,都能看见虎头岭的山脚,但那虎妖还没有影子。
牛大壮寻思着今天是见不到那妖孽,招呼大伙回去。忽然,有人直勾勾地盯着虎头岭的山脚下,眼睛大睁,哆嗦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村民们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团黑黄相间的虚影从山脚下过来,那东西速度很快,明明是在走,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飞一般。它的身体大如牛犊,四肢强健有力,头圆耳短,吊睛白额。
是是是虎妖,快跑。有人认出那东西,磕巴嘴大喊了一声,都还没拿出点抵抗的气势,整齐划一的队伍立刻四散奔逃。
虎妖站在雪地里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不慌不忙地看着自己的猎物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雪地上乱窜。
大王,我们说好的,我给你带来这些食物,你给我精气让我撑到过年。在虎妖身边,一道虚幻的人影露出来,赫然是刚才说拉稀离开的瘦猴。此刻的他没有实体,像是烟云幻化,风一吹就散了。
虎妖抬头看了他一眼,伸出爪子在他额头上一点,一束金光便落入他的眉心。瘦猴的身体顿时凝实不少,他贪恋地吸收那股力量,嘴角露出笑意。他舔了舔唇,躬身道:谢大王赏赐,小的就不打扰你用餐了。
瘦猴说完,身体缓缓消散。
虎妖抖了抖身上的雪,低吼一声,朝着最落后的那个人奔去。
逃命中的村民听见身后有动静,哇哇大喊起来:救命啊,救命,我还不想死,我家里还有在吃奶的娃娃,救救我。
村民大喊着,跑在前面的人却没有停下。他们都是肉|体凡胎,不论之前说的多好听,真正遇上了恐惧就会在他们心底迅速生根发芽,摧毁他们的意志和勇气。
村民有些绝望,虎妖扑过来,直接把他踩在脚下。雪沫漫过口鼻,村民浑身哆嗦。虎妖的喉咙里发出兴奋的低吼声,他张着血盆大口正欲咬下去,一团雪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脑袋上。
你这头畜生,你不是想吃肉吗?来呀,来你爷爷这边,我让你吃个够。去而复返的牛大壮站在远处,一手拿着锄头,一手拿着雪,啪|啪|啪扔了好几个雪团子砸在虎妖的头上。
他浑身冒着热气,脸色涨红,双|腿都在打颤,可他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村民落入虎口。
雪在头上炸开,虎妖被激怒了。他怒吼一声,放开脚下的猎物朝着牛大壮飞扑过去。牛大壮转身要跑,可是脚却不听使唤,还没跑起来就先栽倒在地。
眼看虎妖就要扑倒他身上,牛大壮把心一横,认命般提起手上的锄头闭上眼一阵乱挥,虎没打到,倒是刨了一地的雪。
纷纷扬扬的雪沫中,准备降落的虎妖忽然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直直地从牛大壮的脑袋上飞过去,噗通一声栽倒在远处的雪地里,翻了两个跟头。
跑在前面以为脱离危险的那几人一回头,看到虎妖滚到自己脚下,吓得魂都没了,挥舞着手上的铁耙、锄头,一阵乱打。
牛大壮闭着眼,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悄悄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面前有个阴影。高高瘦瘦,柔柔弱弱,不像是那只大老虎,倒像是一个人。
牛大壮一愣,猛地睁开眼睛。
雪地里,一身红衣的俏姑娘笑着竖起大拇指,道:大叔,厉害。
丫,丫头?牛大壮又惊又喜,面前的人正是当初他背出虎头岭的谢君卓。一段时间没见,小姑娘长高了,人也精神多了。红衣似火,像是白雪里的一团娇阳。
牛大壮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心里高兴极了,脸上堆满了笑意。不过他还没高兴太久就想起来虎妖的事,连忙起身把谢君卓护着,道:这里太危险了,你快跟我走。
谢君卓看着面前高大的人影,心里暖暖的,她笑了笑,按住牛大壮的手腕道:大叔,你别急,那只虎妖猖狂不了。我们还是先回村子,你给我说说这是出了什么事。
谢君卓面容冷静,从容不迫,给人一种可靠的安稳感。
牛大壮先是疑惑,挠了挠头想起来这会儿没看见那只虎妖的身影,他四下环顾,只见跑出去的村民又都跑回来,全部聚在他身边,下气不接下气,脸色发白。
被一顿乱打的虎妖从雪地里爬起来,抖落身上的锄头,它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鲜血,警惕地盯着谢君卓。
牛大壮轻咦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身边的这些村民,道:你们真厉害,看来这也不过是头纸糊的老虎,都被你们打趴下了。
谁,谁,谁打它了?你,你都不知道,我们,我们一回头,它就,就在我们身后。结巴着急地解释了一句,手舞足蹈,说的很是费劲。
谢君卓偏着头看了他一眼,不由地觉得好笑。她这一笑起来,其他村民紧绷的情绪像是被人拨了一下,蹦出点别的感受。大伙盯着她多看了几眼,都觉得有些眼熟。
结巴摸着头,道:你,你不是,不是之前住在大,大壮家的小,小姑娘吗?你从那,那儿冒出来的?
结巴磕磕绊绊,谢君卓听的费劲。她指了指天,然后又指了指地,手握成拳在大伙眼前刷地一下张开,道:我呀,是凭空冒出来的。
结巴摆手:骗,骗人,人怎么会凭空冒出来。
人当然不能凭空冒出来,谢君卓就是想逗弄一下结巴,没有别的意思。她这小半年一路行善积德,遇上能帮的就帮,实在超出实力的她也会去找附近的道门帮忙解决。一路走走停停,倒也不急着赶路。
寮城之事还有那么点时间,她顺便绕道来虎头岭,解决恩恩怨怨。正巧赶上虎妖行凶,牛大壮去而复返她都瞧的真真的。
这会要先解决眼前事,谢君卓也不和大伙废话,她从空间里抽出勾陈,让大伙后退。牛大壮本来还想护着她,见到这一幕顿时瞪大了眼,连话都忘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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