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让我去当猫——燕孤鸿(369)
乔双鲤淡淡道:王家的秘密,你的秘密,所以王前辈疯了。
她单枪匹马杀进昆仑秘境,要和东皇鱼死网破,要去找你问个明白。
王前辈会死的,她已经死过一次,不会再有任何复生可能。
而你却还在这苟延残喘,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没有将承担一切坦然告知的勇气?
昏黄光芒黯淡飘忽,像是燃烧许久的烛芯。记忆画面中王盼之一步一顿艰难走到井边,他没有了咆哮呐喊的力气,声如蚊蚋,语气依旧坚定。
折耳都会好好的。
都应该活的好好的。
唉。
一声幽幽叹息,从枯井中传来。似是跨越了时间与空间,声音还算年轻,却已浸满了沧桑与无奈。乔双鲤心中一凛,暗自紧握龙鳞刀。只见周围朦胧记忆画面再次变换,最后变作了一张残旧木桌,桌上碗筷齐了,正中央三两叠小菜,簇拥着白瓷碗。雪白的汤,撒了翠绿葱叶,里面浮浮沉沉几个雪团般白胖的馄饨。
瓷碗下压着张纸条,纸条上娟秀小字同锁龙井残碑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盼之,今晚吃刀鱼馄饨】
王家被灭门的当晚,王盼之本是高高兴兴去赴姊姊的约,来吃一碗馄饨的。
王家宿命早该结束了。
轻柔女声响起,吴侬软语,听起来永远笼着层淡淡愁绪。
并非我不愿告诉盼之,只是在我觉察到时,已无能为力。
昏黄火光自锁龙井中晃晃悠悠浮现,在它出现时记忆画面化作碎片破碎消散,火光映照在记忆碎片中,乔双鲤看到截然不同的火焰。
曾经它莹白缥缈如月辉,璀璨洁白,美丽圣洁。反照现在的火焰昏黄微弱,恍若风中残烛,仿佛风一吹就会熄灭。
不会是陷阱,盼之能前往的唯有东皇化身所在的秘境。
昏黄火焰摇晃,虚弱到甚至不能变成猫态,不能凝聚火种,只留散乱火光,女人轻笑,声音透着冷意。
毕竟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借盼之手彻底除掉我了。\'
按理说火焰化身不该存在这么长的世间。
乔双鲤冷静道,从知道东皇化身从民国时起便是王槿之,到现在仍是时,他心中就已埋下疑惑。以人为化身,先不说王槿之有没有达到九重纯粹化,光是人体就远不能承受。而且无论是往昔重现秘境还是这三枚昆仑秘钥碎片来的都太过轻易巧合。
就好像有什么人刻意要激怒王盼之,引诱她前往昆仑秘境似的。
起先我是他来到人间,除掉气运之子的媒介。但物极必反,如果不是我的存在,恐怕他那几个化身早就合二为一,东皇彻底苏醒了。
女声轻笑,火光摇曳:他用了我的躯体,把火焰抛下。但这是拥有时光力量的火焰,就连他也没想到能燃烧尽百年。到现在我的躯壳已是拖累,想要彻底除去我,只有与我血脉相连的盼之才能做到。
你就是乔双鲤吧,盼之唯一的徒弟。
你的师父早不再像曾经那般轻易收人挑拨,被仇恨冲昏头脑。任何轻视她的人都会吃大亏的。
说起时,女子的语气骄傲又伤感。
盼之啊她明白的。
明白自己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 *
昆仑秘境,茫茫大雪山,一袭黑衣的王盼之右手持刀,望向就在对面,亭亭玉立的王槿之。面上再不见癫狂暴躁。
蓦然间,她如血红唇勾起一抹冷笑。
姊姊。
第439章 绝望火焰,归位
盼之。
皑皑雪山,漫天鹅毛大雪中,王槿之眼眸含笑。
你还和以前一样。
一样吗。
王盼之漫不经心,火焰长刀斜向下,尖端拄在积雪中。
我倒不这么觉得。
那是铜雀台吗。
王盼之下巴抬起的方向,茫茫大山中隐隐绰绰,有座随山势起伏,恢弘大气的宫殿建筑群,比古时候帝王皇宫都要更庞大辉煌。在宫殿前的高山上,高高低低青铜雀鸟灯盏环绕簇拥着正中雕琢龙纹,古朴精致的青铜四柱台通天彻地,如帝王祭拜天地的场所。
王槿之的身躯随为折耳,又经东皇改造过,但毕竟不极致,承受不了东皇宫内浑厚能量的威压,只能栖息铜雀台上。猎杀者的火焰对于躯壳而言是累赘,也是原身意识所在。分离火焰与意识,占据身体,原本随时间不过半月火焰就会消散,这具躯壳化身也将完全属于东皇。
但从来没有任何一人能算无遗策。
* *
童校长为我建了这口井。
锁龙井外表看似普通,内里由本源磁石堆砌,外圆内方,内里正如微缩版的天坛。这种构造最能保存能量不消散,同时也能封锁气息,不被外界觉察。例如梦鼠王的尸体,例如王槿之的火焰。
火焰意识犹在,东皇就永远不能彻底得偿所愿。
仅已火焰形态存在,孤独置于井中,与尸体为伴,挨过近百年的岁月。王槿之的声音仍旧温柔,就如昏黄温暖的火焰,看似即将熄灭,却一直燃烧着,韧性如风中劲竹,黑暗里的烛光。
取国王塔罗牌的时候,盼之便知道了。
王槿之轻笑:她其实一直都很聪明。
东皇手下一直在寻找王槿之的意识火焰,他早就怀疑特战,所以前有绍修竹伪装人类潜入学校,后有山海族战争,谁曾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与此同时王槿之也无法离开锁龙井,必须依靠梦鼠王尸体与本源磁石遮掩自己的力量波动。
直到王盼之要为乔双鲤取国王塔罗牌,进入这里,王家隐藏近百年的秘密才终于掀起一角。
但你的火焰就快消散了。
乔双鲤拧眉,他能看出昏黄火焰已如危烛将熄,虚弱到了极点。可能再过一个月,两个月就将彻底溃散。强自留下火焰必须要付出代价,即使是拥有时光特质的火焰到现在也是强弩之末。它燃烧数十年,油尽灯枯,甚至连火种形态都维持不了。熄灭后恐怕要等待数百年才能再重现人间。
东皇只需要再等一段时间,就能彻底占据你的身躯。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当顶级的,最好的华贵礼服出现,谁还能忍受粗麻烂布呢。
王槿之语气轻柔,意有所指。
更何况绝望能直接为皇所用,不会有像我这般的隐忧。
从乔双鲤出生,一切就注定了。
仅凭鲁珀特之魂和一腔恨意,盼之不可能将意识附在绝望火种上,一直等到你的到来。
折耳,绝望火焰,鸳鸯眼。
你是亿万里挑一,最完美的存在。盼之明白他想做什么。
乔双鲤:但他是东皇。
东皇睿智狡诈远非常人,他随着国朝诞生,历经世世代代,看进人世间一切尔虞我诈,所以万物皆通,七窍玲珑,布下天地棋局。一人一生不过寥寥数十年,所思所想轻易便会被看破。王前辈想做什么,乔双鲤不信东皇看不出来。
你会放太多意识在注定要被毁灭的躯壳上吗。
王槿之轻笑反问:若是东皇本身,甚至是他化身全胜时期,我们都永无算计的可能。
只有这次,也唯有这次,老虎已经沉睡,难道还不敢放手一搏吗。
无论是从童半夏口中还是那些记忆里,王槿之一直是极守规矩,极标准的大家闺秀。和王盼之虽为双生姐妹,二者却截然不同。
但此时此刻,乔双鲤却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与王盼之相同的肆意赌性,以及落子无悔的决绝。
好好感受。
王槿之温声道,昏黄火光落入井中,荡漾起一圈圈波纹。就像原本枯竭的井中漾起水波,模糊投影出另一个世界的景象。
漫天飞雪,巍峨群山,乌衣墨发持刀而立,如同一副极简的水墨画。
这是你师父教给的最后一课。
* *
昆仑秘境,茫茫雪原。
杀了姊姊的躯壳,她的火焰也会随之消散,我也同样。
鹅毛大雪落到王盼之的发上肩上,落到她小巧挺翘的鼻梁和翩跹如蝶翼的睫毛上。雪称得漆黑眼眸越显幽深。
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王盼之语气淡淡,嘴角讥诮勾起,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正好王槿之的身体用腻歪了,我死了还能让绝望火焰归位,促进纯粹化,最后你就能得到最完美的身体。
这是阳谋。
站在她对面的王槿之脸上淡淡微笑不变,甚至在听到阳谋后颇为认同颔首承认,面露赞同微笑,末了饶有兴致:所以你决定如何做呢。
如何做?
为何说是阳谋,因为即使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东皇推动,王盼之也别无选择。
她动手,东皇化身不会有反抗,甚至会引颈待屠,暂时发泄怒火又有何用,一切都还是会按照他的计谋来。
她不动手,用不了多久时光火焰也会消散,王槿之意识一去,东皇化身没了束缚,就算王盼之拼了命能击败化身又有什么用?她杀不了东皇,甚至除了这次机会,她毕生都再无可能获得昆仑秘钥,来到大雪山。而且她存在一天,绝望火焰不能回归,乔双鲤就永远不能完整融合火焰。
更何况王盼之有自己的骄傲,她怎能忍受自己苟延残喘,拖累乔双鲤。
是有无限可能的乔双鲤更有机会杀死东皇,还是残破凋零的她自己,一切残酷结局早就注定。每一枚棋子都有他自己的位置,性格,经历,生平,一切一切都会促使她最终走到这一步来。
这辈子从睁眼开始,王盼之走的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死路。
但是死路又如何。
你今天话格外的多。
王槿之忽然开口,若有所思。
如果你是在等唐月凉,他进不来的。这里是我的领域,即便他有西皇的半颗心也只会被拦在外面。
唐月凉从小长在青帮,接触的都是三教九流,手上功夫到现在也未曾荒废。往昔重现秘境他扔给西皇化身的野王遗体里确实有半颗心,但唐月凉从牧羊手里夺走尸体时便偷梁换柱。野兔尸体中的是野王的半颗心,而不是西皇的。
野王挖心而死,毫无生志,本是无药可医。但他曾经与西皇互换了半颗心,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心脏完整,说不准以西皇能力还有将他救回的可能。雕塑毕竟只是西皇化身,救回野王是它当时唯一的目标,所以拿走西皇半颗心的唐月凉才能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离开。
王盼之此时能等的也只可能是唐月凉。
我本就没指望唐月凉能做什么。
王盼之提起刀,鹅毛雪片落到黑火长刀上,消泯于无。与此同时鲁珀特之魂自她右眼浮现,漆黑如水滴的宝石上密布蛛网裂痕,当它出现时黑火骤然爆发席卷天地,茫茫雪片一扫而空,通天彻地只剩火焰凝成的龙卷风。火焰燃烧的空间扭曲,隔着滔天烈焰,王槿之的神情模糊不清,隐约是在笑的。
杀了我吧,这不是一直以来你希望的吗。
一直以来积压的愤怒仇恨,到最后却发现无处宣泄,我应该是你唯一的仇人吧。
杀了我,你也算得偿所愿了。
废话真多。
王盼之眼中宝石之魂铿然破碎,下一瞬她整个人被熊熊大火吞没。黑火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墨龙仰天长啸,肆意烧尽整片天地,火舞万里,黑色火焰取代了鹅毛大雪洋洋洒洒落下,世界被染成纯粹的黑。王盼之融身于火以身为刀轰然向下斩落。
斩向的目标却不是王槿之,而是脚下这广袤无垠的厚重雪原!
眼见此景王槿之脸色终于微变,他随手在虚空中一抓,源自皇者浑厚澎湃的能量凭空出现,横拦在黑火与大地中间。
但就在这时!
轰隆隆!!
仿佛从极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爆炸声,声音并不算响亮,但却引起了整个世界的震动。绵延起伏雪山上被震落的滚滚积雪如雷霆般呼啸而过,天摇地晃王槿之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这停顿极短,很快她就恢复正常,但就是这一秒的时间,黑火烈焰刀锋轰然落下,掀起百吨积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被炸开的大雪下,冰层背后竟如镜面倒映着熙熙攘攘,灯红酒绿人间!
而王盼之以身化火一腔孤勇撞了上去,冰层镜面倒影骤然出现无限裂痕,像被磨花了的铜镜,再倒映不出丁点人间景象!
轰!
黑火被饱含怒意的宏大伟力一招击溃,火焰散落漫天,露出其中王盼之的身躯。她满身裂痕,无一处完好,正如濒临破碎的鲁珀特之泪。但王盼之却在大笑,笑的肆意畅快,笑的意气风发,将这数十年的仇恨怨气统统少散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东皇,你看我这枚棋子怎么样,够不够上你的棋盘!
你想要世界融合,那在你的算计里有没有算到世界连缝被我毁掉!
砰!
浑厚巨力轰然压下,压的王盼之身躯如易碎玻璃般咯吱作响,一块块碎裂脱落。王槿之仍站在原地不动,脸上身上竟也出现重重裂痕,和王盼之相互对应王家姐妹血脉同源,都不属于现在的时代。王盼之命不久矣,王槿之的躯壳也存在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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