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让我去当猫——燕孤鸿(368)
想到李仲卿临终前在他背后留下的血字,乔双鲤神情一凛,挥去权柄带来的异样感,更快向顶楼走去。
办公楼这边的异象已经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乐天钧和沈逸飞找了李主任将教职员工们全都疏散,学生们安置在后山道观。绝望黑火如含苞待放的黑色火莲,火焰漫天飞舞,范围内无人能近前。
在场老师教授都是与空兽战斗多年的猎杀者,火种上或多或少都受过绝望因子污染,稍微靠近就会被绝望火焰勾起,侵染到更深处,不得不退后。童校长沉睡闭关,顾临安唐月凉南海未归,周副校长重伤,姜大校坐镇九局难以赶到,现在除了乔双鲤外竟无一人能进入燃烧的绝望火焰内。
而知道乔双鲤目前状况的乐天钧楼鸿枫等人更是忧心忡忡。
小乔火焰不知道恢复怎么样,如果没恢复完全
王盼之是乔双鲤的师父,怎么说都该网开一面。
难说。
乐天钧脸上担忧更胜,转头看到匆匆走来的童阳秋,忙上前:阳秋!
李主任打通电话了,姜大校正在赶来。
童阳秋将符篆玉石分发给教授们:封锁区域,一定不能让这里的气息泄露出半点。
虽然在场绝大多数教授都不知道这是昆仑秘境,但一旦它被打开,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绝对能吸引整个国家乃至整片大陆的空兽!
昆仑秘境,这可是空兽成皇的唯一途径啊。
你们看,那是什么!
眼睛最尖的乐天钧突然指向天空,众人抬头,就见从办公楼顶巨大黑火莲花绽放般缓缓向四方扩散,三道冰蓝光柱如同花蕊直冲天际,云层都被击溃。无形的威压从苍穹而来,是强悍的,敌对的,在场所有猎杀者火焰一跳,眼睛竟全都变成了猫瞳。
云层蓝天背后究竟有什么,无人能看得到,但与生俱来的本能拉响警报,神经紧绷如弓弦,隐隐预感浮现云端之外,是人类最强大的宿敌。那三道冰蓝光柱在苍穹汇聚,一深一浅光柱翻转弯曲如互相追逐的衔尾小鱼,最后一光柱则一分为二,化作两团星子般璀璨闪亮的点,要分别镶嵌成为两条小鱼的眼睛。
画龙点睛,阴阳鱼镶眼,到这一步秘境将会被彻底打开,也就在这一步,那两团星子竟突兀停在半空中,它们被不知从何升起的虚幻山峦挡住,再不能前进一步。空兽王者的气息轰然爆发,逼的猎杀者们如猫般喉咙发出威胁低咆,但理智却感到熟悉气息。
是小乔!
乔双鲤上去了!
师父。
顶楼狂风大作,吹动的衣衫猎猎作响。乔双鲤一身山峦权柄化作的晶铠,撕开层层绝望火焰,龙鳞刀出鞘从后横过背对着他的王盼之脖颈。乔双鲤声音沉重,一字一句。
你不能去。
不能现在一个人去。
乔双鲤补充道:这枚昆仑秘钥不一定通往东皇宫,而且以师父你现在的状态孤身前往并不理智。
甚至可以说是必死的。
牧羊人死了,仲卿也去世了,他在临死前留下遗言。
正是乔双鲤背后附着有浅绿火焰的血迹,现在想起上面字眼代表的含义乔双鲤仍觉得骨缝发凉,寒意森森。为了拖延时间,让王前辈回心转意,他毫不犹豫说出了这个秘密。
多个,东皇
李仲卿所说的东皇不一定是指东皇本身,也有可能是东皇化身。即便如此只从字面意义理解,有多个东皇的存在也格外令人毛骨悚然。从往昔重现秘境到现在一系列的事,牧羊人算计,东皇算计,野王的谋划,多闻楼主的谋划,早就将此次南海之行搅成了一过浑水。
联想到最开始青乌湖畔,王前辈是追着大雾中一名女子离去的,乔双鲤更觉得这一切可能都是东皇阴谋!他悉知王盼之的性格秉性,甚至不用自己多动手脚,光是从记忆中看到王槿之的真相就足以令她失去所有理智几近癫狂。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乔双鲤暂时没有头绪,当务之急是尽快稳住王盼之,不要让她冲动之下做傻事。
师父?
乔双鲤说的口干舌燥,眼前的人却没有任何动静。他嘴角紧抿,龙鳞刀未动,转到王盼之的身前。她眺望远方,那是特战后山的方向。透过熊熊燃烧的绝望黑火能看到满山金红。
秋天到了,金桂飘香。
桂花开了。
王盼之淡淡道,乔双鲤没有从她脸上找到半分疯狂暴躁,唯有一种厌世冷漠。外表风华正茂,内心却已衰老死去。
明明她还站在这里,却好像飞到了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小子,除非你有杀了我的觉悟。
王盼之厌倦屈起手指,叩了叩横在颈间的刀锋,薄唇轻启:否则这只能暴露你内心的脆弱。
轰!
乔双鲤急收刀侧身退后,却仍慢了一步,被王盼之腿风扫过的侧腹隐隐作痛。他后跳站稳,眼前的女子身体下沉,眉眼冷艳,右臂前伸,摆出的是王氏太极最基础的起手式。
看好了。
就像最开始学校初遇时,王盼之亲自教导演示的一招一式,她定住不动,似是在等待什么。
乔双鲤明悟。他扔掉龙鳞刀,山峦权柄化作的晶铠收起,黑雾散去。挽起袖子,他身体下沉,摆出的起手式与王盼之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一左一右,两人仿若镜像,明明容貌截然不同,眼中神情却又莫名相似。
漆黑火焰落在他们的发丝与肩膀上,王氏太极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不依靠任何火焰与权柄,仅凭拳脚一招一式肉搏,乔双鲤竟完全不落下风。昔日瘦弱少年如今已成长为优秀沉着的青年,每一招每一式虽脱胎于王氏太极,却也带了个人的风格特色。
坚定不移,威而不厉,观其招如见其人。当乔双鲤一掌将王盼之击退时,女人嘴角轻勾,终于不再吝啬满意。
很好。
乔双鲤也下意识微笑,他拖得时间够长了,能感到姜大校的火焰气息正飞快赶来,已到了东北境内。只需要再拖一会,再
轰隆!
乔双鲤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只见苍穹上阻挠光柱的崇山幻影轰然破碎,两枚光点如群星归位激射入阴阳鱼内,三枚昆仑秘钥碎片齐聚,光芒笼罩的苍穹上竟如海市蜃楼般出现白皑皑绵延雪山的浩瀚虚影。
腾然而起的黑火如绳索将手无寸铁的乔双鲤牢牢捆住,铺天盖地黑火扑面而来,不为攻击只为将他困住。权柄被苍穹上雪山虚影压制完全使不出来,乔双鲤竭力挣扎,眼角余光看到王前辈毫不犹豫走向那片雪山光幕,没有回头。
师父别
惊恐,慌张,担忧,不甘,浓烈情绪翻涌下乔双鲤眉心发热,那缕不同寻常的琉璃色黑火微微发亮,将他团团围困的绝望火焰似乎松动,他立刻竭尽全力伸手,紧紧抓住了王盼之的衣摆。
别去!
你还差一点狡诈,一点狠。我的徒弟不该是个好人。
当好人难免会讲原则,有顾虑,还不如肆意妄为的坏人活的长久痛快。
但有些人就算是生在绝望里,也该是发光发热的。
最后一眼,王盼之目光黑沉,看似死寂,深处却燃烧着烈焰。漆黑火焰在她身周飞舞簇拥,狂风烈烈火光灼灼,她眉眼浓黑,肤色白如雪,唯有唇瓣殷红,像是抿过了胭脂,美得肆意张扬,动人心魄。
王盼之并指如刀,割断衣摆,洒脱一笑。
你出师了。
沧溟万里,诸天燃黑焰。
王盼之化火为刀,一人一刀,黑衣黑发,孤身前往大雪山。
一去不复返。
师父!!!
第438章 时光火焰
雪山虚影在王盼之进入后猝然消失,连同昆仑秘钥碎片投射出的三道光柱。有什么东西从空中坠落,奋力挣脱绝望黑火束缚的乔双鲤冲上前,却没来得及接住。
咔嚓。
玉碎脆响,合三为一的昆仑秘钥在他眼前摔得粉碎。莹白玉珏变得黯淡无光,仿若一块块劣质白石。昆仑秘境只能进入一人,而后便彻底封锁。
师父,师父
乔双鲤紧紧抓着秘钥碎片,浑身发颤,他痛苦紧闭双眼,攥拳抵住额头。拼命尝试感应,但往常能清晰通过火种感受到王前辈的气息,现在却空荡荡的,像是断线的风筝,完全失去了对另一端的联系。
双鲤!
红褐火焰自楼道口燃起,火焰中跃出三花缅因大猫,她似是一路急匆匆赶来,长而蓬松顺滑如锦缎毛发如波涛般起伏,落到乔双鲤身前。
姜大校,我没能阻止师父。
乔双鲤喃喃,看到他此刻神情三花缅因在火焰中变化,姜若梅心疼将乔双鲤搂入怀中,安慰抚过他越发瘦削的脊背:你做的足够了。
从染上毒瘾到现在,乔双鲤就没获得过片刻喘息之机,永远在逼迫自己,拼劲全力。姜若梅身居高位多年,心早已坚硬如铁,看了乔双鲤的模样却只觉得心疼。
足够了?
乔双鲤重复,蓦然他似想到什么瞳孔骤缩,豁然起身,匆匆落下句:我去后山看看。便不顾姜大校呼喊,急匆匆向后山奔去。
苍穹上被光柱击溃的浓云正以更快速度聚拢回来,转眼间阴云密布,狂风大作,吹得山林枝头落叶纷纷扬扬。一只折耳黑猫飞快窜过,从通向山腰道观的青石台阶跳下,窜入茂密树林。阴沉昏黄的天空似乎带着某种压抑消极的气场,令人心中蒙上曾雾霭,提不起精神来。
昆仑秘境即使只开启了一瞬,从中泄露出的皇者气息仍吸引了人间无数空兽向其聚拢,从特战向周围方圆百里都是影响辐射区。特战有阵法还好说,关键是周边村落城镇,即使民间空兽最多不过乳鼠大鼠,数量够多时也足能让猎杀者喝上一壶。
但这一切附带影响都暂时被乔双鲤抛到脑后,黑猫跑的越发急,他要赶在昆仑秘境消散前到达那个地方。
希望还能来得及。
猫爪踩过落叶,乔双鲤停在通往昔日童校长引他加入执灯人的溶洞裂缝处,山海鼠肆虐时后山许多山体变形垮塌,原本在那里的小型传承之地也被换了地点。
但是起源磁石能转移,有些东西确实换不了位置的。
比如说王前辈曾存放梦鼠王尸体,从其中取出世界塔罗牌的困龙井。以及井边王槿之的坟墓。在往昔重现秘境混乱那一刻乔双鲤看到了王盼之大半记忆,其中就几年前刚拜师不久,王盼之操控他身体时的画面。乔双鲤看到在王盼之试图取出井中梦鼠王尸体时,遗留下来的力量阻拦。
那是火焰的力量,王槿之不知用何种方法将火焰困在坟边,守护那口井。可能是她在觉察到自己被东皇操控后留下的,也有可能是东皇刻意留下的,无论如何,都会与那人有关。
乔双鲤费力从裂缝挤进去,蹭掉了肩膀上几撮毛,裂缝幽深狭窄,弯曲看不到尽头,人在其中极易得幽闭恐惧症。但乔双鲤刚沿裂缝向山内走了半截就感受到浓重绝望的气息。和昆仑秘境初开的感觉几近相同。
就是这里!
原本庞大宽阔的地下钟乳石洞穴因地震只余下断壁残垣,曾经澄澈见底的水潭污浊不堪。岩壁上隐约还能感受到残存刀痕上凝而不散的森冷感,曾挂满桃符军牌的红绳不知落到哪里去,只留下光秃丑陋的岩壁。
黑猫在断折钟乳岩间穿梭,沿着破碎陡峭的石壁向下跳跃。曾经王前辈走的那条路现如今已经消失了,唯有地底深处若有若无的绝望气息像通往迷宫终点的线团,让乔双鲤踩着碎岩断壁下到洞窟底端。
地下水潭依旧,原本在水面下,通往水潭中央的石梁却断的七七八八。乔双鲤无法凌波微步,他化作雾气,直接到了水潭中央。水潭下是罕见的洞中洞,潭中潭,水流倾泻而下,落入更深层的洞窟中。
这里已处于地下深处,山峦崩裂改变地貌,原本宽阔如足球场的潭水不知顺着哪条裂缝流光了,只剩下中央孤零零的石灰岩柱。五人环抱粗的岩柱上是一口枯井。
不知哪朝哪代方型石块筑成的石井,井口周围是纯白无暇的石块,仿佛南极冰雪。粗糙生锈的巨大铁链一半藏在井中,一半搭在井口,像一头被抽筋扒皮的老龙。井边上立着个只剩下半截的石碑,同样磨损的没有棱角,繁体字迹却和石井石碑的年代不同,更新,也更娟秀,似是民国时南方大家闺秀一笔一划刻下。
【锁龙井】
与昆仑秘境同源的绝望气息便是从这口井中传来的,但乔双鲤的目光却先落到井旁杂乱石块垒成的坟冢处。
坟冢前原本摆放的一叠老照片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残坟孤冢。隐约间乔双鲤似乎嗅到了桂花酒醇厚凛冽的香气。
姊姊,我来看你了。
酒香中乔双鲤听到王盼之的声音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若有若无。岩洞中昏黄一片,像是老照片上的颜色。昏黄中乔双鲤看到年少时的他身披黑火斗篷,大马横刀坐在坟堆前,将一坛酒摔了下去。
不是他,这是几年前暂借乔双鲤身躯来取国王塔罗牌的王前辈。
我收了一个徒弟。
小猫崽子差的远,勉强有我当初百分之一的天赋
谁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继承我特质了,烦死人。
王槿之。
乔双鲤没有理会纷纷扰扰回忆画面的干扰,他恢复人形,手握龙鳞刀,面容冷肃。
或者说,我该叫你东皇。
过往画面景象仍在乔双鲤眼前上演,他看到王前辈望向坟冢时眼中那一抹怀念眷恋,看到他艰难固执的走向锁龙井。看到那股昏黄火光的阻拦,让王盼之仿若背负大山,步履艰难,像是在松脂里竭力挣扎的小虫。
是的,这昏黄若快要燃尽煤油灯的光芒正是火焰。
王槿之的火焰,在这里燃烧了近百年。
我就不信折耳还不能活?!
记忆中王盼之的怒吼像头被激怒的护崽雌狮,满腔怒火不甘,为乔双鲤也为王槿之。
谁让折耳死,我就让他死!!
她现在全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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