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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决道:“只是猜测,并未证实。”
柳棠道:“那臬司大人可真自负, 只是猜测便敢布此大局。”
景决听出他言外之意, 脸色微微发白, 语气还是咄咄逼人:“你杀得了他?”
柳棠眯了眼, 审视了景决片刻, 而后仰头, 抬起伞沿, 望向沉沉的雪幕,天际的乌云层中显出些灰色,天总算将亮。
“杀不了,”那点若无似无的亮,不足以照亮柳棠的眼, 他声音沉沉,“拒霜剑的传承未予我,唯有拒霜能杀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 景决试探,柳棠主动上勾,你来我往几句,柳棠已经相当于承认了“他”是谁,说完这句,柳棠讽刺地淡笑了声。
又是一阵卷地风来,雪沙被刮得糊了视线,玉阶两排风灯和柳棠的灯笼在雪雾中摇摇晃晃、朦朦胧胧,景决与柳棠没来由同时向一个方向迅速地扫去一眼,那里空无一物,只一盏风灯突然大炽,灯芯烧到最末,爆亮之后,灯灭了。
两人收回视线。
景决道:“为何只有拒霜剑能杀他?”
柳棠道:“拒霜剑有历任芙蓉山主的元神,其中也有他的,拒霜有历代先祖元神能压他,又有他自己的元神与他相契,他无法防范拒霜的攻击。”
景决道:“他的修为已到无人能战的境界了么?”
柳棠道:“你这五十年间,探过多次芙蓉山,可有所获?可能全身而退?”
景决摇头,景决每次探芙蓉山都是负伤而回。
柳棠道:“他的修为早在五十年前已过上人,如今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景决追问:“为何他无法飞升?”
柳棠:“他为飞升不杀生不杀人,可他注定无法飞升。”
景决:“为何?”
柳棠道:“因为师娘不给他飞升的机会。”
此事愈发扑朔迷离,景决凝眸道:“童夫人?”
竟跟那个默默无闻的童弦思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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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的亮色添了些许,天正在亮的过程。
柳棠神色间添了几分焦急之意,他不干脆一口气道:“芙蓉先祖开山立派,一战成名,威镇仙道,芙蓉山最鼎盛之时遥遥领先,一呼百应。可是那样的荣光三代之后便再难维系,虽然芙蓉山仍然能维护名门体面,但已无再问鼎一道魁首的实力。”
柳棠停了一下,瞧着那天际由乌转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亮,他保持着远眺的姿势道:“芙蓉功法代代相传,除开山鼻祖外,再无人飞升,第二、三代还有大能,再往后便无。原因在于传下来的芙蓉功法有问题。大概从第二代就理解错了先祖之意,而后代代传下来,越错越离谱。‘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注】,芙蓉山逐渐现衰微之势。”
“传到第五代无法忍受落差,动起了养邪物心思,于是有了六翅魂蝉,芙蓉功法开了致人入妖的法门。表面上芙蓉山有中兴之意,但那一代为灭六翅魂蝉付出惨重代价,由第六代山主亲手终结了第五代的祸事,所幸没有祸及仙道并将事情掩盖在芙蓉山中。”
“第六代山主后来修正了第五代的错误,删除了部分芙蓉功法经文,不完整的功法导致第六代一落千丈,而后有人动了修魔心思,芙蓉功法于这一代开了入魔法门,第六代险出大魔,由第七代山主手刃第六代一应魔人,终止了第六代的错误。第七代山主修正了第六代的入魔错误,再删除了片段功法经文,而后第七代功法传承至今。”
柳棠说到这里,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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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决听得心惊,思忖片刻才平复了心跳道:“此事从未听闻,连仙史亦未载有支字片言。芙蓉山如何做到毫不外传的?”
“那几代山主为芙蓉山清誉,将事情做的极其隐蔽,发现问题痛下杀手新自清理门户,不惜代价由下一代山主了结上一代并抹去一切痕迹。芙蓉山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出过两代代弑父屠师之事……”
柳棠声音慢慢沉下去,“这种弑父屠师的传承……清洗的干干净净,连我们后人都不知,又如何外传?”
景决道:“既掩藏至深,你们又如何知道历史内情?”
“如果不是师娘,我们可能永远不知。”柳棠现出苦涩的神情,“师娘凭一己之力,将芙蓉功法往前代代推算。”
“童夫人……”景决骇然,惊得手脚冰凉。
童弦思名不见经传,外界大多只知陆岚之妻童氏,很少有人能叫得出童弦思的名讳。
景决听到这里,意识到某个可能性——是芙蓉山刻意弱化了童弦思的存在。
这个做法,与芙蓉山刻意抹去某几代山主事绩的作风如出一辙。越是关键之人,越是抹的干净,景决陡然一阵心惊肉跳,他隐约意识到这件事情已经越出他的预判。
景决多年的主政断案经验敲响警钟——事情可能会朝着某个难以预料的方向滑去。
柳棠神色凝重:“师娘推算出第六代功法时,谁都想不到那其实不是初代功法。师父练了,而后传授全宗,于是全宗子弟身上都开了入魔的法门。”
柳棠面色戚然,接着道:“师娘最先发现问题,然而已经无法阻止师父,她只能焚膏继晷读经,而后竟然当真被她推算出了第五代功法。第五代功法解决了入魔问题,练的浅的弟子们由此逐步洗去了入魔法门,但是师父练第六代太深,加上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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