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师弟总想让我心软——阪漆(44)
可就算是狗皮膏药,贴得久了,撕下来的时候也痛得像是脱了一层皮。更何况晏珏要比狗皮膏药还要缠人得多。
秦宿舟有一阵没一阵地想着,圣阁弟子的嘴在他面前张了又闭,桃源、碧海角、姜山这些与他无关的词从一只耳朵跑进去,又从另一只耳朵溜出来,挥了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
他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只想怀里的人动一动,朝他笑一笑,说上那么一两句不中听的话,就好了。
明明答应过要亲口解释过去的事情,明明缠着他要吃一辈子他做的饭,明明说好了要一直陪着他,明明说好了不走的啊。
不走行不行?我都答应你了,不赶你走,你怎么能食言呢
突然,眼前人影一闪,一道青影飞速地冲入了战圈。随即脚下的泥土毫无征兆地开始颤动,火后贫瘠的土地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抽芽生枝,转眼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拦在了争斗的双方之间。
师姐?!青山和青水同时喊出了声。
温姑娘,圣阁的人斜了眼过来,碧海角与他们是一伙的?
放你的屁!老娘拦架就是一伙的?!温阮撕破了长久以来努力维持的温良贤淑,破口大骂道,没看大师兄伤着了吗?有什么事能不能先放一放,他没命了你们什么都问不着!
等带回圣阁,我们自会审问。
带回圣阁他还能有命?!温阮甩开了一旁试图让她冷静些的顾歌,他帮了你们这么多,除奸邪,护平安,你们碰上事儿了晏公子晏大侠的叫,现下事情到底还没弄清楚就翻脸不认人了?狗啃完骨头还知道叫两声呢,你们就他妈叼着骨头就跑啊?!
被比作狗的修士们脸色显然不大好看,温阮的脸色比他们更难看,一方面是因为迅速消耗的灵力,一方面是被这乱糟糟的场面气得不轻。
温姑娘,你再这样下去,我们可要以妨碍公务为由将你强制带走了。圣阁的人皱了皱眉。
温阮依旧看着秦宿舟的脸,手下灵力暴涨,十数棵参天大树拔地而起,不仅将她瘦弱的身影团团包围在内,同时将圣阁的人硬生生往后逼了两步。
温阮秦宿舟怔怔地望着,树干枝叶的缝隙中,他的视线与她的刚巧对上了。
清明的眼神,焦躁的脾气,还有那股子不管不顾的拗劲儿,无论过了多久,无论碰上了什么事儿,她仍然是这样。
看啊晏珏,师妹可没白疼,你都这样了,她不惜与圣阁为敌护着你。
父亲冤死、师弟背叛之后,秦宿舟杀了很多人,有□□妇孺害得家破人亡的流氓,也有贪污银两民不聊生的高官,有强盗,也有小偷,他愈发觉得这世界是肮脏的,自己也是肮脏的,肮脏的自己杀了肮脏的人,正好。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了晏珏的出现,他一直在阻止他。
别再杀人啦师兄
其实晏珏没有背叛他,是他一厢情愿地误认了。这世上并不如他所想般黑暗,总有人会不惜放弃生命堕入淤泥来拯救另一个人。
总感觉有些温暖呢。
满爷,温阮她可能快撑不住了青山一边击退身边的人一边艰难道。
小满急得豆大的汗珠落下,都在思考要不要打晕秦宿舟把人拖走了,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吩咐。
带着桃源和广厦的人撤,秦宿舟塞过来一只储物戒打断了,你拿着这个留下来垫后。
这
是这个吧,装着公主尸体的。秦宿舟将晏珏背在身后,温阮撑不下去之后你扔这个,不知道圣阁的目的是什么,但里面的东西总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顿了顿,温阮很重要,别让圣阁把她带走了。
小满愣愣地看着他,似乎从那双晦暗不明的眼里找到了些许的光彩。
那公子您
之后我会联系你。
秦宿舟背着晏珏在山间穿梭的时候,似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尖叫声。多半是小满扔出了那魔魅公主,他远远地回头望了一眼,失了心智的女人跟他记忆里那个温婉可亲的魔魅公主完全对不上。
青天涯山川层叠,秦宿舟拉开了一段圣阁短时间难以追上的距离便寻了个山洞落了下来。
晏珏只剩一口气半死不活地吊着,就算自己把全部的灵力输送给他也不过能活上三天,但显然陪他一起去死是最无用的选择。
且不说这场阴谋的主使还没揪出来,他秦宿舟可不是善人,晏珏若是真的殒命,他拼上命上天入地也要毁了所有给他陪葬。
晏珏都死了,也没人会阻止他莫要滥杀无辜了,不是吗?
秦宿舟垂下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灌输灵力肯定行不通,找个灵气充沛的地方疗养也来不及,而且很难躲避圣阁的追杀他来回拂拭着晏珏压皱的衣袍,手指一点点缩紧,指甲抠在血肉之上,痛得让他清醒。
叮
似乎是清脆的东西落到了地上,秦宿舟低头捡起,发现李兰儿送他的脚镯从袖口落了出来。
霎时,脑袋里闪过一线光。
兰儿李兰儿李兰儿给他的脚镯里,卷着一个奇怪的纸条。
若有紧急,将两镯串在一处,用力叩响白玉铃。
秦宿舟一边祈祷一边按照纸条行动,他几乎是抖着手做完了一切,铃铛碰响的瞬间,仿佛一只古铜钟在天边被人用力叩响。
轰隆隆。
顷刻之间,月色晦暗,狂风怒卷,天边一道巨大的黑影降临,犹如神祇临世。
云卷云舒当中,巨大的鹏鸟俯冲下来,翼若垂天之云,鸣如震耳擂鼓,掀起带着灵力的劲风卷过大地,烟灰飞灭,树根翻腾,飞沙走石,几乎叫人站都站不稳。
兰儿!兰儿!老人的声音从鹏鸟的羽毛里透了过来,随即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从鸟背上滚了下来,兴冲冲地跑到了秦宿舟面前。
两个人都很愣,尤其是圆乎乎的老人家,直接上演了一出京剧变脸。
呀他不敢置信地嘟囔着,怎么这么多年没见,女娃娃都成了男娃娃呢?
秦宿舟:
碧海角的闹剧以一个裸身疯女人的胡闹结束了,没有人知道秦宿舟和晏珏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那个裸身的女人最后闹去了何处。
山脚下的酒楼里,烛火在夜中晦暗不明地晃动中。
狐狸面具被随手放在了一边的茶几上,瘦削的手指不断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烦躁的笃笃声响。
终于,一个黑衣男人疲惫地叩响了门,推门进屋后还不等开口就听对方急冲冲地问他。
制服了?
是,来人跪了下来,惶恐地伏在地上,袖口随着他的动作上拉,露出了里头的人眼标志,但公主失控得很厉害,小的办事不利,折损了三个弟兄。他顿了顿,主子,秦宿舟和晏珏也没有找到。
无妨,公主留下就好,被称为主子的男人笑开了眉眼,咱们人眼这么多年销声匿迹这么些年,本尊也明白你们不太适应,容你们犯些小错误。
那人松了口气,垂头应了后刚要退下,却见对面扔了个匣子过来。
把这个带出去处理了,瞧着晦气。
匣子没合严实,罗柳的人头从里面咕噜噜地滚了出来,暗沉的血迹在地上斑驳着。
作者有话要说: 二段boss正式出场啦
但相信我,之后都是甜甜一起打怪了(真的(不太会虐了(大概吧
第56章
我叫罗柳,是碧海角的尊主。但很少有人知道,我只是个冒充的假罗柳罢了。
我原名叫姜山。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与真正的罗柳原本关系很好。
我从小生在富贾之家,是家中独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那种。但不幸的是,我天生有点斗鸡眼。
因为身体的缺陷,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认清了世态炎凉身边只有两种人,嘲笑我长相的人和贪图他钱财在背地里嘲笑我的人。
迫于世俗压力,我很早就拜入修真界,但因为身体缺陷也很少能交到朋友。所有同行的伙伴当中,只有名叫罗柳的青年愿与我为伴。罗柳性格豪爽,大大咧咧,却很照顾我,但凡谁敢拿眼睛这事儿嘲笑我,他便要提剑上去问候人祖宗三代。
我们一同上山学艺,下山游历,直到有一天,我们同时有了要建立门派的想法。
我们性格投机,想法一拍即合。自那之后,我们踏遍世间每一块土地,精挑细选了,才定下极东那块清净又灵气充盈的地方。
碧海青天,天涯海角,那便叫青天涯,碧海角罢。
万事开头难,建立碧海角的过程艰辛异常。青天涯居北靠海,天寒地冻,离中原十万八千里,怎么打出名号都是问题。我与罗柳合计了一番,决定由灵力更胜一筹的罗柳外出游历,扩大碧海角的声势,我而手头有些闲钱,刚好可以在青天涯筹建院落,广招弟子。
随着罗柳声名鹊起,碧海角也逐渐兴起,那里灵力充盈,适宜练功,渐渐培养出了不少功夫精湛的修士,也吸引了一批又批人拜师学艺。令我引以为傲的是,至今为止,碧海角仍然以强大的斗术与充沛的灵力闻名于修真界。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与罗柳的分工合作便出现了嫌隙。
天下人只知罗柳不知我,甚至以为碧海角只罗柳一人创建。
而恰恰,我们二人谁担任尊主这件事上还并未定下,这样的传言一出,更加剧了我的不安。尽管相信多年好友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但我仍惴惴不安地担心自己有一天会被赶出碧海角。
我试图约罗柳探讨这问题,但罗柳很是受惊波器重,届时又刚好碰上魔魅炉鼎杀害修士,罗柳时常要奔赴圣阁商讨对策,往往我得空之时他不在碧海角,这尊主之位的商议就一拖再拖,我的心也越来越慌。
好不容易,八月的一天,我终于逮到罗柳的休沐日。
还记得,那天我捧着一壶新沏的茶,站在罗柳房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莫名惶恐不定的心,伸出了手。
并未叩响,交谈声便从门缝传来。
要不是为了钱,谁会睬这破斗鸡眼。罗柳的声音里满是不屑。
师父,这斗鸡眼虽是丑了些,不中用了些,但还是很听话的。这是罗柳座下最得宠的大弟子娄新霜。
也就剩听话这一个优点了,罗柳似乎是用力戳了戳什么,发出碰撞的清脆声响,否则我老早就把他捏死了!
我站在门外花了很大的劲儿才稳住了自己的手,没让茶壶当场倒在地上。我下意识地觉得,要是茶壶翻了,我的最后一点自尊心和体面也就彻底没了。
我站在那扇门前,轻轻地、颤抖地、踌躇地呼出一口气,八月酷暑的天气全身却冰凉得发疼。我定定地顺着门缝看了看里面的人,然后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天要亡我,怨我不得我心狠手辣。
人眼的杀手告诉我,圣阁要派人作为使者出使魔魅地界,而罗柳之名正在榜上。我知道魔魅与修真界嫌隙已久,只需要稍稍推波助澜一下便能酿成大祸
在人眼的帮助下,我佯装解救魔魅,实则偷梁换柱。刚好他总喜欢围着布巾在脸上,众人并不知他样貌,我们二人身形又接近,那些不熟悉他的人并不会察觉出异样。至于他的好徒弟娄新霜却人微言轻,我一只手指就能掐他掐得死死的,因而我并不担心他。
我囚禁了姜山,失去了挚友;占领了碧海角,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但我并不后悔,我只是不安和惶恐,唯有权利和力量能给我带来些许的安慰。在人眼的帮助下,我发现了虎符的用法,为了获得更多的力量,我想要收集完整的公主尸体,开始不断地挑拨四庭之间的关系制造混乱。
我知道我杀了很多人,我知道我终将不得好死,但却没想到头颅落地的前一刻,我想的不是究竟是谁下的黑手
我脑中闪过了那个酷暑,那句在罗柳门外听到的话。
要不是为了钱,谁会睬这破斗鸡眼。罗柳的声音里满是不屑。
酷暑的天气,知了没完没了地叫,平白生得烦躁。
罗柳拿着小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玻璃容器里的蛐蛐,愤愤道,要不是为了钱,谁会睬这破斗鸡眼。
师父,这斗鸡眼虽是丑了些,不中用了些,但还是很听话的。娄新霜看着蛐蛐那油亮的壳安慰道。
也就剩听话这一个优点了,罗柳手上加了些力气,小棍跟容器壁撞击,发出碰撞的清脆声响,否则我老早就把他捏死了!
所以啊,师父千万焦躁不得,这斗鸡眼死了,咱们可是彻底断了资金。娄新霜怕他生事儿,赶紧从这急性子的师父手里拿开小棍,不是您说的吗,还得赢了斗蛐蛐拿奖金回来犒劳姜仙长呢。
也就是子夜眼那掌门闲得慌,还闹了个斗蛐蛐比赛,设了那么大一笔奖金。罗柳不满地隔着笼子敲了敲里头丑丑的蟋蟀,复又叹了口气,姜山他心思细,总是多虑,现下碧海角声名打出去了,正是需要费心思管理内部的时候,等我拿了钱回来给他便隐退算了。
这尊主的位置您不要了?
我哪里操心得来这些细致活儿哦!罗柳赶紧摆了摆手,姜山来干最妥帖不过了。
娄新霜笑了笑,师父,您跟姜仙长关系真好。
那可不,罗柳颇有些骄傲地挺直了背,摸了摸脸上的布巾,我的眼睛年幼时受过伤,受不得强光,才不得不一直罩着个东西,所有人都当我耍帅,只有他会提醒我这布巾有没有系歪。
后来,他再也不需要这绸缎了,也再也没人能提醒他了。但他仍旧倔强地绑着那绸缎,像是想要遮住那个人带给他的伤痛一般。
仿佛遮住了,就能回到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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