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师弟总想让我心软——阪漆(42)
不错,你的这筹码倒是可以换他一命,拍了拍手,满意地拿出本该用在秦宿舟身上的噬魂钉,我答应你,这就不用在他身上了,给你。
晏珏面上一喜,虚晃着身子起身,刚要接过,对方却收回了手。
给你,但是没说怎么给,不是吗?声音里渐渐爬上了阴鸷,你有这种能力,我自然忌惮你。
晏珏的脸色渐渐凉了下来。
背过身去。命令着打开了盒子,拇指般粗长的铁钉在漫漫月色下泛着清冷的光泽,这种是用玄铁做的噬魂钉,不会要你的命,一共五根,打在脊椎上,每当你使用灵力的时候总会感觉脊椎传来生涩的剧痛。
就好像就好像有个人抽筋剥骨,将你的脊椎挖了出来,放在粗粝的石头上来回摩擦,发出那种咯吱咯吱的响声。
慢慢拿起了第一根。
晏珏的背在颤抖。
哗啦一声。
玉镜碎了,画面永远停在了少年颤抖的背脊上。
无澜消失了,身上的桎梏褪去,秦宿舟猛地坐起身,滴血的拳头无力地锤在了地面上。
为了他,晏珏跪在了杀母仇人面前。
为了他,吃下了用姐姐身体做成的血肉,控制着自己的母亲。
为了他,明明那么怕疼的晏珏生生忍下噬魂钉带来的剧痛,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分毫。
仿佛有水漫过口鼻,愧疚带来的窒息感让秦宿舟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
在他正安安心心偷闲的时候,晏珏正在为保他一命四处奔走,搜集魔魅之子的下落。
在他正痛苦涕零咒骂之时,晏珏为他尝尽苦楚,委身于杀母仇人,尝尽爱而不得的滋味。
他干了什么?
他要找的杀父仇人被自己当成敬爱的师父供奉着;
他一厢情愿地恨晏珏害他,却不知晏珏拼了命地在救他;
他将晏珏的一颗真心扎得千疮百孔,晏珏却还不计前嫌地一次又一次奉上,苦楚尽数掩盖在了云淡风轻的表象背后。
他说过晏珏恶心,他唾弃过他,他厌恶过他,他在拼命地往晏珏伤痕累累的身体上撒盐。
心如绞痛,痛至麻木,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秦宿舟慢慢站了起来,手指轻轻点在身旁的树干上,霎时一道火光冲天,照得天边的月亮都黯淡。
他看了看自己的脚底,火焰正以他为中心向四周不断扩展开来,如同饕餮般沿着碧海角的山石飞奔开去,蚕食着山上的一草一木,飞禽走兽。
怎么回事灵力,在不受控制地流出
散落的星子正慢慢被人拼接成完整的星宿,记忆的碎片逐渐相连,锁咒正在逐渐脱落,灼热的灵力渐渐沸腾,熟悉的感觉回笼。
烧死姜山那一天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的灵力,又开始失控。
第53章
火!着火了!!!
火焰在山间一跃而起,如同七月流火顺风而下,沿着枯树草叶燃起熊熊火海,霎时侵吞了住着数千名碧海角弟子的院落,反应快的勉强冲出屋子御剑飞起,反应慢的便只能哀嚎着被火海吞噬。
好在广厦和桃源集结埋伏在碧海角的人,疏散了半数弟子,连同住在半山腰的宾客都被带下了山,这才导致伤亡没有过于惨重。
牧烟接到小满的指令,带着温阮疏散碧海角弟子,这会儿才刚刚把睡梦中的人叫醒拉到山下,火势就铺天盖地地涌来。
温阮出神地望着山火,宛如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顾歌赶紧跑过去拉拉她,怕她被吓傻了。
温姑娘,你不要担心,他绞尽脑汁地想着安慰的话语,晏公子一定没事的,他那么厉害,区区这火奈何不了他。
不,温阮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师兄。
那
旁人不熟悉察觉不到,温阮与秦宿舟在碧海角相处了数十年,这片火海包裹着的都是秦宿舟的灵力。
顾歌歪了歪头,看她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握紧了拳头,转身拉过焦头烂额的青山。
师姐?青山正忙着安抚群众,哄她道,师姐莫急,这事儿之后我会同你解释的,但是现在
师兄和秦宿舟是不是出事了?她打断道。
无言的青山深吸一口气,算是默认了。
这里我来吧,温阮扫了一眼焦躁的众人,拍了拍他的肩,碧海角排行除了师兄便是我,现下师兄不在,想必我出面比你出面要强上那么几分。
师师姐青山一愣。
快上去,温阮用力推了他一把,师兄肯定需要你帮忙。
不提山下乱成的一锅粥,山上的火势在夜风的撩拨下水涨船高,暴涨的灵力编织下巨大的灵压之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小满勉力御剑也不过只能离地半人高,险险避开吞吐的火舌,却再不能往上。
据广厦和桃源的小报,疏散七百八十一人,三百七十人已死,剩下两百五十二人不知所踪,小满统计完信鹤送来的简报,概括道,还好公子不能出面的情况下,桃源的人都能卖我个面子,按照之前的计算,如果只能调动广厦的人,至少七成都要葬身火海。
但火必须得止住。晏珏盘膝坐在他身后,阖目疗伤,他小腹上的伤口来不及处理,只能潦草地上了药。
今夜吹北风,两个时辰就能吹到山脚,到时候还得更往外撤,小满转头看他,圣阁的消息灵通,一个时辰内肯定能赶来,安子,怎么处理?
问你家公子去,他擅长应付圣阁那群人。
你在逗我吗?他都这样
小满的话戛然而止,他面前的晏珏睁开眼,分明是如火血眸,却比黑夜还要沉寂。
小满心里咯噔一下,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他会死的。
你也会死的!
罗柳死后,我心无憾,牵挂只剩阿舟而已,看他痛苦我如何能不救?晏珏深吸一口气,从剑端纵身跃入火海之中,只剩靡靡余音飘散在烟尘弥漫的空中,他多半会生气,托你替我捎一句,抱歉。
安子!纵然冷静如小满见状也不得脸色大变,要驱剑追上,便觉剑末传来一股微弱的力道。
小小满青水颤颤巍巍地拽着他的剑穗,浑身上下用灵力藤蔓裹着才勉强在火海中坚持下来,他本就受伤,此刻近乎崩溃。
你还活着!小满赶紧将他拉上剑来。
圣阁南边青水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虚弱地吐出断断续续的字音。
什么?小满凑近了些。
南害公子的人,往南跑了
热、燥热、汗水还未从脸颊落下便成了蒸汽,腾湿了眼前。
秦宿舟空洞地望着铺天盖地的火,他想不明白,怎么就燃起了这么大的火,这些都是他的灵力筑成的?他何时有这么强大的火灵根了?
别再这样了,快停下来,你会烧死别人的!
一个声音在心底喊道。
就是这里,碧海角害了你所有,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的幸福,你所有的一切都被碧海角毁灭了!凭什么停下来?烧死这一切!践踏所有那些曾经践踏过你的吧!
另一个声音又如是喊道。
对啊,罗柳和姜山害了他那么多,不是姜山,父亲就不会惨死,不是罗柳,晏珏的母亲就不会死;姜山不激他,他就不会被赶出碧海角,罗柳不炼虎符,晏珏就不会受那么多伤。
都是碧海角的错,都是罗柳和姜山的错,他拿整个碧海角陪葬又如何?
怒发冲冠,火势冲天,星河惨淡,皎月无光。
疯了。
真的疯了。
秦宿舟痛苦地抱着头,脑海中盘旋着父亲被虫咬空的眼眶,母亲被火烧到模糊的尸体,彻天不绝的哭泣,永远走不到尽头的黑夜。
他想起失去母亲的那个晚上,他拖着沉沉的脚步在漫漫黑夜中行走,久未进食的腹中绞痛,将他眼前的一切都绞成了昏暗的碎片。
突然,一个人打着灯出现在了扭曲的前路中,渺小却坚定地拨开视野的迷雾。
秦宿舟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那块红痣正在灼热着,但体内躁动的灵力却慢慢平静下来,他好像有些清醒了他听见了风吹树叶的声响,嗅到了火烧枯柴的焦味儿,看清了黑雾迷蒙中缓步举灯朝他而来的人影。
再走近了些,他发觉那不是举灯,是晏珏手里的冥骨正散着火热的灵力。
师兄,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秦宿舟点了点头。
那就好,师兄,快停手吧。
秦宿舟摇了摇头,眼里尽是血色。
他们害我,害你,害了那么多人!我要烧死他,我要烧光这里,我要烧掉所有!
晏珏知道,积压多年的灵力被一股脑地释放出来,错乱的记忆和翻涌的灵压已经将他完全吞噬,仇恨、懊恼、后悔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早已将他的理智冲击得溃不成军。
他知道自己说再多都是无用了。
晏珏熄灭了手里的冥骨,任由火焰将自己吞没。
晏珏?!喷涌而出的火海顷刻间便吞噬了他的身影,秦宿舟骇了一跳,浑身的血液都冰凉起来。
突然,身后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
阿舟哥哥!十来岁的小孩儿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冰凉的心开始有了温度,暖意从那人的手里传到自己的手里,霎时融化了冰雪天地间的寒冷。
秦宿舟像是终于找到了安身之所的流浪小狗,死死咬住那一抹温暖,疲倦地蜷缩起破碎的身子,嗅着熟悉的味道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阿舟哥哥?阿舟哥哥!
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然大明。白雪初融,春暖已至,灿烂的日光从山洞口照入,落在这粗糙却柔软的枯草塌上。
鼻尖盘桓着柔软的兰香,秦宿舟低头看了看,身上盖了一件藕荷色的衣裳,衣裳的主人在他身旁冷得蜷缩成一团,小脑袋轻轻抵在自己的颈边,浅浅地呼吸着。
宿舟笑了笑,将自己身上的袍子盖了回去,谁知他睡得太浅,宿舟的手指刚一碰到他的肩膀,他便眼睫一翕动,醒了过来。
安子,再睡一会儿吧?宿舟拿着袍子问他。
言安摇了摇头,软软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昨晚我明明说要给阿舟哥哥守夜的,怎么就睡着了呢
宿舟抬手将袍子拢在他肩上,别将衣裳给我了,你会着凉的。
唔小男孩儿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两句便直直地往他身上扑,小鹿般的眼睛笑得弯弯,阿舟哥哥,我可想你啦,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细碎的日光洒在晶亮剔透的眼睛里,都显得跃动起来。宿舟不由得撇开眼,将他的身子扶正了。
阿舟哥哥不喜欢我了吗?为什么要推开我?言安歪了歪头,不大明白地看着他的动作。
啊这宿舟被他干净的视线看得浑身一燥,脸上浮起了两抹薄红。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比女孩子还会撒娇,莫说你阿舟哥哥,我都看不下去啦!女人的声音从山洞口传来,调笑道。
夫人好。宿舟想下榻,却被言安按住了。
娘!言安利落地爬下枯草塌,跑到了女人身前,自告奋勇地接过她打来的一桶水,我来吧!
宿舟坐在榻上看着这个漂亮的小男孩儿,好像比他印象里长高了些,裤脚袖口都不合身了,但好歹夫人还在,有人照顾着他,看着还是白白净净的,讨喜极了。
不像他,爹死了,娘为了护他躲避追兵,也自焚而亡,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也得亏安子没嫌弃他。
阿舟哥哥。言安把水桶放在他身前,洗洗脸吧。
宿舟还有些呆滞,愣愣地看着长高了些的言安。
阿舟哥哥?言安不解地皱了皱眉,不然我来帮阿舟哥哥洗脸?说完就要撩起袖子。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宿舟总算回过了神,光是言安在他身上蹭都受不了,哪里能让他动手乱摸。毕竟也不是小孩儿了,长开了,能霍霍人了啊。
言安郁郁寡欢地坐在他身旁,小眉毛拧成了一团,宿舟擦完了脸倒了水,回来发现那眉毛纠结得都能拧麻花了。
以前他觉得这魔魅皇族的小少爷长得好看,也实在是难相处,总是默默地一个人呆在旁边,去跟他讲话就像拨算盘珠子一样,拨一下动一下,还时不时给你个冷冷的眼刀,像迎面劈了个冰锥子一样。
但不得不承认,这小少爷长得是很好看,没长大的时候跟个瓷娃娃一样,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上怕磕了碰了,现下长开了些,都不能跟他对视,久了魂都要被勾过去。
安子?宿舟揉了揉他的柔软的发顶,最近怎么样?圣阁没为难你们吧?
怎么不为难言安苦着脸,晚上都睡不好,刚睡着就被娘摇醒了,说是圣阁的追兵来了。
他何尝不是如此?整宿难寐,就怕头上悬着的刀落下。
圣阁在大力追捕人魔大战中幸存的魔魅,只一个都不放过,定是要把他们清理得干干净净才罢休。他也是,父亲被圣阁处死之后,母亲也为了保护他葬身火海,尸骸不存。
要不是他在雪地里匍匐前进的时候碰上了安子和夫人,怕是此刻的他早已冻得去地底见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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