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丞(GL)——宁远(331)
宋桥和童少临一块儿离开,去找童长廷和两个小家伙,留下前厅给她俩单独聊。
是澜家人?这是童少悬的猜测,也是最合理的猜测。
嗯。童少潜道,但澜家的目标原本不是我
童少潜顿在这儿,一时有些说不出口。
啊?那是谁?童少悬正着急的时候,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
是我。阿深姐姐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童少悬抬头一看,立即站了起来。
柴叔将白肇初送到前厅便走了,童少悬上前激动地一把拉住白肇初的袖子:阿白!
白肇初终于见到童少悬,她听闻童少悬一家活着从齐州回来之时,还在给李氏试妆,立即跟人道歉,卷了物件奔到童府,这会儿脸颊发红还在喘气。
长思,总算是见着你了白肇初一动容,差点落下眼泪。
你们先聊吧。童少潜说着便要站起来,将前厅让给她们。
别走。白肇初摁住童少潜的肩膀,请她坐回来,有些话我想说,阿深姐姐听我说完再走不迟。
童少悬察觉到了,三年多不见,阿白一身的衣衫和妆容变了,变得雅致了许多,性格也略有改变,变得更强势了。
童少潜没吭声,再次坐了回来。
白肇初赶来得太急,幸好马车里还有先前某世家女送她的一整盒茶叶,便让仆人抱下车,交给了童府庖厨,这会儿秋心将茶端了上来。
嗅着馥郁的茶香,白肇初说:阿深姐姐的手是为了救我才伤的,我今日来,除了探望许久未见的长思一家外,还有件事想做。
童少潜抬眸看她,心里一动,似乎有预感她要做的是什么。
童少悬疑惑地看着她。
白肇初平静又坚定地说:趁着你们一家人都在,我已经差人去取求亲之礼了,一会儿便会送来。我要娶阿深姐姐,照顾她余生。
第310章
听到白肇初这番话, 童少悬有些意外地看向童少潜。
童少潜却不惊讶,似乎听到了一件听过很多遍的事:阿白,我已经说过了, 这件事是个意外, 你不必
我只负责照顾阿深姐姐的生活。白肇初都没有回眸看着童少潜, 微低着头, 像是在跟童少潜保证, 又像是在和自己保证, 其他的事,阿深姐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不干涉。
童少潜沉默须臾, 问她:张家三郎的事你知道了?
白肇初双手交叠在大腿上,这时候才微微往身侧童少潜的方向偏过脑袋,一改方才强硬的语气,平声嗯了一声。
童少悬: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同时要开口, 又同时意识到对方要说, 便又一块儿住嘴了。
童少悬:你们还挺默契。三姐, 你说。
童少潜发现三年多不见,妹妹有条不紊的模样成熟了很多。
童少潜手里拿着茶盏, 指腹在茶盏浮纹之上轻轻摩挲着:两年前, 吴娘子救过我一次。
吴娘子?
阿姿她姐姐。
童少悬道,那不就是吴显意么?
嗯,是她。童少潜不知阿念对这人是什么想法什么态度, 所以提及时有些回避, 只当是提及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 免得阿念会觉得不舒服。
不过看阿念毫不避讳的模样, 应该并不太在意。
童少潜说, 那时候阿慎刚走,她一走便有人盯上了茂名楼。
也怪我粗心大意,没料到会有人想对我下手,那次差点被人绑了,幸好被吴显意救了回来。后来我听说,她因为这件事摔伤了膝盖,养了许久。
说到此处童少潜顿了顿,去瞧童少悬的反应。
童少悬坐得笔直,一双大眼睛没有任何不适的情绪,反而有些迫切,等着她继续说。
童少潜安心了,便一口气将后面的事说完。
那时候吴显意的妻子澜以微已经怀了身孕,将到足月的日子,听说吴显意救了童家人的事,暴跳如雷,打算再次向童少潜下手,以震慑吴显意,让她不许再管童家的事这些都是之后路繁打听回来的。
而差点被绑架的童少潜,再在外行走自然小心谨慎了许多,身边总是有一大群的随从,既可以帮忙搬运货物,也能保证她的安全。
澜家在暗中盯了她许久,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
谁知,白肇初却成了澜家另一支的眼中钉。
这一段由白肇初来回溯。
三年半前,六嫂和石如磨惨死于博陵城门之外的事,第二天清晨,掌握了博陵大小事的路繁就知道了,不久白肇初也听闻这个噩耗,立即去找石如琢,怕她出危险,也想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去了石府好几次,都没见着她人,石府的下人都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白肇初便寻去了博陵墓地群,果然在那里找到了石如琢。
平乐山是博陵百姓安葬亲眷的公墓,石如琢在此买了一个小山头,将六嫂和石如琢安葬于此。
白肇初找到石如琢的时候,听石如琢对着墓碑说:阿娘,仲赫,我毕生之愿就是想让你们丰衣足食,让阿娘不再操劳,仲赫能平顺一生,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如今
她哽咽了一下,但很快便继续道:
我可能会在博陵待很长的时日,不将姓澜的所有人杀光我不会离开,很有可能会是一辈子。娘,仲赫,你们等我。
说完之后,跪地叩拜。
白肇初发现,在六嫂和石如磨的墓旁,石如琢还给自己留了个位置,碑都备好了,就等她死的时候刻字、安葬。
纸灰从天空落下,沾在白肇初的头发上、肩膀上,遮蔽着她逐渐模糊的视野。
攻玉白肇初上前,将跪了许久的石如琢拉起来,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如何不跟我说一声?快些起来吧,再跪下去膝盖会受不了的,六嫂和你弟弟也不想你折腾自己。
白肇初挽着石如琢的胳膊,将她艰难地搀起来时,石如琢弯曲太久的膝盖一直起来,便被钻心的痛激得差点又跪下去,幸好白肇初将她牢牢地抱住。
原本石如琢以为自己已经哭够了,可见着了发小,自然回忆起在夙县的点点滴滴,回忆起她最快乐的那段时光,忍不住靠在白肇初的肩头失声痛哭。
白肇初知道至亲惨死是一件多令人悲绝之事,而六嫂和石如磨莫名出现在博陵,没听石如琢提及过,恐怕她俩的死是被迫害的。
白肇初肩膀被石如琢的眼泪浸透,她从未见坚强的石如琢这般哭过,心都被她哭痛了,忍不住跟着她一起潸然泪下。
两人在墓前哭了一阵子,石如琢先停下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事,忽然将白肇初往后一推,就像是被白肇初身上藏的毒蛇咬了一口似的,极为突兀。
白肇初被她推得上身往后一晃,但因为力气并不大,所以白肇初也没摔倒。
攻玉?
难过的眼泪还在发红的眼眶里悬着,五官又因疑惑而拧在一块儿,白肇初看上去混乱、心碎不已。
石如琢将带着泪痕,却莫名冷却的脸扭向一旁,避开了白肇初的眼睛:我娘和弟弟被害,跟你说了又如何?你能帮上什么忙吗?
白肇初全然没想到石如琢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一瞬间她甚至怀疑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她认识多年的石如琢,从而仔细盯着她的脸庞。
在确定眼前无理埋怨的人的确是她发小之后,白肇初软了声音,带着歉意说:
我的确没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你难过的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是我不对
石如琢脸上猝然一变,立即转过身,用背背对着白肇初:行了,你走吧。我现在很烦,不想见任何人。
那时白肇初只当她是心烦,便没有多说,也不好再留在这儿烦她,便走到山腰上,等她下山,陪她一块儿回家。
白肇初坐在山间供人休息的石凳上,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见石如琢下来。
她就要起身去喊石如琢,却见石如琢身后跟着个人。
吕澜心。
白肇初见到吕澜心的时候,立即要出声提醒石如琢,她以为吕澜心是刻意跟踪石如琢,对她不轨。
可下一刻,却见吕澜心走到石如琢身边,拉住她的手。白肇初一口气提了起来又活生生憋了回去,胸口被打得闷痛。
距离有些远,二人说话的声音又很小,白肇初听不见她俩在说什么。
石如琢背对着白肇初,更是看不清她的表情。
吕澜心全程闭着眼,神色奇怪,笑容也让人不能理解。
很显然,石如琢没发现这儿还有第三个人,但吕澜心有没有发现就另说了。或许她察觉到了旁人的存在,也并不在意。
白肇初知道自己在暗处窥探她们有点儿难堪,但现在出去的话只怕会更难堪。毕竟石如琢向来都在朋友们前面回避提及她和吕澜心的交集,她肯定有自己的难为之处,白肇初也不想让她难做。
两人说了一盏茶的工夫,几次石如琢想走,都被吕澜心拉了回来。
吕澜心似乎在解释什么,而石如琢根本就不想听。
最后,石如琢做了一个让白肇初完全没想到的举动。
她摸了摸吕澜心的脸,随后在吕澜心白皙的脸上拍了拍,摁着她的肩膀往后一推。
动作看上去无礼而带着挑衅的意味,吕澜心居然也没动怒。
石如琢掉头离开的时候走了几步,距离白肇初更近了,所以白肇初听到了石如琢说的话:
之前我没杀你并非不敢,你这条狗命我留着还有用。
当时攻玉对吕澜心说这句话的语气,全然出乎我的意料,很陌生。时隔三年多再次回想当时的场景,白肇初依旧觉得不太真实,她对吕澜心的语气很冷,很强势,全然是命令的语气。
童少潜在旁看她手里的茶已经凉了,想为她换一杯,想了想,没动。
听完白肇初的话,童少悬的眉心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有些猜测在心口涌动。
后来呢?
后来我听说吕澜心时常进出攻玉的宅子,且毫不避讳,有时候会在那儿过夜。我去找过攻玉几回,她分明在家,可她却用各种借口将我支开,就是不愿见我。我没做任何得罪她的事,从六嫂和石如磨过世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搭理过我。一年多了,有几次在市集上遇见,她肯定看见我了,却假装看不见。我喊她的话,若是距离远,她会装作没有听到。若是距离近假装不了,她会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那时候我没有你的消息,生怕你有个好歹。仰光不在博陵,攻玉也不理我,我
白肇初顿在这儿,哽了一下没能继续说下去。
童少悬将她的手握住,干燥而温暖的手掌贴在白肇初略略发颤的手背上,熨帖地慢慢为她纾解。
白肇初缓了缓情绪,接着说:她进入枢密院之后很忙,后来我也很少能遇见她,但是听了不少关于她的事。说她成为枢密院最为狠辣的主事,无论是谁落入她的手中,有事没事都得脱一层皮。一开始我还不信,攻玉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知道么?铁定是澜家在诬陷她。去年吧,我收到长公主殿下的邀请,去给长公主殿下梳妆,在承平府见到了攻玉。
那日好像是寒食节,所有人都休息了,但攻玉还穿着枢密院的官服,一身的黑,正着官帽,身后跟着几位面色不善的随从。第一眼时我甚至没能认出来是她。攻玉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变得冷厉而疏远,变得让人害怕。
我一去,攻玉便向殿下道别。我都没能顾上殿下,直接追了出去。我要知道攻玉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将我推开。若是我真的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我诚恳向她道歉,一定改。
但她跟我说,她厌倦了无聊又无用的友情游戏,不能对她有帮助的人无需再浪费时间,让我以后再也别来烦她了。
童少悬握着的手没有松开,柔声说:攻玉一直在用她的方法探得澜家的情报。六嫂和如磨的死是澜家的报复,要用她身边至亲之人的死来警告她。六嫂和如磨是她的至亲,二人亡故之后,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便是朋友了。她是害怕澜家对你下手,才故意疏远你,实则是在保护你。割离所有在乎的人,最痛苦的其实是攻玉。
我也是这样猜测的。白肇初道,所以我还是一直惦记着她的事,无论她对我如何冷淡。
那三姐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白肇初说:那天我给一户人家挑选家宴礼服一直到深夜才往家走,半路上被一伙人袭击,挟持到了一个小巷子里。被拎到巷中才发现,枢密院的马车也在那儿。那群匪徒当着攻玉的面要斩断我的双手,断我余生之路,而攻玉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并没有要搭救的意思,直接上了马车。
那群人要的就是攻玉眼睁睁地见我受苦,可攻玉竟没有理会,就这样离开了,那群人反而不知所措,一时间停了下来,我听见摁着我的人还问他们的头儿,现在该怎么办。
说到此处,白肇初回眸,看向童少潜:
就在这时,阿深姐姐发现我落难,带着随从过来救我。在护着我上马车的时候,身后有人偷袭,她将我一把推了出去,保全了我,自己却被刀砍伤了双手,这便落下了病根,到现在也未好全。
幸好夜查的金吾卫发现了此处的骚乱,及时赶来将人都带走,白肇初看见童少潜双手手腕被斜斜地开了一个大口,血流如注之时,又是心惊又是心疼,什么都说不出来,也不敢碰她。
上次我说过了吧童少潜满脸是汗,却能撑起一个轻松的笑容,你为了救我,被烫伤的那次,我说你要是落下什么伤我可担当不起。你说,不用我负责,那么这一次,你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童少潜将白肇初往外支,自然是不想原本就是受害之人的她再背负不应属于她的罪恶感。
但白肇初却不可能放下童少潜。
年少之时,童少潜是她心头那一抹白月光,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童少潜对她不感兴趣这事儿她懂,来了博陵之后她一直都在努力寻找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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