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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丞(GL)——宁远(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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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少悬终于见到了当年军资大案的罪魁祸首之一,孙允。
    这位曾经的绥川刺史面相不过四十出头,即便被虏,依旧挺直着腰杆,一双锐利的丹凤眼藐视所有人。
    这便是阿慎家族之难的祸端,如今,终于抓到了。
    童少悬刚要去和沈约说话,便见沈约在马上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坠马。
    扶住她童少悬大喊着立即扑上来给沈约当了垫背,这才让疲劳过度的沈约没有摔出个好歹,可惜童少悬被这么一砸,砸得三天没能下床。
    这战场上真是处处都是危机,来自敌人,也来自自己人
    西南被收复,孙允即刻押回博陵受审。
    卫袭一道敕旨传到褚县,择日便会有新的齐州刺史上任,待交接完毕,童少悬沈约等人回博陵封赏!
    能回去了,三年多,终于能回去了啊这天大的好消息让唐见微长舒了一口气。
    阿娘,博陵大吗?有什么好玩的吗?阿难好奇。
    大,可比褚县大多了。你就是在博陵出生的。
    我已经不记得了。
    回到博陵你便能见你的阿翁阿婆,还有你的姑姑们了。她们肯定特别想你,特别喜欢你。
    是么阿难对这些人已经没什么印象了,相比于远在千里没怎么相处过的亲戚,阿难更不想离开褚县,更舍不得离开彭家姐姐。
    .
    在等待新任齐州刺史的日子里,童少悬收到了姐姐们和白肇初的信。
    大家都听说她们要回博陵了,万分欣喜,同时也不约而同地提醒她:
    这三年多博陵有天翻地覆的变化,你们回来之后可要仔细着点。
    第309章
    在西南这些年, 虽官职为刺史,乃是一州之长,但唐见微和童少悬她们一家上下过得相当俭朴。
    一是身为刺史当有表率作用, 二么, 也真是因为齐州道路闭塞, 因战事原因物资又匮乏, 即便手里有银子也没地儿花。
    阿难一身衣服穿到不合身了才换, 唐见微回博陵的时候穿的还是当年来齐州时带来的那套, 童少悬的头饰永远是和唐见微成亲信物,翠羽簪和玉梳背。
    即便唐见微带来了美肤养颜的膏脂,每日都有按时涂抹, 可她还是感觉到这些年在西南晒黑了不少,在回博陵的路上对镜发愁,觉得自己黑了老了丑了,恨不得这脸一天抹八层, 只希望能快点将曾经水嫩如白豆腐的模样养回来。
    童少悬和阿难坐在她身边都纳闷。
    阿难:童娘, 我唐娘白得反光, 这还嫌自己黑,那她以前得白成什么样啊?出门不晃别人眼睛吗?
    童少悬摸着她的脑袋说:的确是比以前黑了一点, 可也就一点罢了, 完全没有必要这般紧张嘛。
    唐见微回头说她:你这个书呆子又天生冷白皮,怎么晒都晒不黑,哪懂我的苦恼。
    童少悬这话原本是想宽慰唐见微的, 没想到被怼了一顿, 只好和阿难一个姿势跪坐在唐见微面前, 一口一个夫人说得对, 我给夫人抹膏脂。
    阿难看着童少悬哀叹:你回去可就是少卿了, 这般软骨头可还行?
    将雪白的膏脂均匀涂抹在唐见微的脸上,童少悬眼睛没从唐见微脸庞上离开,纠正阿难:你阿娘跟随我在西南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对她别说骨头软,我能从天灵盖软到脚趾尖。
    阿难:
    唐见微脸上被厚厚的白色凝脂覆盖,嘴唇却是血红,因为不好动弹,看向身侧的阿难有点儿困难,侧目的时候眼神自带了几分犀利,嘴唇也不方便动,每个字都像是咬牙切齿从唇缝里挤出来的,活脱脱是昨晚大姨姨给她讲的故事里那吃小孩的妖怪:
    你知道什么是少卿么,就在这儿胡乱学大人说话。回到博陵之后你可得老实点,特别是管好自己这张嘴,别胡说八道的得罪人。
    阿难:哦。
    哎,才五岁,比十五岁都要愁人。等你真的十五岁了,得造出什么孽来。
    阿难跪坐得腿都酸了,趴在马车软垫上趴会儿,手里随意拨着童少悬手制,用来锻炼思维和打发时间的重排十五,一边重排游戏棋一边问两位娘亲:以后我还能见到彭家姐姐么?
    唐见微听她又提到这小娘子,想起彭家小娘子长得清秀可爱,人也细声细气的知书达理,挺招人喜欢,阿难这是对人家心有萌动了么?
    以后有机会可以邀请她到博陵来玩。唐见微说,阿娘给你张罗。
    阿难却道:以后的事,谁说得清呢?
    这话是前几日她听府中下人聊天时说的,当即觉得这话极有韵味,便记下了下来,这会儿找着了机会,便面带愁容脱口而出。
    唐见微和童少悬听她这么说,两双眼睛安静地落在她身上。
    阿难享受着娘亲们对她的刮目相看,却听唐见微说:
    原来咱们阿难这么舍不得?那行,明日我便让沈绘喻姨姨带上聘礼回褚县定亲去。
    啊?阿难傻了。
    跟你彭姐姐定亲啊,别回头被人抢了。等你及笄之时咱们就将她接到博陵,与你成婚。
    一向嘴皮薄如刀,脸皮厚如墙的阿难,被唐见微这话闹了个大红脸,将重排十五一丢:我不跟你们说了,唐娘讨厌!
    说完便钻出了车厢。
    唐见微呵呵地没敢用力笑,怕刚刚抹好的膏脂被自己笑裂。
    阿难居然害羞了,真难得,这世上还有能治得了她的事儿。
    童少悬道:你这个当娘的成天就想着和女儿争锋,好了抹平了,我去看看阿难,马车还在行驶呢,没头没脑跑出去别掉下马车。
    我姐姐和沈约在外面驾车看风景呢,岂会让阿难掉下去。
    童少悬将手擦干净,对唐见微摇了摇头,就要掀开车帘子出去时,发现阿难方才丢在地上的游戏棋。
    重排十五被重排好了。
    童少悬将游戏棋盘拿起来,不可思议,眼珠子都差点不会转了。
    怎么?唐见微问她。
    这重排十五,阿难刚才一边跟咱们闲聊,一边就排好了?
    这玩意很难?我看你平时不也是一手看书,一手就将它重排了么?
    对一般人而言可不容易。我三姐十七岁的时候,和它较真一晚上都没能排出来。咱们这女儿真有点神啊。
    唐见微:
    本来唐见微想说,三姐一晚上排不出来可能也挺正常。
    但想到先前家书之中,童少临写道,三姐在两年前出了意外,双手折断过,迄今都拿不了重物,所以一直没法再掌勺。
    念及三姐的遭遇,唐见微心里便万分的不好受,也就没心思拿她打趣了。
    也不知道三姐怎么样了,博陵又有什么变化。
    童少悬想起亲友们在信里所写的种种事情,心也跟着唐见微的话往下坠,陷入到一片不明朗的深湖之中。
    阿难从马车车厢里出来,正在驾车的沈约和坐在她身边跟她闲聊的唐观秋一块儿回头,唐观秋对阿难伸出手:
    怎么自己出来了?来大姨姨这儿。
    阿难特别喜欢细声细气的唐观秋,也特别听她的话,唐观秋对她招手她便坐到唐观秋的身边。
    唐观秋怕她坐在一旁太危险,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牢牢护着她。
    大姨姨,你和沈姨姨在看什么呢?阿难问道。
    看博陵。
    我们快到博陵了吗?
    嗯,快了。唐观秋指着远处一片灯火明丽之处对她说,待咱们翻过这个山头,明早就能到博陵了。大姨姨在博陵出生博陵长大,离开故乡好多年了,也不知道博陵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阿难说:大姨姨为什么离开博陵啊?
    这事儿说来话长。
    我想知道!大姨姨跟我说说嘛,就当睡前故事。
    唐观秋笑了起来:这个故事可有点吓人,我怕跟你说了,你更睡不着觉了。
    阿难着急,拉着唐观秋的衣袖:我想知道大姨姨和唐娘以前的事!
    唐观秋没辙,看了看沈约,沈约没意见,唐观秋便从天显六年说起
    说到沈约衣衫褴褛到夙县去找她时,阿难睡着了。
    此时唐见微也净了面,跟童少悬一块儿从车厢里出来了。
    将熟睡的阿难从姐姐的怀里接过来,马车慢悠悠地在山道上前进,插在两侧的火把将山路照得忽明忽暗。
    阿难在唐见微的臂弯里嘟囔了一句,不知梦到了什么。
    而唐见微她们四人面对着博陵的方向,有终于还巢的喜悦,也有不知前路的忐忑。
    童少悬的马车车队在博陵城门开启的第一刻便进来了。
    长长的马车队驶入博陵的青槐大道,晨钟滚过沐浴在晨光之中的古老又巍峨的城池,阿难跪在马车的软垫上,小脑袋透过卷起的车帘往外看,被林立的楼宇和极为开阔的街道惊得合不拢嘴。
    在她心里所想的博陵,大概比齐州最大的浒县还要宽敞一些,可如今真的到了京师,阿难才知道,博陵之大之繁华,远超她的想象。
    阿娘,我真是在这个地方出生的吗?阿难问唐见微。
    自然是,不过那时候你太小根本记不住,现在回来了,明儿个阿娘带着你转一转,重新认识一下博陵。
    昂!
    马车一路到了童府,宋桥童长廷等一大家子人早就在童府门口等着她们了。
    见到许久没见面甚至消息都少得可怜的女儿和媳妇,宋桥笑容才刚刚起来,眼泪就跟着滚滚而下,半百的人看上去委委屈屈像个孩子。
    童少悬心疼地将她抱进怀里,安抚阿娘没安抚两下,自个儿声音也变了,跟她一道哭。
    童长廷在旁笑话她们:骨肉团聚应该开心才是,怎么你们反倒是哭上了?
    唐见微牵着阿难过来认人,让阿难叫童长廷:这是阿娘常跟你提及的阿翁。
    阿难到底不怕生,甜甜地叫了童长廷一句:阿翁好!
    童长廷一愣,天哪,这是他的阿难!只在襁褓之中见过的小阿难啊!竟长得这么大了!
    阿难这双灵气逼人的眼睛跟童少悬实在太像,爱笑又活泼的样子立即击中了童长廷的心。
    童长廷问唐见微:我,我可以抱抱她吗?
    唐见微被逗笑了:您亲孙女,怎么不可以。
    阿难没等童长廷动手,自个儿一跃而起,扒在他身上。
    童长廷乐呵呵地将阿难抱了起来,小家伙可太轻了,细胳膊细腿的一点分量都没有。刚才还在笑话宋桥的他,此刻久未谋面的孙女到了怀里,也控制不住湿了眼角。
    宋桥抹掉了眼泪,没好气地点了点童长廷:你就会说别人,瞧瞧你自己!
    童长廷:我激动嘛我!
    阿难:阿翁你的胡子好扎人啊!
    童长廷见阿难脸蛋娇嫩,真怕自己的胡子给阿难扎疼了,依依不舍地将她放下:喜不喜欢吃糖?阿翁给你准备了糖吃!
    喜欢!走!阿难双眼放光。
    走!阿翁带你和阿满妹妹一块儿吃糖去!
    说着童长廷拉着阿难,另一只手牵来个和阿难差不多大的小奶娃,带她们一块儿去前厅。
    阿难看了一眼安静不说话的阿满,好奇地问:你是谁啊?
    阿满比阿难小了十个月,如今也有四岁多了,一双圆圆的眼睛黑洞洞的,和婴儿时期一样,依旧是肉乎乎的圆脸,可爱的紧,和阿难相比要安静内秀得多。
    阿满没回答她的话,抬头看向童长廷。
    童长廷说:这是你妹妹阿满啊。
    唐见微在旁补充:小时候你第一次见你阿满妹妹就吸着人家不住嘴,最后还将你阿满妹妹吸哭的事你不记得了么?
    阿难难得害臊:啊?我哪有!
    唐见微交待:可以跟妹妹玩,但是不可以再欺负妹妹了,听到没有?
    我才不会!阿难拉起阿满的手。
    在齐州,她是家里最小的,没想到到了博陵,她居然有妹妹了。
    妹妹对于阿难而言特别新鲜,在她的观念里,妹妹比自己小,当姐姐的自然要呵护妹妹。
    阿满妹妹,姐姐带你去吃糖。阿难挺着小胸脯,已然有了姐姐的模样。
    阿满跟着她一块儿走,走了两步,阿难停下了,回头问童长廷:请问阿翁,糖在哪里呀?
    童长廷弯着腰笑眯眯的:走走走,阿翁带着你们去。
    唐见微去跟路繁说这些年家里产业的事儿了,童少悬则和宋桥、童少临和童少潜在前厅喝茶。
    宋桥提及父亲宋明玉在母亲长孙胤过世之后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思忧过度也一块儿过世这件事,童少悬心中怅然。
    没想到,外祖父竟这样去了。想起在菿县见外祖父的最后一面,那时外祖父就已经因为外祖母的病鸠形鹄面,童少悬道,他与外祖母这一生相伴的时日不多,却是个细致体贴之人,大概不想外祖母孤单,便去陪伴她了。
    童少悬的话让宋桥一时没能忍住眼泪,可哭完之后想了想,父亲的确如阿念所说,对母亲温润如玉。忆起父亲的温和,宋桥的难过被冲淡了一些。
    童少悬很关心三姐的伤,问她现在手臂的恢复状况,以及究竟是为什么而伤。
    她知晓童少潜受伤之事,但信中并未说明她受伤的细节。
    童少临见童少潜欲言又止,她叫上宋桥:让阿深和阿念单独聊聊吧。
    宋桥其实也非常想知道女儿为何伤得这么重,但女儿一直都不愿多说,怕对女儿造成再次伤害,宋桥也没敢多问。
    从小三女儿就和幺女最亲,两人认识的朋友也都有重合,若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心思大抵也最愿意跟幺女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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