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丞(GL)——宁远(319)
情急之下她急忙往一旁滚,后背正好抵到了一棵大树,树干已经歪斜,她别无选择立即往上爬。
大树被洪流往下带了十多米,童少悬不顾一切地抱住树枝,身上被一层层地糊上泥土,头也磕破了,不知过了多久,震荡才停止。
童少悬睁开眼睛,她发现从山上滚下的泥石流很不寻常。
结合方才那巨大的爆炸声,童少悬可以断定,这并非天灾。
是人祸。
阿慎!
童少悬从树上跳下来,在混乱不堪的泥地里找了许久才找到她们马车的残骸。
马车被泥土埋了
阿慎和沈绘喻她们都被泥石埋了。
童少悬感觉自己的心有一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被抽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层瑟瑟发抖的皮囊。
阿慎。
童少悬狠咬自己的下唇一口。
尖锐的痛和弥漫在口中的血腥味强迫她回神,集中注意力。
阿慎,别怕,我这就救你出来!
童少悬找来折断的树枝,猛挖泥石。
在她全神贯注铲挖之时,没有发现大雨之中有一队澜家士兵正如鬼魅一般,迅速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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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铭的尸体被两人合力抬走,剩下一名随从在清理院子里的血迹。
吕澜心站在这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冷笑了一声。
石如琢走到她身边。
吕澜心道:阿铭是跟踪的好手,那周老六身上没有功夫,若他真的跟踪,阿铭肯定会发现的。
你是说
周老六根本没有跟来,他不过是收了我阿娘的银子,按照我娘的话来瓦解我引导我,走向我娘的圈套罢了。吕澜心对自己的后知后觉非常不满意。
澜宛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知道用什么样的手段能一瞬间摧毁别人的心智。
而吕澜心一向是她的手下败将,这次更是差点被她击碎所有的反抗和自信。
要不是石如琢出现,将小黑救回来的话,吕澜心即便不自我了断,往后也会重新落入澜宛的掌控之中,再也不可能逃脱了。
念及石如琢为她将小黑救回来的事,吕澜心目光情不自禁落在石如琢的脸庞上。
石如琢原本就在听她说话,自然而然看着她,忽然一个对视,石如琢很快将眼神移走。
石如琢为她救回小黑的行为,让吕澜心有了一种模糊的,以前未有过的想法和念头。
她一时有些无法解读,也不太理解。
思绪散了片刻,看到随从在帮她收拾碎了的灯罩,吕澜心想起澜宛在临走时似乎留下了一句什么话。
那时她所有的心绪被澜宛弄得支离破碎,那话进了她的耳朵,却没入她的脑子里。
澜娘说了什么?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石姐姐!石姐姐,你在吗?吕姐姐!开门啊!
是阿卉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着急,厚重的大门竟被她拍得轰隆隆直响。
石如琢将门打开,见阿卉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都是汗,狂奔之后摇摇欲坠。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石如琢扶住她。
阿卉从吕澜心派去送信笺的人口中得知了别馆的位置,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见到石如琢一个字喘三下,方、方才有人送口信,说,说石姐姐的娘亲和弟弟,在,在城外西北坡,出事了让你快,去!
石如琢一时没听明白:什么?我娘亲和弟弟?城外?博陵城外还是夙县城外?
博陵啊!博陵城外不是有个西北坡吗!阿卉急死了。
石如琢还是有点懵:她们怎么会来博陵?
石姐姐你快去看看吧!阿卉说,来通报的人还送了一件血衣!
石如琢脑子里嗡了一声,听到血衣这两个字立即蹿了出去,阿卉被她本能地往后一抛,摔进吕澜心的怀里。
石姐姐你慢着点!阿卉对着她的背影叫道。
吕澜心将她移到一旁,让随从给她剑,一跃而上骑了马,跟在石如琢的马后,逆着夜晚的热风急急出城。
吕澜心想起来了,澜宛离开的时候留了句什么话。
我有无数种方法让石如琢爱上你,更有无数种方法让她这一世都憎恶你。会对自己所作所为后悔的,你是,石如琢也是。
吕澜心用力挥着马鞭,石如琢在她前方,几次险些从马上摔下来,但石如琢还是越奔越快。
她真是太傻了,为什么没有想到。
澜娘身边多少高手,石如琢一个不懂得屏气的人趴在墙头,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杀人都能一剑封喉,何况杀一只猫,又如何会失手?
澜宛早就知道石如琢在暗中窥视。
之前的一切都只是通往最终陷阱的迷惑手段。
现在,此时此刻,才是澜宛的真正目的。
会对自己所作所为后悔的,你是,石如琢也是。
还没到城外西北坡,吕澜心已经有了答案。
前方就是西北坡,吕澜心她见石如琢歪着身子跳下了马,膝盖一弯险些摔倒。
吕澜心喊了一声阿器,石如琢没回头,还未调整好平衡就往山坡上冲。
吕澜心快步跟着她奔上山坡,石如琢跑得太快,一瞬间就消失了。
今晚没有云,月亮的光对于吕澜心而言就像立于远处的一盏太过明亮的灯,照得她已然使用过度的眼睛实在没法再睁开。
她闭眼摸索着前进,脚下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
幸好还能隐约听见石如琢慌乱的脚步声。
脚步声忽然突兀地停了,就像被某种可怕的场面打断了。
吕澜心扶着身边的岩石,胸口火辣辣的腥味在不安地蔓延。
陡然响起的凄厉哭声刺得她浑身一颤,睁开了眼睛。
她再熟悉不过,那是石如琢的声音。
也很陌生,石如琢从未这般撕心裂肺地痛呼。
第299章
仲夏时分, 是蒙州最好的时节。
虽然还是冷,还是让葛寻晴身上这件跟随了她好几年的棉衣没法脱下来,可是雪融后的山上, 偶尔能遇见几朵开得娇艳的野花。
葛寻晴蹲在野花边, 看着纯白的野花儿鲜嫩可爱, 在时不时吹来的冷风中摇摇摆摆。
毛二今天跟着葛寻晴沐休, 葛寻晴在这儿看野花, 他去挖了些野菜, 打了一只肥美的獾,回来时见她还在看,便伸手一拔, 将一大片的野花都给拔秃了。
哎?!葛寻晴难以置信得看着毛二,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你拔它做什么!人家好好的长在这儿!
毛二被她这么一喊,愣住了, 八尺壮汉说话磕磕巴巴, 将野花递给她:我拔下来是想送给你的, 我看你这么喜欢
葛寻晴:我是喜欢它好端端长在这儿的样子啊,谁说喜欢就要将它摘了?
毛二一个粗人, 全然不懂葛寻晴的雅趣和仁慈, 莫名其妙,但也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这,那, 我给你再种回去。
你给人家拦腰截断了, 难不成还粘回去吗?葛寻晴叹了一声, 算了, 你给我吧, 我带回去往土里埋一埋,看能不能抢救一下。
好好好!
葛寻晴摸着小野花,一路念经似的回到了住处。
毛二将獾剥皮掏了内脏,帮葛寻晴处理得干干净净之后就要走。
葛寻晴给了他一瓶自己酿的酒作为交换,毛二拿着酒美滋滋地离开了。
葛寻晴哼着前几日学来的小曲儿,找了个破盆子,到院子里铲了几铲子的土回来,将野花给种进去。
十之八九是活不成了,但万一呢,毕竟是蒙州的野花,生命力这么顽强,万一活了,葛寻晴再把它种回山上。
弄了满手的土,葛寻晴去净手时,有人敲院门。
进来吧。葛寻晴透过敞开的窗随意地对外喊,门没闩。
进来的是柳七娘。
她手里端着个冒热气儿的炉子,是直接用脚将门给踹开的。
人还没到屋子里,葛寻晴就闻到了那炉子里的肉香,还是她最喜欢吃的羊肉。喉头一滚,口水差点当场流下来。
瞧你那馋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收收。柳七娘将炉子端到屋子里,放在葛寻晴用来进食、看话本、批阅文书的矮案上。
葛寻晴嘿了一声,立即拿了箸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吃这么好!
不是什么日子就不能吃好的吗?知道你馋,正好我三舅这两天过来看我,牵了只羊来,我就想着给你炖锅好的补补,瞧瞧你这小身板,快瘦成杆了。柳七娘眼波流转,对着葛寻晴上下打量。
葛寻晴也没觉得不妥,抓起箸就夹了块最大最嫩的羊肉出来,也不怕烫立即往嘴里吞,一边吃一边含糊着夸奖真好吃。
好吃是吧?那我以后都做给你吃啊。柳七娘说。
葛寻晴一心扑在吃上,根本就没注意到柳七娘今日格外不怕冷,只穿了一件单衣,将她原本就极为风韵的身材衬托得更加成熟丰腴。
妆也是细心画过的,那一双眉,足以迷倒整个荷县的男人。
可葛寻晴吃得实在是太投入,居然没有发现柳七娘的小心思,眼睛时时刻刻盯在炉子里的羊肉上,边吃还边问:
你怎么不吃啊?再不吃都被我吃光了啊。
她俩算是有过前缘又分开了,柳七娘原本就对两个人的分开耿耿于怀,还以为前段时日千里迢迢来找她的那个小娘子是她真正的意中人,可是瞧她对那小娘子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小娘子住了几天后也走了,看来葛寻晴就是这么一个人,喜欢结交朋友,但真正过日子的话,太过亲密的关系反而会让她不适。
她喜欢和人相处,也喜欢拥有自己的生活,不喜欢被谁左右。
柳七娘却是个喜欢照顾人的人,她年纪比葛寻晴大上好几岁,一面是欣赏她喜欢她,一面又有一种想要为她安排好一切的母爱掺杂其中,便处处想为葛寻晴张罗好。
葛寻晴反而不喜欢她的无微不至,觉得是被束缚了。
她俩也是因此分开了。
如今柳七娘来给她送吃的,便是还惦记着她的意思。
原本柳七娘以为葛寻晴能看得懂她这一身隆重的装扮,以及满炉子充满爱意的羊肉是什么用意。
谁知葛寻晴眼里只有羊肉。
柳七娘觉得可爱又好笑。
葛寻晴吃了个饱,浑身发暖,乐颠颠地把炉子给洗了,将她做的鱼干和珍藏的腌萝卜给分了一拨出来,当做回礼赠予柳七娘。
柳七娘拿着这一对回礼,哭笑不得。
我来可不是为了你的回礼的。
葛寻晴疑惑地啊?一声。
柳七娘靠近,脸颊有意无意地在葛寻晴的脖子上蹭了蹭,让葛寻晴脖子上的肌肤连着后背微微发麻。
荷县这鬼地方,一年里头半年的冬天,哪儿哪儿都被冻得又冷又硬,也就只有人心是热乎的。我原以为我这辈子也就只能孤儿寡母地过了,直到遇见了你,仰光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日子。柳七娘身子软得似乎能化在葛寻晴怀里,我心里头有你,我知道你心里也还记挂我。之前是我太急了,忘了你是个还未经世事的小娘子。跟你分开了之后,我心肝肠都要拧断了,日日夜夜心里想的都是你。如今我想明白了,我是真喜欢你。
葛寻晴正要开口,柳七娘急忙用手指贴在她的唇上:
不用你给我任何承诺。往后无论你是回博陵,还是一直留在荷县,我都不会有二话,咱俩只图个快活。都是过日子,自个儿过有什么劲啊。有人体贴你,对你嘘寒问暖,与你相伴缠绵不好吗?仰光,难道你都不想我吗。
身处一片无法挣脱的泥泞和黑暗,唐见微喘不上气。
她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远处焦急地呼唤她,但她一时想不起来那是谁的声音。
意识飘飘荡荡,她回到了博陵,回到了崇文坊唐府,耶娘正坐在前厅的茶案前对诗。
苏茂贞对不过唐士瞻,便耍赖不对诗了,要和他比射箭。
唐士瞻一个文士,哪会射箭?
但见夫人颇有兴致,不会也陪着她射上几支。
噫!唐见微抱着个小食盒,路过前厅的时候瞧见耶娘射个箭也要黏糊在一块儿,你侬我侬,忍不住揶揄了一声,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又在这里恩恩爱爱啦!
小家伙别咋呼。唐士瞻被唐见微这么一喊,有些腼腆。
苏茂贞眼尖,看见了唐见微手里的食盒,眉峰往上抬了抬:怎么,又去给你的子耀送好吃的?我就说昨日怎么那么乖,给我捶腿揉肩膀硬要我教你做九江茶饼,原来
少女心思被阿娘说了个正着,唐见微娇嗔一声抱着食盒扭头立马要逃走,没想到这一下太莽撞没来得及看路,一脑袋撞到了唐观秋。
唐见微那时候就已经会飞檐走壁了,扎马步能扎半个时辰,一边扎一边吃点心,丝毫难不倒她。下盘稳健加上这会儿有些羞恼,唐观秋被她这么一撞犹如被猛牛袭击,差点顺着回廊外栏翻出去。
幸好唐见微腾出一之手,将她拉回来。
唐观秋被她这么一撞胳膊疼得一时间缓不过来,但面对妹妹她从来都是好脾气,根本不舍得责骂她,温柔地嘱咐道:
急匆匆的这是要跑去哪儿啊?看着路啊,别摔着。
见唐见微额头上急出了一层汗,秀挺的小鼻头上也冒出了一些汗珠子,唐观秋拿出手绢,帮妹妹擦干净。
不会,摔不着我的!我走啦!唐见微抱着食盒开开心心地上了马车。
她今天天还没亮就起床了,就是为了给吴显意做九江茶饼。
九江茶饼看上去简单,其实外面的酥皮要做得酥脆香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昨夜阿娘教她之后,她便在庖厨内捣鼓了十多次,才勉强成功。
怕起太晚没办法在吴显意去国子监的路上巧遇她,唐见微今早比鸡起得都早,乌漆墨黑摸进了庖厨,还将管家吓了一跳,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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