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丞(GL)——宁远(312)
风吹而火盛,加上特意调遣一支队伍向澜家军投掷火油,这烈焰一烧一丈高,追着澜家军狂烧不止。
铁甲犹如铁锅,穿着铁甲的士兵觉得自己快熟了,整个澜家军左翼飘荡着诡异的烤肉味
士兵们顾不上其他,立即将铁甲脱去。
一旦他们脱了铁甲,等待他们的便是千钧齐发的数千枚钉子。
澜仲禹看着自己的士兵被烤熟或者被钉成了刺猬,大怒。
亲自率主力骑兵杀了过来。
澜仲禹是澜家军的主心骨,有他大斧一举,澜家军所有将士便振奋不已,全都跟不要命似的撞向敌阵。
童少悬在城门之上亲眼见那澜仲禹挥舞着手中的斧头,见人便砍,一斧头下去胳膊腿被他劈裂不说,脑袋都可能在一瞬间被他挥得稀烂。
童少悬从未见过如此凶悍残忍之人。
澜仲禹杀得浑身是血,大笑不止。
这是属于他的盛宴,他喜欢血,喜欢将活生生的人斩杀的感觉。
只有掌控人命的快乐,才是天底下最让他疯狂的快乐。
他看见了城墙之上的童少悬,他用他那沾满鲜血的狰狞笑容警告童少悬。
下一个便是你!
面对他的威胁,童少悬那张年轻的脸上一点惊慌的感觉都瞧不见。
澜仲禹眼皮一跳。
没有得到猎物的恐惧,这让他心情很不好。
而忽然之间,几乎是来自于本能,澜仲禹猛然回头,见一把大刀正对着他的后脑勺呼啸着横削过来!
澜仲禹立即弯腰躲避,凤翅盔被这一刀打翻在地。
祁将军左手单手持刀,用牙咬着缰绳,自如地驾驭着与他朝夕相处的老战马。
腰身一扭,便轻松地将战马给扭了回来,大喝着从正面而来要与澜仲禹决一胜负!
澜仲禹大笑着叫了一声好,为了尊重残疾却有骨气、有血性的祁将军,他也用牙咬着缰绳,腾出右手,学着祁将军的模样用不太擅长的左手持斧。
两人迎面对杀,童少悬心都被揪起。
寒光闪过,两人再次交错分行,童少悬的目光牢牢粘在祁将军的背影之上,手心里全都是汗。
祁将军在战马上晃荡了片刻之后,仿佛魂一瞬间被抽走了,软了身子,自马上坠下。
澜仲禹回眸,五官拧在一块儿,冷汗如雨一般簌簌往下淌。
他的脖子差点被这老匹夫砍下来,幸好他勉强闪过了
可是肩头还是没躲过那极有变化的一击,在两人交锋的一瞬间,祁将军改砍为刺,刀刃之尖直接将锁子甲给刺破,澜仲禹左胸口到肩膀被划出一道极深的伤口。
他低头一看,血滴滴答答,已经将他的战马染红了。
澜仲禹捂着胸口大笑。
老匹夫还真有点本事。
祁将军!童少悬立即要去将祁将军救回。
沈绘喻阻止她出城:主上,我去!我一定将祁将军救回来!
因澜仲禹受了重伤,澜家军又被童少悬那稀奇古怪的战术打得措手不及,最终澜家军没能真的冲入褚县城中。
这一仗,童少悬胜了,褚县保住了。
沈绘喻后背中了一箭,幸好不致命。
她不辱使命,冒着生命危险,艰难地将祁将军的尸体完整地带了回来。
童少悬满心的不舍,与褚县上下一同帮祁将军风光下葬。
这一仗托祁将军的福,澜仲禹受了重伤,一时半会儿无法来犯。
童少悬也俘虏了澜家军近万人。
褚县不大,这万人俘虏都没地方搁置,且身为俘虏还极其嚣张,嘴里念叨着:
都是大苍子民,难道你们还能杀爷不成?识相的快将爷放了,不然澜将军再来的时候,将你们的脑袋砍下来蹴鞠。
全然没有俘虏的自觉,反而满怀统治者高高在上的姿态。
阮逾对这些兵油子原本就痛恨,更何况被澜仲禹所害的阮寐阮将军,是他同一支的堂哥。虽说两人自小没在一块儿长大,但逢年过节的时候也见过几面,那是阮寐就已经是名将,阮逾对这位堂哥万分的崇敬。
对阮逾而言,阮寐是信仰一般的存在,没想到竟会被澜仲禹所害。
澜家军落入阮逾手中,岂能让他们舒服度日?
俘虏就得有俘虏的样子,放在褚县县城里像什么样子?丢去褚县西山,在那儿待着,别在城中占用百姓们的地盘,臭气熏天的。阮逾一句话便给打发了。
俘虏们被丢入西山,这儿蛇虫鼠蚁遍布,还有可怕的吸血蝙蝠,每当入夜俘虏们就被咬得吱哇乱叫。
阮逾辣手整治了一段时日之后,算是老实了。
在整治俘虏的过程中,阮逾还有超出所料的惊人收获。
上万俘虏里面有百夫长、校尉和都尉,还有一名随行司马。
这司马一开始阮逾都没能注意到他。此人用黑泥抹脸,总是躲在人群之后,每次阮逾和随从路过,他就将脸埋起来,不敢与阮逾对视。
正因为如此,心细如发的阮逾才注意到了这反常之人,单独将其提审。
把他脸上的黑泥抹去,阮逾发现这还是个熟人啊。
这不是以前阮寐堂哥的贴身护卫秦六吗?
以前他们家在博陵举行家宴的时候,这秦六跟着堂哥来过阮家,因这秦六有六指儿,阮逾对他有些印象。
堂哥的贴身侍卫,出现在被虏的澜家军阵营里,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阮逾是个干审谳的好手,在加上大理寺丞童少悬,秦六落入二人手里,一连三日被拷问得死去活来,便将当初他受澜家指使,出卖阮寐情报给胡人的事儿吐了个干干净净。
真相大白,原来这秦六早就被澜仲禹收买,与胡人沆瀣一气,导致阮寐将军惨死战场。
这便是实打实的卖国贼!
童少悬和阮逾立即将审讯卷宗传回博陵,等待天子定夺。
谁知半道信使被杀,审讯卷宗当场被焚毁,而秦六也在一夜之间暴毙,死了个干干净净。
童少悬和阮逾料到澜仲禹的情报遍布齐州,可没想到这么私密的审问还是走漏了风声。
连中枢信使都敢杀
也是,澜仲禹可是勾结胡人,谋害忠良的恶徒,他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童少悬留了心眼,当初秦六的证词发出去一份,还留下了一份,有秦六手印。
不管她将澜仲禹的所作所为散播出去,会有多少人信,但只要能瓦解澜仲禹在西南势力的百分之一,她和阮公眼睛熬出了血丝的彻夜审问就算没有白费。
澜仲禹卖国求荣,残害同僚的事被大肆宣扬,澜仲禹虽说没有彻底从西南土皇帝的宝座上滚下来,但他的威望也在卖国事件中大为消减。
澜仲禹重伤未愈,被气得砸烂了一打的酒壶。
澜仲禹坐在软塌上,乱糟糟的胡须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打理,他眼里带着浓浓的怒意,对着面前的一众黑衣人道:那个姓童的小娘皮,杀了。若是明日天亮之时她还活着,你们的脑袋就留在褚县吧。
是!黑衣人领命而去。
第292章
为了救回祁将军的尸首, 沈绘喻后背中了箭上,这段日子一直在休养。
童少悬隔三差五便会来探望她,查看她伤势。
沈绘喻很着急, 想要快点将身子养好, 快些回到童少悬的身边保护她的安危。
童少悬安抚道:你安心养伤别思虑太过, 若是落下了病根, 以后谁来保护我?
童少悬的话特别管用, 沈绘喻最是听她的话, 从此之后不想别的,只一心养身子。
西南局势在童刺史的经营之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以往, 澜仲禹是西南的绝对霸主,西南所有州县都听他的号令,天子的命令在这儿都不管用。
西南地带政以贿成,对澜仲禹马首是瞻, 中枢颁布的各项革新发令, 到了西南就是一页废纸。
但说到底, 依附权势和勾结胡贼是完全不同的。
即便再趋炎附势的逐利官吏,也全然不想沾染上卖国求荣这等被千秋辱骂的巨大污名。
当初阮寐将军之死就已经很蹊跷, 如今澜仲禹勾结胡人的消息传出来, 众人一琢磨,的确对味了
澜仲禹和胡人勾结,那还得了?一些依附他的下峰甚至是盟友, 开始逐渐远离他。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澜仲禹依旧雄霸西南, 即便在背地里一些势力开始渐渐与他划分界限, 可说到底, 若他胆敢举兵,不再顾忌任何后果的话,他的澜家军依旧有在短时间内荡平整个西南的实力。
因为童少悬在他这儿得了胜仗,扭转西南颓势,天子当然不再举动,澜仲禹也没有发兵的借口,西南进入了短暂的和平时期。
在此期间,作为齐州刺史,童少悬不可能安于褚县,她有很多事要做,平日里文书收到手软,件件要批复,还要下到县里去监察,用自己这双眼睛发现问题,而不是只舒舒服服坐在刺史府等人提交问题。
亲身监察之后她发现了很多文书卷宗里不可能涉及的角落,也更一鼓作气查办了三名不作为的县令。
童少悬的美名迅速在齐州乃至西南远扬。
这日从楼县返程,童少悬被颠簸得有些反胃。
童少悬身子弱,也一直没时间静养,原本当胸那一箭给她带来的淤伤还有些反复,加之一直无法适应西南的饮食,胃口不大好,这会儿难受得想吐,让马车停了,要下来缓一缓。
沈绘喻的伤刚好一点,已经重新回到童少悬身边继续守护她的安危。
童少悬想吐,沈绘喻便扶着她下马车,警惕地环视周围的情况。
这儿是狭窄的山道。
可以说齐州无处不是山道,此地不过是众多山道中并不起眼的一处。
盛夏时节,山里的风都是热的,沈绘喻戴着武将的抹额,汗水从抹额上一点点顺着她的脸庞往下流,汇在她秀气的下巴上。
她穿着靛色圆领长袍,后背已经被汗水沾湿了一块,可她全神贯注观察周遭,完全没有关注自身的情况,手一直摁在腰间的刀柄上。
即便童少悬有近百守卫,沈绘喻也完全没有懈怠的时候。
因为她知道她是童少悬的贴身护卫,是保护她最后的一道防线,马虎不得。
她一直站在童少悬的身边寸步不离,童少悬弯着腰在路边干呕了半天也呕不出任何东西,更恶心了。
哎,长思,喝点水。阮逾将童少悬的水囊递过来。
童少悬将眼泪擦了,对阮逾摇摇头。
她不想说话,怕一开口那浑噩的感觉又会翻涌,更别说喝水了。
阮逾看她脸色极差,形容枯槁,实在太可怜,跟着也心疼起来。
当初在夙县第一次见到这孩子时,多么锋锐,多么光芒四射。这齐州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看看,把小娘子摧残成什么样了。
童少悬一直以为,她的身子骨在遇到唐见微之后强壮了,这份强壮是恒定的。没想到,才离开妻子不过两个多月就原形毕露。
前段日子和澜仲禹对战之时,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战略上,没工夫想别的事,而今,就像是报复一般,对唐见微的思念之情如狂浪,用力撞击童少悬的心门,让她都分不清心口上的痛,究竟是真的受伤难愈,还是因为过度的思念导致的愁绪,化成了具体的痛楚,不断剜着她的心。
童少悬性格要强,不想因为自己耽误行程,拿手绢擦了擦脸,弱声道:没事,咱们快些赶路吧,天黑之前务必回到褚县。
他们正说着话,只听锵锵几声,是随行的士兵拔刀声。
来者何人?!护卫阵型最前方的文宇都尉大喝道。
童少悬她们向前方望去,只见浓雾之中有一队车马迎面而来,马车车队似乎是送葬的,一行人穿的都是孝衣,白幡和长明灯在雾中若隐若现。
而这一日天色阴晦,山间被浓雾萦绕本就带着些瘆人的恐怖,突然遭遇这样的奔丧队伍,不由得让人不寒而栗。
透过迷雾,童少悬瞧见有一男子骑在马头之上,头戴白纱帷帽,手持引魂幡,活生生白无常模样。那人似乎也在打量童少悬。
童少悬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充满迷雾的山野,这奔丧的队伍可是阳间之物?
莫不是来索魂的吧?
文宇都尉喊出去之后,对方也没有立即自报家门。
山谷里回荡的只有文宇都尉的声音。
主上。沈绘喻本能地察觉到了危机,回马车中去。
童少悬就要上马车的一刹那,无数的箭矢自山腰射来,文宇都尉喉咙被一箭贯穿,还未来得及喊叫就摔下马身。
阵中顿时慌乱,沈绘喻抽刀狂甩,将射向童少悬的箭挡开,用力一推直接将童少悬推入马车之中。
童少悬几乎是摔进了车厢里,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更甚。
她强忍着想吐的感觉支起身子,听到马车之外清晰的喊杀声。
澜家的刺客!
这马车是童少悬亲手改制,可以防刀防箭,是万分坚固的庇护之地,只要她不出马车,便不会被刀箭所伤。
可马车之外打得焦灼,敌人藏在暗处出其不意,沈绘喻她们很有可能落于下风。
她不可能龟缩在此!
无论行至何处,她都会随身携带花椒弹和掌内乾坤。
从车里掏出花椒弹,揣了个满怀,从马车的车窗往外看了一眼,想要确定车外的情况。
没想到车帘才翻起,便见一名黑衣人手持长刀,对着她的眼睛刺来。
童少悬大叫一声,往后仰倒躲过一劫的同时,心上慌张到发狠,手里五六颗花椒弹全都丢了出去。
黑衣人宛若被一脸盆的花椒粉末敷面,呛得他全然不能呼吸,伏在地上狂咳不止。
童少悬心有余悸之时,听有人在砍马车的车门。
还未等她爬起来,马车的车门啪地一声被踹开,三名黑衣人鱼贯而入。
童少悬几乎在起身的一瞬间拍动了掌内乾坤,极近的距离之下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根本没法躲闪,浑身被射得密密麻麻,惨叫倒地。
此人倒地,还有两名手持长刀的黑衣人。
手中已然没了武器的童少悬与他们对视了须臾,猛地向前一扑,想要去抓座位之下的机巧盒子。
谁知黑衣人早有防备,一脚踩在她的手背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童少悬疼得差点喊出声,手被踩着全然抽不出来。
完了。
童少悬心下一凉,见两名黑衣人举起了刀,对准她细嫩的脖子。
阿慎,阿难。
童少悬心里快速闪过一个念头只怕咱们得下辈子再相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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