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丞(GL)——宁远(191)
当初吕简跟她反复交代,到了博陵一定要去吕府找她,那便是应下了行卷之事。
有吕简这样的当朝大员推举,童少悬争一甲前三难,但有个进士的身份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但一想到吕简,自然而然想到糟心的吕澜心。
要不要去找吕简,这件事童少悬也还未确定。
在来博陵之前,她已经想到会有很多事要解决,却没料到居然忙到连阿慎的面都见不着。
每晚沐浴回到卧房,她俩都累得够呛。
特别是阿慎,声音都软绵绵的,童少悬疼惜她,不好再折腾她,只能抱着她睡了。
童少悬将石漆桶一放,长叹一声。
好想念阿慎,好想念夙县无忧无虑的悠闲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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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卫慈的病在陶挽之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谁能想到,那唐三娘来露了个面,卫慈就大发雷霆,等她走后,卫慈寝食难安,一连两日连饭都没怎么吃,夜晚时时惊醒,这可是之前都没遇见过的事儿。
陶挽之万分担心卫慈,想要在她身边贴身照顾,又怕她见着人心烦,就住在隔壁,时不时听到动静来看看。
陶家家奴们连日来承平府催她回去,她依旧全都打发走了。
没想到她阿耶直接登门。
卫慈听说陶尚书来了,在病中也坚持起身,去前厅见了陶尚书。
陶尚书拜见卫慈之后,直说他来要人的。
陶尚书火气不小,卫慈也没和他多说,便让家臣叫陶挽之过来。
陶挽之来了之后,与她阿耶在花园里说话。
卫慈头有点隐隐作痛,但依旧坐在这儿看着书卷等着。
父女俩说了很久,卫慈都没去听,忽然陶尚书提高了声音,怒斥道:
你可有理想,可有抱负?!继续这样下去,你这一生就全毁了!
卫慈眼神一滞,抬眼从窗棂望出去。
陶挽之恭恭敬敬地向她阿耶行了一礼,低声说了些什么,她阿耶气得满脸发红,甩了一下袖子,进屋来向卫慈告辞。
看着便是劝不动陶挽之,要走。
陶挽之平日里性子温和,对卫慈千依百顺,可她对卫慈之外的人可不是这样。
陶尚书就要离开,卫慈说:挽之。
站在门口的陶挽之望了过来。
卫慈说:你随你阿耶回去吧。
陶挽之水灵灵的杏眼微微一震,似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何事,有些委屈。
我这儿不缺人照顾。
卫慈说完便站起来,将披肩一拢,回卧房去了。
青槐茂盛,自树下凉阴穿过,梨、杏、枣树都开始结出小小的果实。
卫慈轻轻地咳嗽,没回到卧房,只站在庭院之中。
这些苍老的树是有记忆的,它们见证了卫慈这半生。
卫慈抬头看着连片的繁茂,往事滚滚,淹上心头
你要知道,你是储君。
你肩负着大苍的未来,你该有鸿远抱负,治理天下之能。
律真,你是朕百年之后的希望,大苍会在你手中日益昌盛。
承平府还不叫承平府的时候,是先帝避暑纳凉之地。
她正是在此第一次见到了她的老师,长孙胤。
十岁的卫慈,第一次见到三十五岁的长孙胤,只觉得这位太子太师很年轻,很安静。
即便不善言辞,只有在教导她的时候才会说话,浑身散发着一种让旁人敬畏的威严。
可,或许是因为长孙胤长得太好看,波澜不惊的眼睛大大的,感觉应该是位外冷内热慈祥的先生,且姓长孙,所以卫慈一点都不怕她。
卫慈到底是估摸错了长孙胤。
还以为长孙家的人都对卫氏千依百顺,这位太子太师也肯定对她凶不起来。
没想到,长孙胤对她分外严格。
背不完书,不可休息。
习不完字,习到深夜。
若有什么错漏,还要罚抄。
卫慈时常熬夜读书,连玩耍的机会都没有。
本想着趁先生不备偷偷溜走,可长孙胤就像一坐石雕,能坐在这儿陪她一整日,丝毫不动弹。
卫慈都怀疑她是不是石头化成的妖精。
年少时的卫慈,每日见到最多的人就是长孙胤。
长孙胤在教导她治国之道,教她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之前,首先教她的,是做人行事的道理。
长孙胤是她人生的启蒙,是她回忆起童年时光,无法跳过去的特殊存在。
时至今日的卫慈身上,依旧留着被长孙胤雕琢的痕迹。
卫慈一日日地长大,这份朝夕相对渐渐滋生了其他的情愫。
卫慈对长孙胤好奇,她特别想知道关于长孙胤的私事。
我早已成亲。长孙胤在被她不厌其烦追问了无数遍之后,只好回答了她,小女儿也和你差不多大了。
卫慈双手捧着脸蛋,侧着脸狡黠地问她:你女儿有我长得好看吗?
长孙胤看了她一眼,浅浅地笑了:殿下乃天之骄子。
卫慈:哦,你这是在夸我漂亮。
长孙胤没再接她的话。
卫慈忽然想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你成亲的对象,是男是女?!
长孙胤道:之前天子让微臣写的
卫慈犯浑:你告诉我你成亲对象是男是女,我就读!
长孙胤:今日的课就到此为止,微臣告退了。
卫慈:你
那时候卫慈就已经感觉到,长孙胤是个很有自己主意的人。
她很理性,理性到不像长孙家的人。
当时没有得到答案的卫慈,总算在端午节的烟火盛会上解开了这个谜题。
她在几个贴身侍卫的护送下,偷偷跑出戍苑,跑到了市集凑热闹。
人群之中,她看到了长孙胤一家。
她看见长孙胤的丈夫揽着她的肩头,夫妻二人牵着几个与长孙胤长得颇为相似的少女,其乐融融。
长孙胤从来没对她这样笑过。
烟火升空,炸得夜如白昼,她却一眼都没看。
卫慈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长孙胤,舍不得离开,心里泛着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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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八卦皇室秘辛!
卫慈: = =+
第157章
端午的烟火盛会之后, 卫慈假装生病不起,不读书,也不见长孙胤。
长孙胤倒是来过一次, 听闻殿下病了, 也就没打扰她。
卫慈听到她告辞的声音, 穿好衣服赶出来时发现人已经走了。
卫慈问侍女:先生可有问我的情况?
侍女:没怎么问
那,可有留下什么?
有。
卫慈眼睛一亮, 侍女说:留下了功课。说殿下若是病好了, 尽量完成今日的功课。
卫慈:
之后连续好几日长孙胤都没现身,最后还是卫慈主动去摇星府找了她。
原来长孙胤的女儿生病了,她一直在照顾女儿。
卫慈有点吃醋:那我生病了, 你如何不来照顾我?
两人坐在摇星府花园的凉亭里, 一桌孝敬卫慈的茶水点心,她一口都没动。
长孙胤道:殿下有专门的侍女伺候,而微臣的女儿只有微臣照顾。
卫慈:她没阿耶吗?
长孙胤说:我丈夫不在博陵。
卫慈听到我丈夫这三个字,极其不舒服。
卫慈直言道:你应该找个能常伴你左右的人。
长孙胤清朗的眉目, 在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竟露出了一丝笑意。
卫慈更不开心:你在嘲笑本宫?
长孙胤没搭她这茬:若是殿下在微臣的府中待得不开心,还请早些回去。
卫慈:
卫慈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长孙胤的情感在慢慢变化。
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位先生通达经史,任何典故信手拈来,天底下竟还有这等博学之人, 比父皇还要博学。
即便严苛, 卫慈也分外享受着这份严苛。只要能见到长孙胤, 再枯燥晦涩的文章她都能硬啃下来。
可是后来,她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慢慢从长孙胤的学识转移到她的样貌之上, 从样貌又深入到性格。
所有的一切, 卫慈都万分喜欢。
就连长孙胤干干净净的手指尖, 卫慈都能凝神看半晌。
卫慈身为大苍的储君,一日日地长大,长孙胤依旧是她每日相处时间最长的人。
所有人都在夸赞卫慈绝世美貌和她的聪慧,不厌其烦地将她托举到云霄。
她就是真命天龙,是即将手握这无边江山,万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
只有堆到她面前,她看也不想看的,哪有任何一样东西,是她想要却得不到的?
那时的卫慈即将站在这盛世之巅,没人觉得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比她更能胜任储君之位。
也没人觉得,坐拥了美貌、智慧和万千宠爱的她会有什么苦恼。
但她的确苦恼。
她知道自己爱上了长孙胤,爱上她的老师,爱上了多年来悉心栽培她的这个人。
在卫慈看来,长孙胤不止当她的老师,还要照顾着家里,实在辛苦。
卫慈问过长孙胤:你到底爱宋明玉什么?我查过了,你与他不过是指腹为婚,十五岁及笄之时成亲,这么多年来聚少离多,你与他根本没什么感情,只是长孙家和宋家的利益联姻。既然是为了利益,那本宫能给你的利益,可比宋氏要大得多!
长孙胤就像没听到一般:昨日重温
卫慈赌气,没应。
羔裘如膏,日出有曜。岂不尔思?中心是悼。这两句表述了何意?
卫慈:不知。
长孙胤:不知的话,那便抄写百遍,其意自现。
卫慈胸口起伏了一番,沉默了片刻之后道:
这首诗我不知,但诗经其他的诗我还是明白的。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卫慈凝视着长孙胤的脸庞说,需要我向先生解析一番吗?
长孙胤浓密的睫毛低垂着,一如既往地沉默。
卫慈朗声道:大车声槛槛,那毳衣如初生之荻。难道我不想你吗?只是怕你不敢来见我。大车声啍啍,毳衣如赤色的玉璊。是我不想你吗?就怕你不敢与我相随!若要罚抄,我便罚抄这首诗!写一万遍都行!
卫慈握住长孙胤的手: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皎日。
长孙胤将手抽了出来,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隐隐的怒意和不耐。
卫慈看清了,心里一阵抽痛。
长孙胤严厉道:殿下应知士子读书是为了通古今明事理,而殿下读书,更当以包元履德、功踰文武为目的。如今殿下却耽迷于无用情爱,此事若是让天子知道,只怕会对殿下大失所望。
卫慈难过道:你会告诉父皇吗?
长孙胤闭上眼,稳了稳气息之后,离开了。
长孙胤到底没将此事告诉给天子。
无声的纵容,更是给了十五岁的卫慈一种幻觉。
她觉得长孙胤并非像她面上表现得那般冷淡,其实她是疼爱自己的。
不然她为什么不向父皇告密,为什么还要来教导她?
只是这人太过古板,觉得不可染指自己的学生罢了。
跟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成亲,这么多年来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无人陪伴的日子,想必也很辛苦。
可能她早就忘了爱情的滋味。
卫慈看着镜子里愈发成熟的自己,决定好好抚慰长孙胤,借此打开她的心扉。
铜镜内的少女风华绝代,如一颗饱满香甜的蜜桃。
这世间有谁能尝到未来天子的滋味呢?卫慈笑着将铜镜一扣
今晚就给你。
我还要让你当我的皇后。
昏暗的房间内,有几盏烛火在摇曳。
长孙胤进屋之后只看了一眼,就要转身离开。
卫慈叫住了她:先生,我有些事不明白,你能不能教教我。
长孙胤回头,见卫慈只着了一件宽松的丝质长袍,双臂交缠压在身上,露出一截雪白的肩头。
长孙胤冷眼看着卫慈。
卫慈赤脚踏上藤席,走向长孙胤。
当她走到长孙胤面前时,长袍已经落在身后。
先生。卫慈抱着长孙胤,野蛮地将她推倒在地。
卫慈散下长发,吻她。
直吻到自己意乱情迷,身下的人却连唇瓣都未有一丝翕动。
浑身燥热的卫慈疑惑地抬头,对上的是长孙胤藏着满满冷意,无动于衷的双眼。
殿下。长孙胤看着屋顶的横梁,你不知廉耻吗?
卫慈浑身一颤,坐了起来,背对着长孙胤。
寒意几乎浸到她的骨头里,连带着屈辱感拧得她心头发痛。
给我滚。卫慈说。
长孙胤站起来将裙摆整好,对卫慈道:今夜当默写
卫慈握起拳头的骨节发白。
滚!她大叫一声后,屋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长孙胤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
卫慈独自熬过十五年来最最屈辱的一夜。
这一夜她反反复复梦到长孙胤,梦到被她制在身下,与她恩爱。
醒来时,孤独的卫慈明白,自己的确不知廉耻。
之后一连十日,卫慈都荒唐度日。
不读书也不炼身,只在刚刚改名的承平府内和一群世家女们没日没夜地赏歌舞,饮烈酒,寻欢作乐。
在断断续续的清醒须臾间,她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只是想长孙胤主动来找她,教她也好训她也罢,她只想长孙胤在意她。
可惜,长孙胤没来。
长孙胤人未出现,她将带着一家人离开博陵的消息却传到卫慈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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