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敌国太子后我怀崽了——菠萝炖蛋(7)
若是三个月前他匆匆收拾行李离开裴府的时候还不知道,可是之后孤身在漠北屡屡面对敌人的杀招,几次用及从裴天人那处学到的权术计策时,他都忍不住失神;那日在军府门前得知裴天人在他走的当日抬的聘礼堵了整条巷子,欢欢喜喜说要娶他却找不到人时,他心中又积满了恐慌和自责。
还有这个孩子。
他的头低了下去,目光从李裴的脸上渐渐转移到了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半晌,低声道了句,
是前者。
两人身后的那面灰墙上有一扇门,因为常年不会被打开,几乎所有人都忘了它的存在。可巧就巧在福南音话音刚落,那扇门忽然被人推开,见是一男一女躲在墙角,正要叹一句世风日下,却被一直捂着耳朵听了半天墙角的尧光一柄刀架在了脖子上。
救两个字只说了一半,那人惊慌下朝着李裴的方向瞥了一眼,却愣住了,
裴裴掌柜?
此时李裴与福南音都听到了动静,看过去的时候,却没想到竟然也是熟人。
方才走得急,竟没发现这条胡同的后面便是开元赌坊。
两年前。
被漠北王拉上国师之位的福南音刚满十六,朝中无势力,身后没靠山,就那样孤苦伶仃地给漠北王当着权臣的傀儡靶子,又亏得自己背着人养了些忠心的暗卫,才堪堪在左相祖开和大将军联合派出的杀手刀下逃了出去。
三天三夜,骑马狂奔了八百里,千难万险才躲开的追踪,藏身在了祖开等人绝对想不到的地方长安。
彼时福南音初见长安繁华,偏又饥肠辘辘,身无分文,不知怎么想的,便一头扎进了那座朱雀大街上的开元赌坊。
而后一输,便是一千两。
开元赌坊很久没有见过如此大的主顾了,除了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掌柜,几乎上下所有的伙计打手都出动了,只为堵截这个欠了人一千两的少年。
福南音有些身手,与这些人纠缠了小半个时辰。原本身上的衣袍太过显眼,他便随意捡了一身赌坊打手穿的黑色劲服,又拿了一柄从未使过的柳叶弯刀,藏藏躲躲便入了赌坊的地下的暗道之中。
那里昏暗而安静,与上面热闹的景象格格不入。
福南音有些狐疑一庄赌坊里竟会藏着如此地方,本能想要退出去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打手追捕的嘈杂脚步声。
只有一条路,若不往前走,便会被擒住。
福南音没得选,硬着头皮走到暗道的尽头,一扇石门推开后,眼前被忽然地光线照得一恍,待他再看清时,脖子上已经抵了三四把长刀。
清清楚楚地,他听到持刀之人厉声喝道:
擅闯白虎节堂者,杀。
白虎节堂
饶是福南音身在漠北,却也听说过中原那处司管军机密报,握着军权的衙门。
可又怎么会设在一庄赌坊之下?
福南音面上不由露出了惊憾之色,手心之中也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渍来。
难道好不容易躲过了祖开的追杀到了长安,今日便又要不明不白地亡于中原朝廷的刀下了吗?他心中不甘,一只手动了动,想要去摸腰间那一把捡来的柳刀。
你是赌坊的人?
有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叫福南音的手一顿。
他抬了头,前面有几个坐在檀香木矮案后的人,一个个穿着紫色和深绯色的官袍正气凛然的模样,只是看着他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已死之人。
出声的便是坐在最上首的那一位。
福南音不知他那句话中的意思,没有轻易回答是与否,却从他这一问中嗅出了一丝生机。
杜相何必同一个下人多言?旁边一个绯袍朝臣冷冷笑道,本朝以来无故辄入节堂之人便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的。他又朝着福南音一作打量,何况还带着刀。
那位杜相似乎犹豫了片刻,听闻这赌坊的掌柜御下向来有方,三年来未叫外人踏入过节堂的密道,今天倒是奇怪了。
他这话是对着福南音说的,其他官员显然不明白为何堂堂国宰会在此时提起一些毫无意义的琐事来,他们今日正在商议对漠北出兵之事,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进了人,众人心中不免便生了戒备警惕。可杜相心中想的又显然与旁人有几分不同。
您是心软还是糊涂了?漠北之事决不可被外人知道
漠北?
听到这两个字,福南音瞳孔一紧,眼睛不由便向那矮案上的军报处瞟去。只可惜他离得太远,并不能看清上面的字。
只是那人话刚一出,杜相眼光忽然冷冽地扫了过去,柯大人慎言。
派人去知会裴掌柜一声,他的人闯了节堂,杜相斜睇了睇一言不发的福南音,见他尚淡定的模样,倒是有几分讶异,待我们审完了人,别忘了过来收
哟呵,人还活着呢?一声轻佻的口哨声打断了杜相的话,看来是我来早了。
倚在门口的人出现得实在太过悄无声息,以至于屋内的官员和侍卫们竟都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又听了多少进去。
福南音猛地转头,便是头一次见到这个穿得花里胡哨,吊着眼梢的青年难道这便是他那个所谓的生机?
大胆!区区草民怎敢在此无礼?
裴天人先是看到坐在末处的柯顺哲伸出手来指向了他,那副模样他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与当年构陷许家时的嘴脸一模一样。
面上的笑意虽然未减,可身后那两只手却早已紧紧地攥了起来。
彼时满座的节堂大臣中唯独官阶最高的杜相先站了起来,裴天人看出他的两手颤着似乎有要行礼的样子,却碍于自己曾经的告诫,将那副本能生生压了回去,可那双老眼中带的宽慰和感慨又几乎要顺着眼眶溢出来了一般。
裴天人有些无奈,胸中那股被柯顺哲带出来的气不知怎么的就散了去,握成拳的手一松,抬起来拱了拱:
杜相,别来无恙。
今日之事虽然是个意外,可裴天人却清楚地知道杜相那点心思。
三年前舅舅枉死,母亲被废后之事叫他与父亲之间生了龃龉,朝中亦一直对他这位久不露面的太子颇有微词。他早已不愿去猜那位圣人的意思,但也知道很多时候都是杜相为他从中斡旋。
杜相曾经多次明里暗里想办法劝他回宫,只是从去年千秋节那次之后他便避而不见,再没叫人寻到过他的踪迹。
时隔一年,没想到杜相竟在这等着他。
直到最后,裴天人才将目光缓缓移到那位罪魁祸首的身上。
他今早便听说,有个不懂规矩的愣头小子到他的赌坊里砸场子来了,竟欠了他一千两银子不还,身手不错,跑得也快,愣叫十几个人追了一个时辰都没找着。
若不是他今日偶然想起了这条白虎堂的密道,倒是不知有人竟能胆大不怕死到这个程度。
瞧着这个是有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裴天人忽然笑了一声。
不但胆子大,眼睛也大。分明从里头瞧得出来是紧张了,还要装成一副老成镇定的模样,倒是比当时的自己强上一些。只是看着不像是长安富贵人家养尊处优长大的,那样的身型和功夫,若没有与人真刀真枪的打过,绝练不出来。
裴天人眼中难得露出了一丝欣赏,也有几分惋惜。
可惜了,命短。
你便是这赌坊的掌柜,姓裴?
兴许是裴天人那声笑太过肆意和目中无人,叫堂中的几位朝臣十分不舒服。他们本做惯了居高临下之人的派头,偏偏方才身为上峰的杜相站了起来,众人虽不明就里,心中不愿,也不得不跟着站起,平视着门口中这个放肆的草民。
裴天人将福南音打量够了,慢慢收回了目光,
正是。倒是不知在下来早这一步,诸位大人是准备将人先审再杀,还是先杀再审?
福南音原本迎着此人的目光打量,如今却因他这句话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过去。
这叫什么话?
但很快,他似乎又释然了他从未见过此人,又如何敢奢望旁人救他。趁着没有人注意他的时候,福南音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腰间那柄弯刀,慢慢绷紧了身子,准备伺机而动。
柯顺哲从裴天人一进来便感觉到一丝无形的压力,却因两人身份的悬殊而生出了怒气来,如今更是被人这句浑话气笑了,反问道:
荒唐!人如何能先杀后审?
裴天人眼光幽幽地瞥了过去,旁人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只听他道:
杀人灭口,再栽赃嫁祸,听闻这便是刑部和御史台一贯的断案作风。
话音一顿,裴天人仿佛没看到柯顺哲那张忽然黑下来的脸,迎着他的目光虚心问道:这位竟不知道?还敢问您是哪处的郎官?
柯顺哲几乎被他讥讽得说不出话来,隐隐又觉得哪里带了些蹊跷,本官乃礼部左侍郎。
原来是礼部侍郎,失敬。
分明笑着,裴天人那声音冷得都能掉出冰渣子来,叫一旁的福南音听了都不由一哆嗦。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见那位左侍郎忽然离座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率先抽出了他腰间的刀。他的手猛地一松。
裴掌柜花言巧语。可惜你方才说错了,这桩事根本不用审,按照律例,无传召进入白虎堂者,就地格杀!
柯顺哲冷笑,裴掌柜说了这么多,该不是想要救人吧?
只是他根本没打算给裴天人回话的机会,当即举起刀。
福南音被几个侍卫控制着,身子挣扎不得,终于无力地闭上了眼。
可过了很久,白刃始终没有落下来。头顶是那位侍郎沉重的呼吸声,福南音缓缓睁开眼,却见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那人提刀的手腕。
我原本没想救人。
裴天人嘴角带笑,望着柯顺哲怒极的模样,可既然侍郎都如此提议了,在下倒也不妨试试。
他一个用力将福南音带到自己臂弯,
一条命,无量功德。况且侍郎看起来又如此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磨磨蹭蹭写到现在,之前说的挑一天断更,终于要在明天应验了。
感谢大家理解和支持,这个坑我一定会快点挖的!
第10章
裴天人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整个堂中除了杜相之外的人都是一副愕然的模样,半晌,甚至有人嘲弄地笑了出来。
彼时福南音胃里空虚,经历了几波人的追杀,方才又命悬一线后,他脚下失了力,被裴天人那么一拽,就刚好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人的怀中。
说来自己也不轻,裴天人的右臂却始终没受力一般托着他的腰,只是不知为何一直不将他扶起,反倒愣叫他这样半倒不倒的靠着。
福南音面上露出几分尴尬来,轻咳了一声,一面感叹裴天人的底盘之稳,一面小心翼翼扶着他的右肩重新站起来。
只是抬眼瞧见柯顺哲手上那把明晃晃的刀,又下意识往裴天人身后一藏。
柯顺哲被眼前之人唬了一下,恍惚间感觉他这番像极了一个人那位长在东宫之中从小便被传天资极高,往后必有治世之才的太子殿下。
怪不得他从第一眼见到裴天人就觉得如此排斥。三年前柯顺哲还是御史台的一介中丞,却因为在朝中极力弹劾势力大起的外戚许家,又助刑部大理寺查出了许国舅的定案罪证,逢迎圣意将外戚之患拔地而起,却不想也亲手将那位被寄予了厚望的储君逼出了东宫。
柯顺哲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赌坊掌柜,忽然便想起了多年前在金殿上偶然瞥见时那张还未张开的脸,带着天家贵气,从容宽和;而如今
裴天人的神情中带了几分狷狂肆意,并未将堂中旁人放在眼里,却唯独对上柯顺哲的时候流露出几分似有似无的敌意。
他方才说,侍郎既然提议了,在下倒不妨试试。
柯顺哲本有些警惕,可他以为这三年太子离开朝堂,若不是圣人因为许家之事所有迁怒,便是太子自己与圣人生了嫌隙。无论如何,这父子二人都是刚硬性格,太子即便是有心,亦不是轻易能回得去的。
于是他忽然便笑了,反问道:试试?本官倒是好奇,裴掌柜能拿什么试?这里是白虎节堂,若非圣人
正说着,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块制牌,通体黑金,中间大大地印了一个节字。
话音戛然而止。
裴天人将这制牌勾在手指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柯顺哲,侍郎怎么停了?接着说。
堂中其他人见到制牌猛地一愣,纷纷拜了下去,可心中却都不由开始狐疑这白虎节堂的制牌只有一块,多年来也始终没有在人前出现过,他们以为圣人即便是要给也会放在杜相的手上,毕竟这段时日一直是他主持堂会;却怎么也想不通,区区一介草民如何可能握有这般军机大权。
似乎因此确认了心中所想,柯顺哲手上握着的弯刀咣当一声落在地上。他久久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阴沉地看着这块制牌。倒是他身后有人忍不住出声:
你怎么会有此制牌?
福南音原本还怀疑这位赌坊掌柜哪来的通天本事能从节堂救人,如今越过几人再看杜相那隐隐缓了口气的神色,忽然便明白了几分。
他从听到杜相开口的一瞬便知道,这裴掌柜并非一简单角色,何况为何这般巧,如此隐秘重要的军机重地会建在一个人来人往的赌坊地下?
果然,他听到身前裴天人轻声笑了笑,冲着发问那人答道:
蒙杜相信任,命在下看守白虎堂。怎么,他不曾同几位说过?
杜相一年未见太子,本想着死马当活马医用一个赌坊下人的命试探一二,虽也未报几分期待,可见太子出现在门口时,这位老大人还是颇有些欣慰感动的。可他怎么能想到原来太子救人竟是这么个救法,不但没有想要回宫的意思,竟还甩起了锅。
那制牌分明就是太子十五岁束发生辰时圣人钦赐予太子的,连带这节堂本也该归东宫管辖。那时圣人是当真想要太子学着监国,谁知这节堂还未建完,偏偏就出了许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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