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榜秀才(GL)——七月岸(12)
李铢见江三言看得入神,她挑了下眉毛,把在口中转了几圈的话说出来:看到桥上那个女子没有,为师如果没看错的话,她应该是钱府的大小姐。
江三言心跳几不可察地乱了一拍,也不知是看得太紧张了,还是因为听到了谁的称呼,她视线一转,全副心神都不由自主地放在了那张白狐面具下的双眼上。
在这能看清什么,随为师来。李铢扯着江三言的袖子,三步并做两步地挤进去,转瞬之间就到了桥上,离正在猜谜的人仅有两步之遥,这下连声音都能听清楚了。
戴黑狐面具的锦衣男子长身玉立,眼中带笑道:若小姐当真喜欢这花灯,骆某愿忍痛割爱以成人之美,最后一题在下便不答了。
钱小乔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视线看向了站在一处的两个人,一个猫头鹰一个小柴犬,正是自己亲手定制的面具。
右手食指在衣袖下轻敲了敲手中的笔,她眸中也夹了笑意,红唇轻启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花灯于我也只是泛泛,公子就不必相让了,我退出。
不不不,小姐不必如此,在下也并非势在必得,还是我退出吧。锦衣男子连忙拱手,而后又摇头,他要的是花灯吗?自然不是。
公子不必过谦,不若先看题,能者得之。钱小乔低眉,眼角的余光看到李铢在给她做手势,她心底倒是不急了。
一旁的出题老者听到这总算找到了存在感,他捋着胡子朗声道:二位且听来,此题打一个字,先写下答案者获胜。
锦衣男子一听也不再推脱了,他顺势应道:还请老先生赐教。
老者轻咳一声道:谜面是,算命先生,打一字。
他又捋了捋胡子,好整以暇地看向四周的人,神色间不免有些自得之色,此灯谜乃他苦思多日所得,一般人若是没有点急智,怕是难以在短时间内答出。
江三言盯着那白色狐狸面具未能掩住的眼睛,只见明眸一闪,眼睛的主人动了,笔墨一动,一个字已跃然于纸上。
仆。
围观者惊呼,纷纷琢磨后点头认可:卜算之人是为算命先生,妙哉妙哉。
承让了。钱小乔轻笑,回身示意一边的霜儿去把花灯取下,她又看向李铢,正想自然一点去打个招呼,眼前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子又不识相了。
锦衣男子弯腰行礼,将脸上的黑狐面具取下,俊朗的样貌显露在人前,看花了几个女儿家的眼,如此才貌双全者,安能不让人侧目。
他神态洒脱道:在下骆氏布庄骆允节,不知小姐是哪家府上,若他日有缘,可否再相互讨教一番?
讨教就不必了,小女子钱府钱小乔。白狐面具缓缓取下,黛眉轻垂,琼鼻高挺,红唇轻扬,端得是灼灼其华。
没想到是钱大小姐,今日有缘得见,是骆某之幸。骆允节眼底暗光浮动,原本还有些左右摇摆的心瞬间坚定了。
他正说着,还想留下个好印象,不曾想面前的人一点情面也不留,就出言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没有缘,在场众人都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这位骆公子你挡到我的路了。
钱小乔见李铢和江三言不知何故转身离开,眼看着就要走远,她哪里还有功夫和这位不知从哪来的骆公子相互打哑谜。
她绕过骆允节,将面具丢给霜儿,径直跟了上去,片刻后又停住脚步,转身回到了廊桥上。
江三言回头看了一眼,见人并没有跟上来,她纠结一会道:恩师,钱大小姐似乎没有看见你,你是不是看错了。
李铢闻言回身,颇有些意外地看向廊桥上,忽而她眉毛一挑道:看来是为师看错了,钱大小姐并没有认出我来,三言你代为师去请她来此一叙吧,这面具就不要带了,不过折扇可以借你一用,去,姿态给我摆潇洒一点。
是。江三言转身又往廊桥上走,此时霜儿正拿着花灯和自家小姐说着什么,两人似乎并不在意打量她们主仆的视线,言语几句之后便一起下桥,似乎要离开此处。
江三言借着师命,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打量人家,她认真观察良久,心道传言也有几分道理,果然很红颜祸水,单是这么一会的功夫,就险些让人失神。
眼看着人就要离去,她上前几步,伸手打开折扇,尽量按照李铢的吩咐,佯装潇洒冷声道:钱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钱小乔闻言看过来,仔细打量一番,而后浅笑一声,指着江三言的衣摆道:书生,你衣服上破了一个洞。
随后她又看向霜儿道:去,拿我定做的新衣来,领这位书生去换过再来找我。
是,书生你随我来,马车就在前面。霜儿朝着小姐眨了下眼睛,就推着江三言下了廊桥。
江三言四肢僵硬的被霜儿带到了钱府的马车旁,她脑袋木木的还没有缓过神来,方才那一瞬间的窘迫,那一笑间的惊艳,还有这莫名的转折。
不用,这不妥。
她推开霜儿的手,这时才回过神来检查自己的衣服,并没有所谓的破了一个洞。
快点换吧,难不成要奴婢亲自来侍奉你更衣?霜儿挽了一下衣袖,佯装要亲自动手的样子,顿时就把江三言吓到倒退三步。
不劳烦姑娘。江三言心知与霜儿说不清楚,可那钱大小姐让自己换衣的用意又是什么。
她看向廊桥的方向,只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最显眼的人,莫名地心里一热,她想起方才那惑人心神的浅笑,转身上马车,乖乖换起了衣服。
半刻钟后,一翩翩少年郎跃下马车,暗红色的锦袍做工精致、剪裁得体,不似女装繁琐,却也不同于男装的简单。
像极了沙场女将军的劲服,穿在瘦削的江三言身上,让她原本清秀的面貌平添了几分冷艳。看得霜儿眼前一亮,心知连连叹道小姐好眼光,果然是人靠衣装,这位江秀才简直就是此中翘楚。
廊桥上,霜儿看着与自家小姐并肩走在前的江三言,心底的惊叹还在继续,简直是太般配了,现在除了脑子比小姐笨一点,这位钱府未来的女婿,待会应该能得到老爷的认可吧。
不远处,骆允节朝着于塔摇了摇头:骆某似乎并没有成功。他觉得眼前这位于二公子的态度有点奇怪,如何就能断定他能得钱大小姐青睐呢?
不急,以后机会多的是,骆兄只要用心些,必能抱得美人归。于塔冷笑一声,前世江三言虽然入了钱大小姐的眼,可最终入赘钱府的却是骆允节,这位骆公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最后活生生地夺了权,成为了钱府说一不二的新主人。
※※※※※※※※※※※※※※※※※※※※
错字来不及改了,好困困困!明天一起修改,同学们也早点睡呀~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年轻的樵夫呦 10瓶;北聿丶、猫猫树 2瓶;脱兔 1瓶;
20
廊桥上的身影已不知何时远去,于塔目送着骆允节离去,他被杖责后,足足卧床了两个多月,自伤好后便知晓失去的不只是一个秀才功名。
平常围在身边的知交好友都避而不见,就连父亲才升起的看重心思也淡了去,他多番打探才找到这位骆氏布庄的小少爷。
与他这个庶子不同,骆允节是嫡生,但依然是次子,虽然父母疼爱,却依旧比不过嫡长子的天然优势。今后也最多分些田地和财务罢了,父母再疼爱,家族产业依旧要留给嫡生的长子,自古以来的规矩便是如此。
最重要的是骆允节运道很好,记得钱府在百钺二十六年招赘那女秀才不成后,钱大小姐就染了风寒,最后钱府公开招赘,钱大小姐选的就是此人。
只可惜冲喜不成,继钱大小姐病去后,钱义也中了风,至于钱家那个草包少爷,在骆允节的手段之下根本就没有反击之力,最后偌大个钱府就易了主。
虽然不明白江三言为何会早三年就中了秀才,但她已然入了钱大小姐的眼,所以这是不是说明,最终入赘钱府的人还是骆允节呢。
历史果然不能改变,自己只是中了秀才就落得如此下场,还让那江三言走了大运。于塔反思多日,决定换一条路走,先把这个骆允节收入麾下,果然一见面两人就达成合作,他日后只等着坐享其成了。
此时江三言正带着钱小乔一路去寻李铢,来到一处装饰精致的院外,她恍惚有种错觉,感觉是自己在跟随着钱大小姐而来。
进了门,路过亭台时,同样沉默了一路的钱小乔却轻轻开了口:等一下,你这身衣服与发带搭配有些不相宜,换一个可好。
江三言停下脚步回头看来,佳人巧笑倩兮,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发带,看得人不舍拒绝,她原本有些别扭的情绪顿时就淡了。
就仿佛是一潭湖水遇到了一条清澈的河,不露痕迹的、慢慢的侵占着她的领地,略有惶恐却不反感,甚至有些隐秘的欢喜,欢喜于这种令人舒服的靠近。
她便点了点头,伸手道:多谢钱小姐了。
此处无铜镜,江秀才待如何整理,不如坐下片刻,我来帮你。钱小乔干脆先坐下,然后把另一个竹凳拿到自己的膝盖前,示意江三言坐下。
这不妥吧。江三言眉毛微蹙,脸颊微微发烫,总觉得这等事太过亲密,她们初次相见便如此,是否有些太快了,虽说君子之交也有一见如故,她对这钱小姐多少也有些如故的感觉,但感觉是一回事,彼此接触亲密又是另一回事。
若你不愿让我帮忙,便由霜儿来吧。钱小乔看了眼霜儿,眼底暗含着一丝深意,身子却没有站起来,依旧亭亭地坐着。
多年来主仆的默契,让霜儿一瞬间就领会了小小姐眼神的意思,只见她夸张的双手一抬,像戏台上的角一样碎步靠近,语气和动作都极为造作道:哎呀,那便让奴婢来为你宽衣不,为你束发吧。
江三言身子一僵,本能的侧身躲开,然后从善如流坐下,应道:有劳钱小姐了。仿佛晚应一会就要落入霜儿的毒手一样。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眼底皆有笑意,笑这人性子简单,也笑她们主仆过于浮夸的配合,不过好在结果达到了。
钱小乔伸手,霜儿便把准备好的木梳递过来,她缓缓把发带解开,然后把头发复又拢起,再用自己准备好的发带束起。简单的动作仿,却仿佛让这亭台下的时间都停住了一样,静谧的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多谢。待绑好发带,江三言站起来便直接往前走,仓促道了声谢,却连头都不回一下,她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脸已经红了,毕竟呼吸已如此灼烫,脸颊尤甚,怎好意思再回头。
殊不知身后的人无声地笑了笑,耳根也升起一抹淡淡地绯红,只有霜儿在一旁看着两人的反应,面不红气不喘地捂嘴忍笑。
进得厅去,江三言才发现除了李铢之外,还有一位看着面色不善、衣着富贵的老者端坐在主位之上,她向自己的恩师行过礼后,走过去坐下。
却见身后紧随而到的人朝着那老者甜甜喊了声:爹爹,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位老者就是钱父,他把目光从江三言身上收回来,心道这气度与样貌勉强算能与女儿相配吧,就是不知性格和为人怎么样,他在心底打定主意,但凡有一点让自己不满,就坚决不同意招此人入赘。
寒暄过后,便是钱父与李铢谈论一些时事与商场见解,钱小乔在一旁偶尔接一下话,江三言则规规矩矩的一言不发,静静坐在那喝茶聆听。
钱父看了眼江三言,心道还算沉得住气,他话锋一转,问到:世人总觉得这出嫁后的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有些不妥,江秀才你觉得呢?
突然被点到名的江三言,马上放下手中的茶杯,恭谨道:晚辈以为,世人如何想是世人的事,有无不妥要看那位已出嫁的女子,她喜欢如何做才最重要,毕竟日子是她自己的,只要不是行恶事,即使我们不能理解也需尊重。
就像她的妹妹不喜欢读书便要学做绣活一样,这对江三言来说依旧不能理解,但不论自己的身份如何,都不应该强行去指责或改变江小丫的选择,因为那是妹妹喜欢的、想要的生活,她能做的也只能是慢慢引导,以及尽力支持。
钱父心底认同,面上却仍旧不满意,他追问道:若世人不这么想,偏要来指责甚至为难呢,你待如何?
若想做个普通人便只管默默过好自己的生活,不显山不露水不惹人嫉便可,若是想做行大义者便努力去影响乃至改变世人的看法,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活法。
江三言想了想,思路清晰道,她看向这位赐县首富钱义钱老爷,又看了眼老神在在的李铢和不露声色的钱大小姐。
依稀找到了当初入钱府还欠条时被李铢考校的感觉,只是不知这钱老爷考校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她隐约猜到了一些,这下心里便踌躇了起来,要不要好好作答呢?
那江秀才呢?你是想做普通人还是要做行大义者?钱父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总觉得这女秀才在打太极,说出的话也模棱两可,没有认真表态。
他最在意的是女儿,是这个人行事有没有把女儿考虑进去,很显然到现在,钱义还没听到想听的答案。
凡事量力而行,若只能做个普通人便默默欢喜,以免护不了身边人周全,若有能力去做行大义者,便尽力去影响更多的人改变看法。
江三言顿了顿言尽于此,不想再多说什么,她已经知晓此中深意,这所谓的考校便不单指字面的意思,无论是自己走科举之路,还是钱府意图招女子入赘都是同理。
钱父皱了皱眉收回了话茬,继续与李铢交谈几句就先行离去了,他说不清自己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但就像这女秀才说的,是女儿自己想要的,这等选择之后会是什么日子她自会识得其中滋味,他这个做父亲的能做该做的也只有尊重和支持了。
厅中仅剩三人,钱父一走,江三言也放松了许多,方才一问一答间总觉得压迫感倍增,这下总算是轻快了。
时辰已晚,家中只有小妹一人在家,学生就先行告退了。
眼看着就要到亥时(亥时初是晚上九点),江三言不免有些担心妹妹,不得也要先走一步了。
幸好钱府想得周到,院外竟然还有三辆马车在侯着,其中一辆正是为她准备的。
李铢看了眼天色,不急不慢道:如何,我这徒弟表现的可还让你满意?
良人如玉。钱小乔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带了笑意,显然是很满意了。
哈哈,这评价似乎太高了些,我看不是玉,是木还差不多,不过这一身行头还算得体,钱大小姐费心了。
李铢轻笑出声,没有想到钱小乔会说出这么四个字来,虽说江三言方才的应对之言有些中规中矩,但也算表明了态度。
一个量力而行,足以让钱老爷放下心,毕竟为人父母最怕的就是女儿所托之人不知轻重,迎难而上是好事,但若没有方法,没有能力,盲目的迎难而上就是蜉蝣撼树,不仅自讨苦吃,还会苦了身边的人。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