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味香烛店——闻一二(35)
虽然也没能寿终正寝,可那待遇,绝对不是个轮回罪人可以享受的。
红药看了一眼怂得认真的大白鹅:重点应该不是熊猫吧?
就算后面逃脱被宰杀食肉的命运作为野生保护动物活了许多世,但每一世作为动物生、作为动物死,每天都在吃食与繁衍间挣扎,几百年下来,他心里真的还当自己是人吗?真的还会记得曾经为人的记忆吗?
红老板一针见血。李吴叹了口气,最大的意外是他做了一世人,还是修道之人。
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那道修着修着,竟推出了自个儿前世,发现全是牲畜后,又不甘心,就继续往前推,结果推着推着,就推到了判官那一世。他觉得自己冤枉,誓要逆天,然后然后就被雷劈死了。
红药不知该说什么,干脆给裴慈舀了一碗鱼汤,多喝点多喝点。
等红药舀完了汤,李吴也不客气,一边给自己盛汤一边道:虽然身死,但它的魂魄却比从前强悍了许多,就算仍为动物,受本能驱使,但智商却比普通动物高出许多。
我找到它的时候,刚好赶上它抱窝,据它前主人说,这是它头一次孵蛋,第一回 做妈,难免母性爆棚,暴躁凶悍一些我和它说好了,等它把这窝蛋孵化,教会了鹅子们下水觅食,再勾它的魂下阴司申冤。
emmm红药一时也不知道是该说它母性泛滥还是责任感强大,只能挑着最好奇地问:你还懂鹅语?
俄语?我不懂啊李吴很快反应过来,阴差可以直接和灵魂对话,倒也用不着学鹅语。
那还挺方便的。红药见裴慈汤碗见底,又见缝插针地给他添了一碗,对了,他要申什么冤?
说起这事,李吴放下汤碗,神色肃然:他要申被人占身、代人受过之冤。
一直关注着他们这边对话的大白鹅再次扇翅膀嘎嘎叫,一副愤怒冤屈到极点的模样,可到底没从蛋上下来。
红药若有所思道:他被谁占了身?
李吴摇头:他也不知道那鬼姓甚名谁,他在三岁时便被那鬼占据了身躯,那鬼用他的身体进学读书、考取功名、娶妻生子、奉养父母,也不吞噬或是驱散他的魂魄,只是将他禁锢藏匿在灵魂深处,就那样平顺安康地过了一辈子。
死后入了阴司,也不知是如何计算运作的,那鬼魂竟然就顶着他冯和容的名字成了判官,后面改命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事发后那鬼魂消失得无影无踪,被压制禁锢了一辈子,魂体分外虚弱的真冯和容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被扔下轮回台世世为畜了。
这遭遇谁听了不叹一句倒霉?
亲自去地府查探这事儿的李吴这几日的叹息都足够吹起几十个大气球了!
虽然不知道那鬼是谁,但他必然是早有预谋!占据冯和容身躯的时候,他简直就是在把自己按照圣人打造,做官为民请命、做人行善积德、在父母面前是孝子、在妻儿面前是好丈夫好父亲,从未行差踏错一步!就像是就像是他早知道死后会因为品行功绩升为判官一般!
红药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语气淡淡地道:自然是知道的,他不仅知道冯和容死后会升为判官,连做了判官后要如何搞垮戎朝,祸乱了人间后要如何脱身都一并算好了。
冯和容被精心禁锢起来的魂魄,就是他为自己留的脱身后路。
不然以被占身的时间,他都不用如何出手,冯和容的魂魄自己便会在几十年的光阴里消磨殆尽。
李吴神色震惊:不不会吧?他连阴司的任职都算得出来?
红药奇怪地看了李吴一眼:你不会以为一世的善恶功德就足够换一个判官位置吧?
李吴被问懵了:难道不是吗?
她认识的判官生前大多都是受人爱戴的好官,死了以后就直接在阴间继续做好官,这任职逻辑没毛病啊。
你自己不就是三世功德身?怎么还会有这么简单粗暴的想法?红药表情无奈地道,功德是需要攒的。
没有前面几世的行善积德,最后一世又怎么可能顺理成章的升判官,那鬼明摆着是早计算好了冯和容身上的功德,挑着时机占的身。
被看破真身的李吴虚心请教道:那红老板您身上的功德攒了多久?
呜呜呜,我不想努力了!求迅速积累功德教程!
我身上?你看错了吧。他一个陶俑精,身上哪儿来的功德。
不仅工作能力被怀疑,连眼神都不被信任的李吴急道:功德我还能看错?而且你身上的功德很特别,是那种黑中带红红中带金的那种,就很特别会发光的那种
红药无言地看了努力描述的李吴一眼,心道年轻人,会发光的不一定就是功德,更有可能是变异妖气再说你那形容怎么听都不像是好东西吧?!
看着这两个聊着聊着就偏离了正题还不自知的人,裴慈目露无奈,开口将话题引回去:所以那个鬼魂是看准了冯和容身上的功德,才挑准了时机占身?
红药点头:多半是这样。三岁实在是个好时机,小孩儿心智未全魂魄也弱,占身之后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其实都那样完整的过了一世,也很难说得清楚冯和容到底是三岁那个,还是用那具身躯活了一辈子的那个了。
是啊,虽然身体是真正的冯和容的,但他到底只活了三年,还是最浑噩无知的三年。而另外一个,虽然是窃身的鬼,但对于冯和容的父母妻儿而言,几十年的朝夕相处,那就是冯和容。
虽然很残酷很现实,但真将两人一起摆在台面上让他们选择,结果还真不好说。
嘎嘎嘎嘎嘎嘎!!!大白鹅气得坐在鹅蛋上甩着脖子翅膀直拍地。
红药好奇道:它在叫什么?翻译一下。
一朝沦为鹅语翻译的李吴神情有点尴尬:也没说什么,就激情辱骂那个占他身的鬼啥的。
顺便拐着弯儿骂他们阴司的阴差鬼吏有眼无珠真假不分。
红药这会儿也不横大鹅了,只是语气带着点儿感叹道:若他当初有这语言功力,也不至于糊里糊涂地被丢下轮回台。
李吴也叹气道:没办法,他那会儿不是才三岁么哪儿能和现在这个身经百战的乡下大鹅相提并论。
一听这话,大白鹅也不叫了,颇有些伤怀郁闷地将脑袋插回翅膀根。
其实那鬼的身份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裴慈突然道。
李吴眼睛一亮:什么线索?
裴慈放下汤碗,轻言细语道:既然过程还有颇多迷团未解,那便只看结果。对一朝一国怀着这样大的恶意,不惜蛰伏布局数十年,除了想要推翻它的统治建立新的朝代,便是曾经被它推翻统治,前者需要真刀真枪用军人和百姓的鲜血性命去填,后者却只是复仇
那鬼的身份属于哪边已经显而易见。
李吴醍醐灌顶,立马就准备回阴司翻命薄。
红药一边往剩下的鱼汤里下面条一边道:把你的鹅带走啊。
李吴人已经飘出院门,只余袅袅尾音是你的鹅!
红药搅面条的筷子一顿,后知后觉道:我是不是被她套路了?
一来就在芭蕉丛里给鹅团窝什么的,这丫头就是奔着安置大鹅来的啊!
裴慈安慰郁闷的红药道:没关系,咱们也不亏。
想到一个月后就能收获数只小鹅和一个大烤鹅,红药顿时释然了:也对,反正园子里有湖,养鹅正合适。
等小鹅们学会觅食,咱们就为了却抱窝执念的大鹅举行个烧烤晚会怎么样?
裴慈眉目含笑:好。
方冲仔细打量了一番体型甚大的大白鹅,砸吧着嘴道:卤着更香!
大白鹅:蹲在蛋上呆若假鹅jpg
不敢嘎,真的不敢嘎。
第49章 花花花
半锅面条嗦完, 天便蒙蒙黑了,红药吃饱喝足,悠闲地瘫在竹躺椅上, 一边摇摇晃晃一边抬指在半空轻点,随着他的动作, 檐下纸灯笼乖乖的一个接一个亮起, 不一会儿朦胧的灯光便照亮了大半个院子。
方冲在一旁看得是叹为观止,他在灯笼下观察了许久也未能研究出其中关窍, 只能虚心请教道:红老板, 您这灯笼是什么原理啊?
什么原理?红药正指挥小鬼们收拾锅碗, 闻言懒洋洋道,大概是声控?音控?光控?
方冲:
我问您,您反给我出个选择题?我选D!
就在方冲准备自力更生, 靠自己的智慧搞懂纸灯笼的秘密时,突然听到红药无比自然的对裴慈来了一句:你今晚别回去了,就在我这儿过夜。
那千年灵莲子估摸着今晚就会起作用, 还是亲眼看着放心一些。
方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还不等老板回答, 就脱口而出了句:这不好吧?
红药扫了憨憨方冲一眼:怎么就不好了?
方冲刚想说没有房间, 突然反应过来这里目之所能及之处全是红老板的江山,于是憋了半晌也只憋出来一句:没没换洗衣服。
怎么没有。红药眨眨眼, 我不是给他做了好几身吗。
方冲被红药的不羁给打败了,那些不是换洗衣物, 特么是寿衣啊啊啊!
可惜他的百般纠结与不安也抵不过裴慈简短有力的一个好字。
方冲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既然老板已经做了决定,那他也只能在这个决定的基础上尽力让老板过得舒适了。
红老板,我们住哪两间客房啊?
红药语气十分自然地道:裴慈和我一起住, 你的话就想住哪间就住哪间吧。
方冲:!!!这这这
裴慈神色自若:好。
方冲:行叭。
红药给裴慈做的几身寿衣服,大多用的都是上好的锦缎,他从里头挑出了套白色细棉制成的中衣中裤给裴慈当今晚的睡衣。于是等裴慈从浴室出来,坐在雕花软塌上垂眸细细擦拭湿发,打眼一瞧,和这古香古色的环境当真相配,就像他合该坐在这儿一样。
中衣尺寸将将好,裴慈又是个坐立行走都腰背挺拔姿态端庄的人,即便是当睡衣没有任何花俏设计的白色中衣穿在他身上,也瞬间有了种低调精致之感。
看得穿着背心大裤衩的红药连连点头,为自己的制衣手艺,也为给衣服增值的衣架子裴慈。
滴水的头发擦到半干裴慈便放下了帕子,他看向盘腿坐在地板软垫上的红药,却被一片白得惊人的肌肤晃了眼,裴慈略略移开目光,有些不自然地问:红老板在插花?
红药面前放了一个半米高的白色敞口大肚瓷瓶,旁边是一堆或含苞或半开盛放的荷花,这也是那水鬼清理湖面一起搞来的贡品,红药正一股脑儿把它们往瓷瓶里放。
那些莲藕莲蓬还放得几日,这堆花再不处理就全蔫了你应当是喜欢这些的吧?红药也不管什么大小、配色、角度,就是实打实的一支支往里放,愣是将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雅荷花整出了一派拥挤热闹景象。
听了红药的话,裴慈怔愣良久原来是因为他,才摆弄归置这些荷花的吗?
不过想想也是,以红老板的性子,这些荷花在他眼里怕都只是些再也结不成莲蓬的无用之物,又怎会费心找来花瓶细致处理呢。
想到此处,裴慈心中骤然一轻,像是有微凉的长风吹散了长久压在他心头的浓雾,没有了重压,那些可爱柔软的云朵便慢慢悠悠地往上飘、一直往上飘,它们包裹着一些他现在还不明了的情绪,迫不及待地想要冲破最后的禁锢。
裴慈清俊的眉目间带着他自己都不知晓的温柔笑意,他学着红药的样子,盘腿坐在花瓶的另一边,捡起一支含苞待放的粉荷,轻声道: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它们现在也就这点价值了红药见裴慈上手,便识趣地停下了糟蹋荷花的魔爪,他虽然没有风雅插花的能力,却有相当高的审美,心里很清楚自己所谓的插花也就比把它们堆在地上好上那么一点儿。
裴慈的动作明明也十分随性,可花朵们就是非常听话,乖乖巧巧地排成了赏心悦目的造型比花更赏心悦目的是垂着眼眸认真插花的裴慈。
红药的目光定定的停在裴慈在朦胧灯光下如同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上,呆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神,心痒痒的,想要催花拂扇的手也蠢蠢欲动。
这花也太多了我再去找几个花瓶来!
那湖里的荷花开得实在太好太盛,红药不仅将库房里所有的纯色大瓷瓶都翻了出来,还顺带搬出了几个大瓷盆,这才将那一堆荷花全部归置好。
十几个花瓶瓷盆排兵布阵一样占据了大半个屋子,红药又开始为难了,这该怎么摆才好看?
纠结好半晌,红药才让它们各就其位。
最开始他插得热闹又满当的那一敞口瓶花,经过裴慈的添叶加莲蓬、调整疏密,已经焕然一新变得繁盛又不失雅致,这是他们俩精诚合作完成的作品,自然要放在床头。
裴慈将那些被他折腾得茎杆折断、花瓣凋零的荷花修修剪剪,与小荷叶一起铺进盛着清水的瓷盆里二次利用造的迷你小湖景也很精巧别致,必须要摆在外间案几上。
还有窗台上、书架边也要放两瓶
裴慈眉眼含笑地看着红药在房间里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就像装饰巢穴的小蝴蝶不对,是小蜜蜂,可爱又超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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