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离婚吧(GL)——白日葵(15)
安溪没回柳词话。
她知道柳词这句意想不到的风景是什么意思岑舸守在她楼下,而安溪晚上一拉开窗帘,就能看到岑舸的深情守候。
安溪觉得好笑。
就算她今晚拉开窗帘,真的看到岑舸在她楼下了,又能说明什么?
她也根本不会相信在今晚之前,岑舸还不远千里,来蹲过她住的居住酒店楼下。
她刚说要见岑舸,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最后一次,和岑舸把所有的话说个清清楚楚,哪怕最后撕破脸,她也不要岑舸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一个半小时前,北城。
得知剧组那边出事,岑舸中断了开到一半的项目会议,直奔机场。
很意外的,岑舸在机场碰到了苏梨玉。
她穿着一件绿色旗袍,披着同色披肩,正站在路旁看助理帮她搬行李箱。
行李箱数目颇多,有八个。
苏梨玉一男一女两个助理都在抬箱子,而苏梨玉身旁还站在一个戴黑框眼镜的青年女性。岑舸凭借经验和直觉,猜到那个女人得职业是翻译。估计是要陪苏梨玉出国的。
岑舸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没打算关心苏梨玉要去哪个国家玩。她脚步很大,径直从苏梨玉面前走过。
阿珂。苏梨玉却叫她,都碰见了,也不和我打声招呼吗?
岑舸还是停下了脚步,语气冷淡:我有急事。
苏梨玉朝着岑舸走了半步,披肩滑落,露出她玉白的手臂。她转眸,目光温柔而又哀婉: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岑舸:什么意思?
苏梨玉把披肩拉上去,拢了拢,柔软下压的布料勾出她曼妙的身材轮廓。
我原本没打算告诉你,不过既然我们在机场碰见了,那也许是天意。是天意让我们母女能有个告别的机会。
她缓了几秒,嗓音哀伤而平静:我快死了。
岑舸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她拧眉道:你在说什么?
苏梨玉道:我癌症复发了,已经扩散进了大脑,没救了。
岑舸表情僵硬:癌症复发?
苏梨玉道:啊,之前没告诉你,2018年,我检查出来乳腺癌,当时就做了双侧乳/房切除,但没想到还是复发了。对了,我听说这个病可能会遗传,你有空也记得去做个仔细的检查。
岑舸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梨玉,这真是太突然了,简直像是玩笑。
苏梨玉凄凉地笑了笑:你放心,我没骗你。
岑舸说不出话来,苏梨玉瞧着她,那份从未觉醒过的母爱在这一刻突然苏醒了,她上前去,轻轻握住了岑舸的手腕。
有空吗,陪我喝杯咖啡,聊聊天吧。
岑舸这次没甩开苏梨玉的手:父亲知道吗?
苏梨玉摇摇头,眉眼瞬间悲伤起来:我没告诉他,上周我和他协议离婚了。我告诉他我会在国外定居,以后都不回来,所以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马上就要死了,也永远不会因为我而难受。
岑舸笑了一声。
苏梨玉先放开了岑舸的手臂,她抓着披肩,倒是坦然:我知道你想说他根本不爱我,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爱他,所以不希望他有一丁点难受,哪怕这份难受只是我假想的,我也不要。而且,癌症死掉的样子太难看了,我不能让他瞧见我那个样子。
岑舸忽然收了笑,脸色变得怪异而阴沉,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苏梨玉奇怪道:你怎么了?
岑舸低声道:八年前
苏梨玉不解:八年前怎么了?
岑舸喃喃低语了一句话,苏梨玉没听清,也没机会细问,就看到岑舸转过身,跌撞仓皇地往大厅深处跑去。
这是怎么了?苏梨玉问岑舸的总助。
总助也一脸茫然,匆匆向苏梨玉说了声抱歉,跑着去追岑舸。
苏梨玉看着岑舸失魂落魄的背影,不由开始回想八年前都发生过哪些事。
那应该是2019年。
那一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事。
那一年几乎一整年,她都在国外,做乳/房切除以及重建手术,那一年年底,岑儒也生了一场病,住了半个月医院,但并不是什么严重大病。
但苏梨玉的乳腺癌,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岑儒都不知道,岑舸更不可能知道。
所以,那一年还发生了什么,让岑舸那般变了脸色?
苏梨玉想起安溪,不过那一年安溪身体健康,并无问题。
对了,岑舸向安溪提出离婚是哪一年来着?
苏梨玉努力回忆了半响,最终模糊记起,好像也是这一年。
2019年,或者2018年的年底。
她记得岑舸和安溪的婚后的蜜月期,不到六个月。他们18年6月结婚,算算时间,正好是那年底前后,闹起了离婚。
离婚理由至今未知。
现在苏梨玉想,这个离婚理由,恐怕就是岑舸刚刚变了脸色的理由。
所以19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苏梨玉想了又想,真是什么事也想不起来了。
难不成是什么别人眼里的小事,岑舸眼里的大事吗?那苏梨玉就更想不出来了。
每天发生的小事何其多,她怎么知道岑舸那个不动声色的女人每天都在介意些什么东西?
半小时后。
岑舸进入飞机头等舱,同时她久违的收到了来自安溪的短信。
只有六个字:今天见个面吧。
作者有话要说:
编辑通知,周四,也就是5月14日入v,其实就是下章,我会在14日零点更新一章九千字(如果写得出来的话,我今天删了五千字,哭泣
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第22章
岑舸向安溪提结婚,是在2018年的6月,她对外给出的理由是奶奶托她照顾安溪。
但真实的理由,并非如此。
岑奶奶的确是喜欢安溪,但并没有喜欢到要让她放弃门第之见,让安溪嫁进岑家的地步。
所以她去世前,精神恍惚地和岑舸说,她们分手是对的,安溪很好,但还配不上岑舸。
岑舸原本只是安静地听着,直到岑奶奶说,她给安溪准备了另一门婚事。对方是个律师,家境优越,配安溪非常合适,两人上个月已经见过了,互有好感。
于是岑舸突然向安溪提出了结婚。
这才是她们结婚的理由。
而离婚呢?
岑舸闭着眼,想起了许多浸透在生活琐碎里的小事。
她曾给安溪写过情书,在安溪的要求下。
岑舸本身并不喜欢做这种事,但那时候年轻。她年轻,安溪更年轻。
岑舸的情书写于2015年春节期间。
她先给安溪抄写了勃朗宁夫人的一首情诗我是怎样的爱你。
安溪不满意,她想要岑舸自己写,什么样的话都可以,不然就是不喜欢她。
两人在一起,岑舸一直没表白说过喜欢,所以安溪要求岑舸写情诗,代替表达心意。
岑舸想了很久以后,给安溪写了一句话。
在所有不被想起的快乐里,我最喜欢你。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①
这句手写的话,以及那首手写的情诗,后来都被岑旭复印出来,然后贴在岑舸学校的公告栏上,供全校同学参观评论。
因为安溪把这两样东西拍照,晒到了社交平台上,并且还分享给好友看过,所以岑旭知道了。
岑舸不知道那些复印件的来源是安溪晒出的照片,还是原件。但她听到了安溪向好友说起岑舸给她写诗这件事时的话。
这份安溪炫耀恋情的音频,来自岑旭。内容不长,岑舸当时只听了一遍,但她记性过好,至今也记得很清楚。
第一句话是安溪朋友说的。
哇,天啦,她竟然真的给你写情诗,还是这么工整的手写版,有诚意。
然后是安溪的声音:那是当然,她虽然不说,但其实很喜欢我,我感觉得出来。
朋友拖长了语调:切
还是朋友:不过和有钱人谈恋爱什么感觉?
安溪:甜蜜的感觉。
接着是一阵笑声。
哎,安溪,问你个问题啊,你说岑大小姐非常喜欢你,那你们做的时候,她给你口吗?
安溪:啊啊啊啊你走开,我不要和你聊这个。
我靠,有吧,看你这反应我就知道。天呐,我真是想象不出来岑大小姐做这种事情的表情。
录音结尾,还有一句岑旭的话:我也想象不出来我们高贵的大小姐,是怎么做这种事的。不过我倒是知道你妈是怎么做这档子事的,你妈的表情,很享受。
听完录音的最初,岑舸并没有愤怒,她只觉得恍惚和幻灭。
那种感觉就像,原本在你印象里纯洁甜美的女神,突然一下子没了光环。你穿过了她表面的闪光,看到那层虚妄的光圈下,她真实而普通的样子。
原来她是这样的。
原来她也会在背后议论我。
这是岑舸与安溪第一次分手的理由。
她们和好是在次年的三月。
不是因为岑舸独自在国外,孤独难以排遣,而是因为她发现,历经失望与幻灭以后,她还是喜欢她。
就像岑舸写给安溪的那句话:在所有不被想起的快乐里,我最喜欢你。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
我最喜欢你。
远远超过预期与理性。
但安溪呢?
岑舸不能确定安溪的喜欢有多少,能维持多久,但她很确定的一点是,安溪仰慕她。而这份仰慕,足够岑舸用来主导她们之间的关系。
就像是苏梨玉和岑儒。
安溪和岑舸约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
岑舸抵达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安溪已经到了。
一下车,岑舸就透过咖啡厅的玻璃墙看到了安溪。
岑舸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迈开步伐往里走。
因为背伤,安溪穿了一件格外宽大的格纹衬衣,卷起袖子,纤细白皙的手臂放在桌上,虚拢着桌上的冰柠檬水。
她低着头,盯着柠檬水里上浮的气泡发呆。
对面的椅子吱呀一声被拉开,岑舸落座。
安溪没立马抬头。很奇怪的,她在这一瞬间,突然产生了畏惧,犹豫是否真的要说那些话,让两人间的关系彻底的,永久的,断绝可能。
咖啡厅服务员走过来,询问岑舸需要什么。
岑舸道:美式。
好的。
服务员走后,两人陷入沉默。
咖啡厅生意并不好,只有安溪和岑舸两个人,空荡安静,什么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
安溪握住了那杯冰冷的柠檬水,抬起头直视岑舸。
岑舸也看着安溪,她比安溪更先开口。
我给你买了一座岛。岑舸道,上面建了一栋玫瑰城堡
岑舸。安溪打断她,不管你现在做什么,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岑舸睫毛颤了一下,猛然沉默。
安溪紧抓着杯子。
其实每次记起你,看到你,我都会想起我死去的母亲,想到她孤零零躺在厨房地板上的样子。安溪轻轻吸了口气,忍住喉咙里的酸涩,你现在对于我来说,不再是爱人,而是耻辱,一想到我曾经那样卑贱的爱过你,我就觉得难堪。
话间安溪突然感到脸上湿热,她竟然哭了。她马上侧开脸,掩饰住泪痕。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想与我和好,但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安溪哑声道,你要我怎么忘记我母亲的死,忘记你以前是怎样一遍遍的伤害过我?
以前我死缠着你不走,是因为我爱你,但现在我不爱了,所以我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回到你身边了。
岑舸轻声问:那你为什么哭?
安溪闭了闭眼,再开口说:因为我想到了过去,想到以前我怎么给你发消息你都不回的时候,想到我母亲在医院抢救,我给你发信息,希望你安慰我,却只听到一句离婚了就不要联系了的话。
岑舸脸上的镇定平静忽然崩裂,露出仿佛是懊悔和恐慌的情绪来。她前倾身体,握住了安溪的手。
安溪捧了太久的冰柠檬水,手背都冻冷了。
对不起,我当时
我现在不需要你道歉。安溪把手抽出来,放在膝盖上,而且你的道歉没有任何作用,既改变不了过去,也改变不了现在。
岑舸道: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之前以前很多事
你觉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很像你母亲吗?安溪打断她,你到底还要我拒绝你多少次,才能不再来打扰我?
岑舸顿时静默。
安溪交握住膝盖上的双手,抬眸与岑舸对视。
这段时间你给剧组砸钱,给我身边安排人,私下里照顾我你这些讨好我的举动,真的很像极了你母亲的行事作风,让人感到非常的可笑。你凭什么觉得,你花点人民币就能弥补过去犯下的错?
安溪站起身来,推开椅子准备走:别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放过我,也给你自己留点面子吧。
我母亲快死了。岑舸突然说,她今天告诉我,她要死了。
安溪脚步停了一下,然后说:我很遗憾。
安溪还是走了。
岑舸独自在咖啡厅里坐着。
服务员终于端来了她的美式咖啡,见另一个客人已经离开,她心里奇怪,却又不敢多问,因为岑舸的脸色实在是难看。
放下杯子,服务员很快消失。
咖啡厅里只剩下岑舸一个客人。
冷冷清清。
美式咖啡用透明的玻璃杯装着,冰块浮在表面,无声融化。水汽在杯壁上凝结成珠,沿着光滑的杯面滑落,浸湿木质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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