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离婚吧(GL)——白日葵(3)
安溪撑大了双眼,感觉那树枝是朝着她的双眼插过来的。
她吓得尖叫。
哐拉车窗玻璃被树枝顶得裂开,吓人的蛛网登时爬满整面车窗。
万幸没碎。
安溪喘了口气,这时才感觉到膝盖传来的剧痛。车身右甩的时候,她膝盖撞上了车门,磕到了骨头。
安溪轻轻捂着膝盖,接着肩膀和胸口也感觉到了疼痛,是被安全带勒的。
她们的车右转时被后面一辆超速的轿车追尾,导致车子旋转甩头,磕在了绿化带花台上。
也幸好撞到的是车尾,车子只是横甩撞到花台。
陈落梅除了被安全带勒疼了肋骨以外毫发无伤,她稍微镇定下来,立马抓住安溪手臂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还好安溪回答着,一抬眼,突然看到对向车道上有一辆她十分熟悉的黑色轿车。
那是岑舸平时上下班的座驾。
因为路口突发车祸,安溪的车横在路口中间,所以对向车道的车流不得不减速绕行,缓慢地从安溪的车前开过。
岑舸的座驾经过时,车窗降了下来,安溪竟然看到了李慕子的脸。
安溪的车头正对李慕子,透过挡风玻璃,李慕子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安溪惨白惊惶的脸。
她勾起唇,先是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随后拉了拉身旁的人示意她看。
李慕子身体后倒,让出了空间,也让安溪看到了岑舸的脸。
她漫不经心地抬了一下视线,看到安溪时眉头明显地皱了起来,红唇紧抿,绷出尖锐而冷漠的弧度,好像看到了什么让她不悦的事情,下一秒就淡漠地收回了目光。
安溪呼吸一窒,忽然清晰地感觉到了疼。
膝盖,肋骨,以及胸腔下的心脏。
大雪依旧安静落着,漫天飘飞,天地间一片昏暗的冷色,而岑舸唇上的那一抹冷漠的艳红格外的夺目,缓慢而深刻的从安溪灰色的视野里划过。
车子越过路口,汇入对向车流,继而消失在漫天飞雪里。
没有停留,更没有回头。
哗啦车窗玻璃这时猝然碎裂,一粒粒玻璃碎渣冰雹一样砸下来,洒了安溪一身。
安溪手背不知道怎么被划破了一道血痕,殷红的血珠子顿时蹿出来,沿着肌肤纹理,淌到了银白色婚戒上。
红得刺目。
车祸后车门被花台顶死,安溪无法开车门出去,只能从驾驶位置爬出去,但她膝盖剧痛,整个右腿都抬不起来,没办法挪动。
陈落梅只好重新发动引擎,把车子往对向车道再开出去一截,让车门能推开。
安溪拉着车顶扶手,一起身,忽然感觉到腿间一片湿润。她低头看了看,裤子上和座椅上全是猩红血迹。
她流产了。
车外响起交警车的鸣笛响声,追尾车车主靠过来询问情况,被陈落梅愤怒痛骂;不知道哪里接连响起车鸣,一声接一声。
世界吵杂混乱,天空阴沉低垂,漫天飞雪冰冷。
安溪跌回位置上,茫然地望着这个世界,忽然觉得自己在做梦。
一场噩梦。
12月7日,正午。
大雪未停。
陈落梅在门外接电话。
生日蛋糕不要了钱照付,蛋糕你扔了吧
安溪垂着头,盯着通讯记录看。
她刚给岑舸连续打了七个电话,岑舸都没有接。
安溪调出微信,编辑发给岑舸的消息:我今天出车祸了,你看到了吗?
她不愿相信岑舸会冷漠到如此地步,也许,也许是没看到呢
发送短信的前一秒,陈落梅扣住了安溪的手机。
我看到了。她红着眼睛说,我看到岑小姐的车,从我们面前开过,我还看到她车上坐着别的女人。
安溪哑声说:她只是经过,万一没看到
小溪!陈落梅加大声音,你能不能争点气?
安溪失声。
陈落梅反而先哭了起来,车祸和流产这两件事对她的打击似乎更大。
她愤怒激动道:那么大的车祸,就在岑小姐面前,她是瞎了才会看不到,她根本是不想管你死活!
安溪咬着唇不说话,眼泪几乎涌出来,被她强忍着逼了回去。
你怀孕两个月了,她给你打过电话吗,她关心过你身体吗?陈落梅一句接着一句问,现在你车祸,你流产,她看过你一眼吗?她对你有任何感情吗?
安溪抗拒道:你别说了
陈落梅道:你能不能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她根本不爱你啊,她对你没有感情啊。
安溪抠紧了无名指上的戒指,大喊:别说了,别说了,你别说了行不行!我要你管我这么多!
陈落梅气得狠狠把安溪的手机往床上一摔:行,我不管你,你就尽情犯贱去吧!
她背过身,坐在凳子上,掏出手机,胡乱翻看主页面。
病房安静下来。
安溪盯着床头倒扣的手机,死死咬着嘴唇沉默。
陈落梅划了一会手机,忍不住又说:我只是心疼你,你辛辛苦苦做手术,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养了两个月,现在出车祸没了,她却连个电话都不打给你。
安溪闭上眼:她很忙
陈落梅发出一声尖锐的讽笑,狠狠攥着手机,一肚子窝火骂不出来。
气氛正僵,病房门忽然被敲响,安溪抬头一看,手指瞬间握紧。
是那个离婚律师。
他带着微笑着礼貌说:听说林小姐出车祸了,没事吧?
安溪死死盯着他不说话。
律师微微一笑:流产的事情,我很遗憾。
安溪咬着牙,吐出一个字:滚!
律师没滚,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新的离婚协议:林小姐,我觉得这是天意,连上天都觉得您应该和岑总干干净净的离婚。
陈落梅站起来,推赶律师:你有没有良心,我女儿刚流产,你怎么好意思来催她离婚?你给我滚出去!滚!
律师稳着身体没动,带着笑意礼礼貌貌地说:您误会了,这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岑总的意思。
陈落梅动作一停,安溪也僵住了后背。
律师缓缓接着说:是岑总让我现在,来找林小姐离婚的。
第4章
安溪又把离婚协议书撕了。
律师习以为常,彬彬有礼地留下一句明天再来。
他走之后,陈落梅坐在椅子里骂,骂这个律师不讲职业操守,毫无仁义道德,骂岑舸凉薄无情,只会冷眼旁观,也骂那个追尾的司机,骂他瞎眼欠收拾,应当被雷劈
安溪僵坐在床上,盯着一地的协议碎片,又开始给岑舸打电话。
陈落梅看着女儿执拗到畸形的态度,忽然骂不出来了。
安溪打电话打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岑舸还是没有接。
窗外雪还在下,地面上已有一层薄霜。
安溪突然下床,把那份撕碎的离婚协议一片片捡起来。
陈落梅道:捡什么捡,一会扫出去扔了。
安溪膝盖磕青了,骨头没伤到,但疼得厉害,没办法弯曲,于是她支着一条腿,别扭地蹲在地上捡。
她说:我想把它拼起来,然后签字。
陈落梅想说让律师送份新的来就行,但又怕女儿改主意。
两年了,安溪好不容易松口,愿意离婚。
她陪着安溪捡,然后去护士台借了一卷透明胶,母女俩花了一个小时,把协议粘好。
安溪也没仔细看协议内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握笔,落笔。
笔尖抵住纸面,犹豫了一下,又很快写下名字。
她不是真的想要离婚,而是想要借此看看岑舸的反应。
也许她签字了,岑舸就会接她电话了
协议签好,陈落梅忙主动说联系律师回来取,又巴拉巴拉说了好一通离婚好,离了就不用这么卑微了。
妈,安溪打断陈落梅的话,嗓音低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真的离婚。
陈落梅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那一句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这些年安溪对岑舸有多死心塌地,义无反顾,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十几年了,安溪为岑舸付出了所有她能给予的美好东西。
她的青春,她的爱慕,她所有的热情与赤忱可她一腔深情与执着,最后却连一句爱过都没得到。
岑舸什么也没回馈给安溪。
十几年的付出,就像是吹了一口气,轻得毫无重量,散得无声无息,连点响都没有。
换谁都没办法甘心。
安溪垂着头,盯着那份破破烂烂的离婚协议,字字用力:我真的好不甘心。
陈落梅抱住了女儿,拍着她后背,不知道能说什么安慰,只能长长叹息一声。
这天傍晚,律师就来取了离婚协议。
协议是撕掉后又拼凑的,律师想让安溪在新的协议上重新签字,转念又作罢。怕安溪反悔。
这离婚已经拖了两年了,够久了。
律师收起了协议,说道:等岑总时间空出来了,我会来接您去办离婚手续,如果您不愿意麻烦,另外委托律师帮您走完离婚流程也是一样。现在已经允许律师代替委托人,出面办理离婚了。
安溪不想看他,只说:滚。
律师带着笑,依旧礼貌温和:还有补偿部分,等离婚手续办完,所有的补偿都会按流程转给您。那么我就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安溪没回话。
律师走后,安溪立马就给手机充电,开机。
律师拿到了签好字的协议,必定会马上告诉岑舸,那时岑舸会是什么反应?
她会不会突然间,有那么一点后悔?
安溪很想知道岑舸的反应,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给岑舸打电话。
嗡手机开机成功,一条微信消息提醒立马跳了出来。
安溪把微信消息提醒设置为内容隐藏,她不知道是谁发来的,但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人是岑舸,于是马上点进去。
可消息是李慕子发来的,一共六个字岑总给我买的。
安溪愣了一会,终于想起这句回答的前文。
安溪问李慕子那辆六百万的车是谁给她买的。
李慕子说是岑舸。
我不信。安溪回。
这次李慕子秒回,发来几张图,是岑舸陪着李慕子看车,签字,以及刷卡的照片。
安溪愣愣地盯着那些图。
里面有一张岑舸的正面照。
她穿了一件黑色长款大衣,腰带收紧,勾出腰线,内搭黑色的羊毛毛衣与深灰色毛呢裙,全身深色的颜色搭配内敛却偏于暗沉,但腰带上的几何带扣却是亮眼的金色,巧妙的添了几分知性的明媚。
照片里岑舸扎起了头发,偏着头,面无表情地在看别的地方,眉眼冷清,唇色却又很是艳红,冷艳撩人。
安溪盯着那张图看了许久许久,而后没出息的点了收藏图片。
卑微。下贱。真是没错。
安溪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但她并没有如期待那般等来岑舸的回应。
岑舸没有主动发来信息,也照旧不接安溪电话,不回安溪短信。
彻彻底底的冷处理。
安溪唯一等来的,只有律师的通知。
律师说,岑舸将离婚一事全权交予律师办理,她本人并不会出面,包括最终的民政局签字。
安溪不同意。
她告诉律师,要么岑舸亲自来找她,要么这婚就不离了。
律师表示会转达,但岑舸依旧没有回应。
安溪在医院住了三天。
她是意外流产,只坐了两周的小月子,随后就被陈落梅硬拖着带出去旅游散心。
她们去了一个欧洲小国。
飞机十小时,一落地安溪就立马打开手机,检查未读信息和来电。
没有岑舸的。
安溪落寞地收了手机,抵达民宿后,她又在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特别显示出自己的位置。
她希望岑舸会看到。
但直到第二天中午,岑舸仍旧没有反应。
她像是消失在安溪世界里,也像是安溪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不论安溪做什么,她都不会有所回应。
仿佛安溪对于她来说,等同于不存在。
因为时差,安溪彻夜失眠,头疼难受,暴躁地蜷在床上,满肚子都是难以发泄的怨恨与灼疼。
她不知道岑舸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更无法接受真的就这样与岑舸离婚。
就这样离了,那她算什么,她这些年的付出,又算什么?
岑舸为什么就不能爱她一点点?
安溪越想越是愤怒难安,胸腔里始终堵着一股不甘的怨气。
这股气时时刻刻纠缠着安溪的五脏六腑,她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爆炸了,想要发泄,却又找不到发泄的方式。
她无法联系到岑舸,甚至无法获知一星半点关于岑舸的消息。
暴躁之下,安溪与陈落梅大吵了一架,起因很小,小到吵完架后安溪甚至回忆不起来理由。
她知道大部分错都在自己,但她任性的不去和母亲道歉。她只想一个人待着。
出国前两天,安溪完全睡不着,烦闷之下,她开始借酒浇愁。
喝醉了蒙头大睡,醒来了吃点东西,再接着喝酒,浑浑噩噩,把民宿酒柜里所有的酒都喝光了。
连着喝了五天酒,安溪头晕得厉害,下床走路时脚下轻飘飘的,胃里也直泛恶心。
她沿着二楼走廊走了几步,又晕又想吐,于是扶着墙壁歇气。
楼下客厅黑漆漆的,没开灯。
安溪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今天几号,只看窗外猜现在是半夜。
站了一会,她下楼,从客厅冰箱里翻出一盒牛奶,喝了一半,然后就在沙发上倒头睡了过去。
这次没睡多久,安溪就被开门声吵醒。
是民宿主人过来补充食物,他用简单的英语和安溪打招呼,安溪揉着还在疼的额头,不想搭理,只说酒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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