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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有钱你真的无法想象——小宴(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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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一个角色身上推理,他或许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激动,可放在一整个故事里,一大片环境下,这个医生的心思,是否还会放在听穆大哥讲话上吗?恰恰相反,屋子里有他急迫去救治的患者,有他来到地方最初的使命。
    穆大哥言之凿凿,可落在刘泽世耳中,只会是一片无意义嘈杂的噪音。
    刘泽世关心的,唯有病人而已。
    何况,卢易生是一个沉迷于艺术表达的导演。
    他的电影,有张力的从来不是一个孤立的、表现欲旺盛的演员,而是整个环境带来真实但无助的空间感,你会下意识进入那个世界,在润物细无声的表达中,被迫思考。
    傅子越想象过卢导会如何处理这个画面。
    镜头可能不会停留在穆大哥与刘泽世的交谈上,可能还有室内的产妇,有室外一望无尽的荒野,有围在门口看热闹的村民,最后才是两个灵魂无法相交的人。
    因此,当真的演到这一段的时候,傅子越只做了最简单的处理,他的目光锁定在室内假想的病人身上,眉头微皱,神情专注,仿佛此刻真的有一位绝望的寡妇,在哭喊、在求助,他迫切地想要进去帮助她。他耳朵里,根本没有在听穆大哥说什么!
    这处理简单且大胆,寻常人看不出其中关窍,但亲自选定这一段作为试戏片段的卢易生,却是经过了再三考量。他以往的男演员,不少都是电影学院的新人,他们是学生,对自己的表演没多少信心,打压几次就会老实,能认真听导演的话来处理。很多演油了的、小有成绩的演员,往往主意太大,过分渴望发挥自己所谓的演技,没什么大局观,一两个片段中或许出彩,但放在整部电影中,就显得过分用力。
    他选了这一段,就是想看一个演员,究竟是借助这个情绪表达疯狂展示自己的爆发性,瞪着眼愤怒,还是浑身颤抖地抗拒抑或是像眼前的傅子越这样。
    卢易生实在是意外,这个履历根本拿不出手的小演员,居然很有电影视野。
    电影是镜头艺术,这与舞台剧不同。
    演员不是唯一情绪的输出口,懂得在表演上让步,才能帮助电影的表达进步。
    卢易生没察觉,自己竟然已经满意地频频点头,一旁观察他表情的卢原暗自错愕,也不得不更投入地去观察傅子越的表现。
    就在副导演读完穆大哥该有的台词后,傅子越直接作势掀起帘子,甚至微微低了下头,迈进另一个空间。
    在那样的村子里,或许没有挑高的房梁,都是低矮的砖房。傅子越身形高大,此刻却想到,或许破房子里门低槛高,所以他下意识低头,颇有空间感的意识。
    迈过门槛后,傅子越的目光先看了一下他所设想的、应该躺有产妇的方向。简单一侧首,将虚无的空间勾勒出有形的边框,随后他上前走,在床侧站稳:如果难产,就要做剖宫术。
    随后,副导演又读了一句产妇的念白:大夫,你要救救我。
    一定。傅子越语气坚定,是从没被穆大哥的言论动摇过的,那个满怀理想的年轻人。
    就在这一刻,卢易生突然说:手术成功结束。
    这是一个提示的信号,让傅子越跳手术部分,直接演下面的内容。
    傅子越停了停,那副导演赶紧拿起台本,读到后面产妇的台词:大夫我不能要这个孩子,你杀了他吧。
    终于,傅子越迎来情绪爆发的需求点。
    考量一个演员,卢易生既要看他的高点,也要看他的低点。情绪大爆发的戏对很多有经验的演员来说,其实都能驾驭出来,调动大情绪,很多时候比细微处理要更容易。但每个演员的爆发也不相同,有些演员或许有广度,大哭大笑,转变非凡;有些演员则擅长深度,可以悲怆的恸哭,也可以恣意愤怒。
    真正刺激到医生刘泽世的点就在这一处,一位母亲在被舆论挤压时,对儿子扭曲的保护。在生死关头抢救回来的两条生命,这位母亲,却重新做了抉择。
    傅子越又要如何诠释这一刻的刘泽世呢?
    他抱着怀中刚刚诞生、还在啼哭的婴儿,错愕地望着产妇,甚至想将剪过脐带的孩子递到母亲身边。
    你看看他,是个儿子,多可爱啊。他声音放缓,语气明明颤抖却努力温和,试图安抚这位寡母的情感。
    可这时,那寡妇却道:我厚着脸皮能活,但他会被骂一辈子的野种。你溺死他吧,没人会怪你,顶着野种的名字,他在这村子里活不下去的。抱走,你把他抱走!
    副导演的台词功底实在听得众人无语。
    但傅子越却似乎无所察觉,被一个母亲的言论深深震惊。
    刚刚降落在这个世界上的小孩,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可他的命运似乎已经被决定了。
    这是一个无法为母亲证明清白,更无法证明自己清白的婴儿。
    他被自己的家乡厌弃、被母亲厌弃。他是罪恶的符号,是无法被接纳的异体。
    母性强大,强大到足以让爱变得畸形。
    傅子越臂抱虚无,站在原地,久久无法言语。
    这一刻,正巧日光西斜,躲开了云层,从窗缝里漏进一缕暖光,照在了他一侧的身体上。
    仿佛傅子越一半的身体在希望中,一半却堕入黑暗。
    他很沉默,他的情绪爆发没有崩溃的游走,没有绝望的哀嚎。明明傅子越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战立在原地,但整个房间所有人的注意力却都被吸走,紧紧凝固在他的脸上。这不是每个演员都能做到的,天生就被人注目,一颦一簇,都牵动他人的情绪。
    可此刻,傅子越做到了。
    他身体轻轻发抖,双臂越收越紧,似乎是想要保护这个孩子。
    可他也是那样恐惧,目光里茫然失焦。
    他战栗得轻微,如果不仔细看,你甚至无法发现他双臂的肌肉都在随之痉挛。他是那样恐惧,目光里茫然失焦。
    恐惧一片陌生的土地上,滋长出来更加令人陌生的阴森人性。
    寂静。
    明明坐着十多个人的房间里,居然陷入一片无声。
    仿佛众人都受到傅子越那样恐慌的情绪所感染,人人都跌进深渊,不敢挣扎。
    他的表现是那样节制而细微,可眼神中的情绪又是那样庞大,以至于人人都无法置身事外。
    叶宣深深呼吸,眼神却发亮,像是看到一片尚未被人开采的宝矿,就在她的面前。
    傅子越还是那样松弛而精准,与她多年前第一次发现他时那样。只是几年过去,傅子越的表演更成熟、更懂得留白,甚至更有镜头感了!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没有再演过什么好项目的!?浩粤娱乐俨然不是会栽培艺人的公司!
    卢易生却始终沉默,没有发话。
    这次,换叶宣替傅子越不平了。
    这样好的表演,卢导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你卢易生终于开口,他有些迟疑,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我应该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了。
    卢易生缓缓站起身,招手让傅子越往前走了几步,
    他注视着男人干净、未加粉饰的面孔,记忆慢慢在脑海里复苏。
    十多年前,有一部电影,讲特殊时代的里面有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只演了他爸爸被送去改造时,他追车的那一段,是不是你?
    那是部禁片,并没有多少人看过。
    更是没有人知道,那部片的编剧,其实就是卢易生,只为避风头,改了个化名署上。
    在电影里,那个小男孩的戏份并不算多,却是画龙点睛的一笔。
    母亲自杀,父亲被抓走,转瞬间沦为孤儿的男孩一直追着拉走父亲的车,整整追出了十公里。他起先一边跑一边嚎啕大哭,哭到没劲怕追不上车,就咬着牙不哭,埋头狂奔。到后面他渐渐脱力,追不上了,脸色苍白而绝望,但眼神却坚定。
    离开镇子只有一条公路,那条公路也只有一辆车。
    远远的,男孩只能看见前面的光,但他没有停下过脚步。
    他跑烂了鞋,跑坏了腿,想留住自己唯一的亲人,哪怕留不住,不分开也好。
    可那些人像是故意折磨他,明明可以带走,却一定要让他们分离两地。
    他们想摧毁的,是人心底最后一点光亮与希望。
    卢易生无法忘怀他看片时,那个特写镜头里,男孩坚毅而惨痛的目光。
    他知道那个男孩年纪小,并不是专业的演员,可是那份澎湃的情感,在表演中凭本能释放出来的绝望,却深深冲击过他。
    而此刻,那个男孩长大成年,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傅子越轻轻一笑,像是在笑自己被电影启发后一腔热血扎进梦想的样子。
    是的,卢导,那个角色是我。
    第16章 大步流星
    卢易生说的那部片子,很多人都没看过。因此对卢导一时间激动非常的表现颇有些不解,然而,他们可以料定的是,这个本不被看好的关系户应当就是卢易生新电影当仁不让的男主了。
    在现场,卢易生并没有明说这一点,只是很关爱地问了傅子越这些年的求学经历和从艺经历,问题都很常规,傅子越便一一从容作答。结束后,卢原亲自送傅子越出来。
    盛林虽然跟在后面,但也明显看出。卢原也好,副导演也罢,甚至是见多识广的经纪人叶宣,都对傅子越的态度焕然一新。
    叶宣显然是最先表露出情绪的,她向盛林简单抱歉,便紧走几步到了傅子越身边,微笑问道:小傅,你现在签在哪家公司?
    我还在浩粤娱乐。
    哦?我看你没带经纪人来,以为你解约了呢。叶宣这话说得轻飘飘的,看似不动声色,却是在给傅子越提醒,指出另外一条路来,那浩粤是谁在带你?
    傅子越并没表现出别的,平静回答:段琅琅。
    卢原对傅子越改观更大,他先前当面就已奚落他,此刻见了对方真本事,立刻又捧回来,改口称傅老师。
    傅子越并不应,仍然道:卢哥太客气,您和叶宣姐一样喊我小傅就好了。
    盛林见这些人都往傅子越身边贴,顿时不爽了,他跟在后面悠悠轻咳一声。傅子越的脚步当即缓下来,也不听身边还有人在说话,只回头去寻盛林下落。
    他先是侧身看了看,见盛林已经落后大家一大截,便道了声借过,推开堵在身后的人,径直走回盛林身边。
    这举动自然取悦了盛林,只是他依然不说话,沉默走着。
    傅子越便主动问:怎么样?我演得还可以吗?
    看看!你们喜欢他有什么用,盛林骄傲地想,傅子越是很厉害啦,但他再厉害也是我的人。
    就算是金子总会发光,但慧眼识金的人也是他盛林!
    想着,盛林忍不住抿嘴一笑,矜持地评价:还可以。
    傅子越偏偏还捧着他说:就怕让你失望。
    盛林彻底绷不住喜悦,伸手去拉对方,不失望不失望,你演得真是太好啦!
    这话并非作假。
    虽然盛林不懂表演,一直以来对演技优劣毫无概念,但他却看得出,刚刚的傅子越已经成了另外一个人。他那样笃定、又那样恐惧,情绪几番掉转,所有人都被他牢牢牵着走。
    盛林并非没见过好的表演,他在伦敦读书的时候,偶尔会和William小文艺一把,要么去RoyalAlbertHall里听一场交响音乐会,要么也会在人头攒动的SOHO区里穿行,看一场精彩绝伦的戏剧表演。他见过英国演员把莎士比亚的戏剧演得摩登又尖锐,也见识过演绎契诃夫的冷嘲热讽与癫狂。
    但傅子越和那样的舞台演出很不一样。
    他没有那种力求辐射到每个人的冲击感,却又实打实的让所有人的呼吸都被他操控。
    像一种魔法?
    得到盛林的肯定,傅子越这才流露出一丝笑意,人前拘谨自制的样子逐渐消散。
    看着他的笑,盛林忍不住心中一动,他又想起卢导最后提起的那部电影,其实他也看过。
    难怪两人第一次在上海见面时,盛林就觉得傅子越眼熟,实在是傅子越那一段戏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整部电影的剧情已经在盛林记忆深处变得模糊,唯有那个狂奔的男孩,不肯放弃的男孩,倔强地咬着牙,腮帮子微微鼓起,并不嚎哭,眼泪只在奔跑中无知无觉地流向脸颊两侧的面孔,和绝望无助的眼神,永远刻在了盛林的梦里。
    应该很难过吧,哪怕是演戏。
    盛林那时候就在想。
    电影里的男孩看起来年纪和他差不多大,在这样的年纪失去双亲的感受,不必真的经历,只要在脑海中冒出这样的一个念头,盛林都能共情到那份无助和哀恸。
    那一段戏实在太惊艳,以至于盛林曾经真的很好奇是谁饰演的这个角色,可是那个男孩没有名字,他的演员也只在最后参与出演的一长串里被署名,盛林又没法一个个去查,于是作罢。谁能想到,白驹过隙,年月更改,这个他想找的人就在盛林面前,两人还是这样的关系
    他不由得用力握了握傅子越的手,忽然有些自惭,没能对他再好一点!
    傅子越奇怪地看了盛林一眼,像是在疑惑他为什么要用力掐自己。
    盛林便小声问: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很难过啊?
    那个时候?傅子越下意识反问,又忽然想到,你也看过那部电影?
    盛林点点头。
    傅子越明显一怔。
    很难过吗?
    当然,凭直觉和本能去演戏,和时至今日他懂得技巧后、轻松调度情感的表演大不相同。镜头里所有的痛和美好,都是真实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是他在拍那段戏里日夜煎熬的情感,想走出来,又不敢走出来。那段黑漆漆的路,一个人跑着不能停下来的长路,成为了傅子越青春期里深刻的梦魇。
    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了电影。
    少顷,傅子越却是缓缓笑起来,他安抚地摸了摸盛林的肩膀,不记得了,至少现在已经不难过了。
    盛林松一口气,像是很怕傅子越在那段回忆中受伤,不记得就好,我没想到那就是你,对不起。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傅子越哄他,那部电影看过得人真的很少,我们有缘分。
    盛林这才缓和了情绪,重重地嗯了一声。
    一行人重新回到最初的小花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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