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食色——英杜_/英渡(22)
提前提前到什么时候?噩耗突如其来,海湾头顶猛地炸开一声雷响,我我还来不来得及?
Jennifer 行至电梯口,按亮下行键,道:别担心,好好准备,不会有事。
还有,喜欢就告诉他。不然这层窗户纸他是不会捅破的,最后还是得你自己捅。怎么样,我的消息,物有所值吧?
海湾无精打采地哦了一声,忧心忡忡地看着电梯门合上,脑子里转着考核的事情,脚下没留神,差点儿撞上墙壁。
他摸摸额头,回过神,叹了口气。
刚进家门,陆远舟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喂,湾湾我被人打了!
什么?海湾吓了一跳,抓起钥匙,匆匆跑了出去。你别哭,先别着急,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迟归隔着猫眼看完这一幕,眉心微蹙,转身回了卧室。
第29章 冲动
打陆远舟的是方楠。
海湾在路上便已猜到是他,别看陆远舟每天像只昂着头的孔雀,内里却是个一吹即破的纸老虎,何曾真正得罪过谁。
唯有上次和自己去环岛找网店店主时,招惹过那几个地头蛇。
不过他还是猜错了。
打人的确实是方楠,但却与网店的事无关。
海湾打着车赶到陆远舟报出的地址,远远只见他红着眼睛站在小区里的喷泉边。
趁别人刷开电子门的空档,海湾闪身尾随进去,跑到水池旁。
陆远舟迎上前,掀开捂着左脸的手,哭诉道:你看,他居然打我!
白皙的颊边几道指印,左脸的痕迹较右脸深些,不至于有大碍,看着倒实在狰狞。
那你就白站着让他打?海湾拉着他手腕向楼群里走,他在哪儿?我找他去。
就在上面,902。陆远舟亦步亦趋,又听他问:他为什么打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陆远舟宛若被高年级校霸欺负了的中学生,委委屈屈道:都怪林城,混蛋!
他添油加醋、颠三倒四地说完事情经过,海湾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终于理出一二头绪。
今天他走后,林城因为健身房有约,提前打烊去了湾区,却把钱包落在了酒馆。
陆远舟有他房门的备用钥匙,带着他的钱包又去超市买了些吃的,想给他留在家里。
谁知走出楼梯,钥匙转到一半,大门忽然被人推开里面站着身穿浴袍的方楠。
上次海湾查到方楠是冒充他的人之后,即刻告诉了陆远舟。
他早已对其不满,见此一幕,瞬间怒火中烧,口无遮拦地说了几句讥刺之语。
方楠在言辞上大概也不客气,二人从口角之争上升到肢体冲突,在林城家大闹一番。
先时不过推推搡搡,熟料方楠战斗力不弱,被陆远舟挠了一把后,竟给了他两耳光。
陆远舟自小娇生惯养,若非和他父亲在人生规划上的观念不同,他必定还在家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如今他和父亲依旧冷战着,扬言要凭自己的能力白手起家,绝不借父母家族的东风。
但天下父母除了海湾家里那样的特例,焉有不一心为子女着想的?
陆远舟的父亲表面冷酷,背地里时常嘱咐他母亲给他送钱,只是不肯先低头罢了。
这样的人,哪有人能动他一指头?偏偏今天方楠开了先例。
俗语说打人不打脸,这两耳光对他而言不仅是疼的问题,更是前所未有的羞辱。
海湾只这一个交心的朋友,了解完事情经过,拿着钥匙冲上了楼。
其实普通人穷其一生,能有几个真朋友?多的是虚与委蛇之人,和利益相关之辈罢了。
他不知道别人是如何,但自己的朋友即便做得不对,回去说什么是他们自己的事,当着外人他一定选择维护。
何况这件事,他认为陆远舟没错。
海湾打开门,大步进屋,与刚从卧室换过衣裳出来的方楠不期而遇。未等对方反应过来,他一拳砸了过去。
原是冲着胸口而去,但方楠身量不高,兼之他下意识地一躲,正好被失了准头的海湾打中鼻梁。
鲜血登时喷溅而出,洒落一地梅花。
旁边观战的陆远舟非但没有高兴,见状反而吓傻了眼。
你没事儿吧海湾也没有想到对方这般不禁打,他怔怔看了自己拳头一眼,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不是方楠能打,而是陆远舟太弱。
从前他不想惹事,为了能在工作室平平安安待着,强忍下一口恶气不追究方楠,每每想起此事还觉得自己成熟不少。
直到刚刚,直到此刻,这一拳肆无忌惮地挥出去,带着自己积攒已久的愤懑,带着为朋友出气的怒意。
当真畅快!
然而方楠也非忍气吞声之人,以他对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来看,此人阴险而无耻。
海湾如是想。
果不出其所料,方楠捂着鼻子爬起身,没有还手,相反拿出手机,按下了110接警电话。
待他挂断通话,确信自己是正当防卫之后,猛地扑上来,拳打脚踢都往暗处招呼。
陆远舟见事情闹大,抓住海湾和方楠扭成一团的机会,悄悄走到阳台,先给迟归打了个电话,又拨通了林城的号码。
迟归竟比警察来得还早,也不知他先前在哪里,不出八分钟便赶到了林城家。
感谢上帝,你可来了!陆远舟犹如看见救世主,拽着人往卧室走,湾湾别打了!
此时卧室里,方楠正被海湾骑着脖子压在身下,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奋力蹬着腿翻不得身。
迟归皱了皱眉,一把捏住海湾后颈,将他提溜了出来。
你干嘛?放开我!海湾深觉脸上无光,前一秒自己还风光无限,下一秒却被人制住,且毫无还手之力,只有张牙舞爪地甩着身子反抗。你不帮我还帮他!
迟归不顾他的反抗与挣扎,强行将他推到浴室,抬手打开了花洒。
初秋的凉水倏然落下,渐渐浸透了他的衣裳,浇熄了他的气焰。
海湾打个寒噤,瑟缩成一团,委屈地望进迟归眼里。
站这儿不准动!迟归关上水,丢给耷拉着脑袋、贴着墙根站起身的海湾一块浴巾,锁上了卫生间的门。
方楠还在卧室席地坐着,他左臂搭在床沿,右手捂着口鼻。大抵是真疼,一句话都说不出。
打电话,叫救护车来。迟归冷冷吩咐。
哦哦哦,好,我这就打。陆远舟抱着手机跑了出去。
迟归走上前,将方楠扶到床上坐着,温声道:活动活动,看看哪里受伤了,影不影响走路。
我鼻子应该是断了。方楠的声音因为痛楚走了调,他挑挑眉,问道:你是海湾的朋友?
迟归颔首说:是。所以我现在有几句话跟你说。
他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腕表,估计警察还有最多十分钟便会过来,遂居高临下、开门见山地道:你的医药费我会全额支付,这个你不用担心。今天的事我也会代海湾给你一定的精神补偿。
但是呢?方楠心知肚明,他不会只予不求。
迟归扯了扯嘴角道:但是今天的事,希望你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向警察承认,是你自己不小心磕伤了鼻骨,不要牵扯无辜。
承认,无辜?方楠勾勾唇边,疼得直吸气:分明是他打我的!
你有什么证据?迟归眼睛一瞥外面,闭上门道:这里可不是你的公寓,海湾作为房主的朋友,与入室行窃的盗贼产生口角,推搡中不甚撞倒对方,以致其跌在床边磕伤了鼻梁,顶多是赔偿医疗费的事。而你,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方楠起身怒斥道:警察秉公执法,怎么可能相信你颠倒黑白的鬼话!
你说得不错,警察秉公执法。迟归笑得甚讨人厌,他们当然不会放过盗取别人信息,侵犯他人名誉权、肖像权,发布虚假广告,贩售假冒伪劣商品,并借机诱骗未成年人与之发生关系的人。
你没有证据,不代表我也没有。他一字字说。
你方楠激动地一挥胳膊,立时疼弯了腰。
迟归将他按回去,在一旁电视桌上抽了几张纸巾,塞进他手里:人做事要考虑成本和收益,那些不蒸馒头争口气的废话,不过是无能为力之人的泄愤之语罢了,毫无参考价值。
这件事你除了拿到一点医药费,并无任何好处。花了时间、损了健康、还耽误了工作,得不偿失。
既然现在有坏事变好事的机会,为何不呢?只要你肯抬抬手,我承诺给你的,远比你咄咄逼人来得多。
方楠还未答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轰闹声。
记着我说的话,得理不饶人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迟归整整西装袖口,推门走出去,将急救人员引进卧室,让他们带方楠去医院检查。
林城随之而来,陆远舟刚要开口,迟归剜了他一眼,问道:方楠来这里,是你给的钥匙?
不是不是,我没给他钥匙。林城看看陆远舟,赌咒发誓说:昨天晚上他从健身房出来,说家里有亲戚来,没地方住,我看太晚了,就把他带这儿来了。
不过我可没住这儿,我看他在不合适,就出去住了。他说他今早就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到这时候还没走。
迟归未作声,留下林城和陆远舟两个说话,转身走到浴室外,打开了门。
怎么样,冷静了吗?他将湿漉漉的海湾拎到镜子前,沉声道: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
对不起,我海湾垂着头,不敢直视镜中无比狼狈的自己,只有红着眼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迟归叹了口气,领着他出去问和陆远舟嘀嘀咕咕的林城:有没有换洗衣服?
林城会意:有,我弟的衣服他能穿。
去换衣服。他语气极轻地命令海湾,见他乖乖跟着林城进了客房,对杵在客厅里的人道:警察马上来,这件事是个误会,知道吗?
陆远舟一向机灵,点头笑道:知道!
最后他和海湾,以及刚出院的方楠,分别去派出所接受询问,并录了口供。
年轻人血气方刚,打架斗殴之事颇多,警察们处理过数以千计的案件,早已练得火眼金睛,分毫瞒不住他们。
迟归也没想瞒,他说那番话,纯是为了吓方楠,让他不敢得理不饶人、趁机拉海湾下水。
由于伤势不重,方楠的鼻骨坚挺未断,当事人也自愿接受调解,警察作出不予处罚的决定,让双方私下了结。
海湾一行人从派出所出来时,太阳已经西沉,夜色浓酽,如同一杯隔日的茶。
迟归立在秋风中,靠着车门正在等他,看脸色似乎不好。
陆远舟吐吐舌头,做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和迟归打过招呼,上了林城的车。
海湾自知闯下不小的祸,磨磨蹭蹭走到丁丁车旁边,默默不敢言语。
上车。迟归率先坐进驾驶室,系上安全带,开出南山区,顺着滨海公路一径向前走。伤着了吗?
没没有。海湾借着仪表盘微弱的光亮,偷偷觑他的神情仍旧不善。嗯有点儿淤青。
迟归放缓速度,停在泊车区,望着前面被黑夜吞没的公路,淡淡道:我以为你虽然不太聪明,但至少还算成熟。
对不起。海湾愧疚万分,噙着嘴唇继续道歉。
他两只骨节擦破的手交叠在一起,紧张懊悔得睫毛簌簌颤抖,好似犯错的少年。
Jennifer 说不要让迟归失望,他却让迟归失望了。
迟归打开灯,从后车座上拿过一只塑料箱子,刚打开箱门,车厢内随即缭绕起腾腾雾汽。
海湾抿着嘴唇偷看,原来是一只小小车载冰箱,上面画着波点花纹,是卡通奶牛的图案。
你怎么会用这个呀?他没话找话,这款式与冰箱主人的风格委实不搭。
迟归未接话,从里面拿出两个哈根达斯的冰淇淋盒子给他:自己冰着手。
是哈根达斯的冰淇淋吗?海湾眼中的惊喜似火花迸出,连方才的窘迫、懊悔,和羞愧,都抛到了爪哇国。我可以吃吗?
先冰着。迟归的声音比干冰更凉。
海湾闷闷哦了一声,又道:谢谢你,今天我医药费我会还你的。
不用了,没多少钱。
迟归顿了顿,倾身从手套箱里取出一支雪茄,直接撕开茄口,继而划开银色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
他降下车窗,倚着车门,修长手指捏着雪茄探出窗外,袅袅青烟便随海风散进了夜幕里。
海湾不觉出了神,从他的角度能看见迟归梦幻般的侧脸,熠熠生辉的眸子里泛着斑斑过往,一潭幽水之下是波澜壮阔的昨日。
他没有打领带,衬衫解开两粒扣子,露出一片光滑细腻的蜜色肌肤,喉结的形状性感而气概。
真可惜,海湾竟忆不起与他交`欢的滋味。
我可以试试吗?他鼓足勇气问,话音出口又后悔了不该打破眼前这幅安静美好到令人窒息沉醉的画面。
迟归笑笑,将雪茄递进他嘴里衔着:不要过肺。抽过烟吗?
没有。海湾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花骨朵似的脸霎时皱成一团,好苦啊。
你吸得太用力了,轻轻吸一口试试。
海湾敬谢不敏:不不不,我不要试了。
迟归也不勉强,待雪茄燃尽,将其丢进烟盒里自生自灭,转而握住方向盘发动了车子。
我今天海湾还是想解释,他打了我朋友,我才那样的。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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