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食色——英杜_/英渡(5)
海湾看着他愧疚的眼神,安慰道:我翻窗就行,这么近应该没事儿。
那可不成,中间什么都没有,你又不是蜘蛛侠,掉下去就完蛋了。邢佳然拽拽迟归的袖子,哥哥,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迟归翻着锅里的茄子说:我没办法,你叫人把拆了吧。
不行。海湾起身道,合同里说,不能擅自毁坏房间设施或换,否则要交违约金。你别管了,我翻窗吧。没事儿,两扇窗离得这么近。
邢佳然递给他筷子:先吃饭,吃完再说。不行就拆吧,他们是二十四小时的,待会儿再换个公司问问。你房东问起来,我帮你交违约金就行,毕竟是我上的。
海湾心不在焉地吃了一块扇形的茄子,薄薄一层脆皮,里面包着虾,外面裹着酸甜的酱汁,当真费尽心思,可他却食不知味。
太好吃了吧!邢佳然夸张地赞叹,我要是个gay,我就嫁给你了!
海湾猛地抬起头,迎上迟归深邃淡漠的目光,忙又转过了脸去。他身上有淡淡的雨后青草味,混在满桌的饭菜香里,格外清冽。
你怎么不吃?邢佳然女主人一样张罗着布菜,吃这个,小丸子里面有荸荠,特别好吃,我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小时候?海湾脱口问。
邢佳然颔首说:对啊,小时候迟哥在美国上学,住在我家里。那时候他就会做饭了,做得超级好吃。迟哥的爸爸以前是做菜的,要不是
迟归给他夹了两块排骨,嗤道: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海湾也不敢再说话,默默吃完,搁下筷子说:我现在就翻吧回去还有事。
迟归打开窗子,看了看对面,回头问他:你的窗户关着,怎么翻?
海湾没开过那边的窗户,实际上怎么开他尚未弄明白,还以为能透进鼓风机的声音,窗户必是开着的。那怎么办?
邢佳然捧着碗说:要不然就拆了吧,违约金我给你出,先跟你房东联系联系。
房东我不认识我试试吧。海湾拿起手机走到门口,拨通陆远舟的电话,将前因后果和他简略复述了一遍。
陆远舟坐在吧台后,听见这话眼睛瞪得溜圆,略一沉吟,道:你等等我那个,我跟他联系联系。
他挂断通话,盯着表盘上的指针不动如山,五分钟后又拨了回去:湾湾啊,房东说不让拆,否则将来卖房子不是原装不好卖。非要换得扣你身份证。他还说可以把备用钥匙给你寄过来。
这个理由蹩脚至极,骗海湾却绰绰有余:那我今晚去你那睡,你在不在家?
啊我这儿啊。陆远舟灵机一动,哦我这儿暂时不行啊,那个昨晚不是去你那儿睡的,就是因为水管爆了。我现在都在别人家借住呢,你要不然也找个谁家借住吧。对了,谁给你的,你就住谁家好了。
海湾捂着话筒,悄声说:不行,我在冻蜗牛家。你那儿水大么?我凑和凑和算了。
大大大!陆远舟拿走客人递来的钞票,给他递上一杯金汤力,接道:可大了,我都难以下脚,床腿儿都泡了。现在人家正在维修呢,你去了也没法住。
那算了我再想想办法吧。海湾颓唐地收起手机,过去说:房东不让拆,他要给我寄钥匙,我就等等吧。不早了,我先走了。
邢佳然一把拉住他:你去哪儿,你有地方住吗?
没事儿,你不用管了。海湾笑道,我去旅馆开间房吧。
那我给你开。邢佳然自告奋勇,拿出手机便要给他订房间,附近就后面一家酒店,你今晚过去太不方便了。我给你订半个月,钥匙应该就到了。
后面酒店住半月,房费够买辆小车了。
海湾抓着他手道:别别别,我明天去找房子,租半个月就成。今晚随便找个快捷酒店住就好了。
那怎么行?邢佳然道,再说租半个月谁租给你,我前两天刚跟我女朋友租完房子,现在都是押一付三。你什么都没带,住酒店也不方便。要不然你跟我回去住吧?我女朋友那房子不大,不过也能住得开。
别了,我不当你们的电灯泡。海湾敬谢不敏,我再想办法吧,真的,你不用管了。
我给你上的,怎么能不管。邢佳然进去问迟归:哥,叫他住你家吧。你就一个人,这么大房子,分一间给海湾,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海湾闻言,转身便逃:不不不,我可不住这里。真的不用麻烦,我随便找个地方住几天就行。
那不行,那我太过意不去了。邢佳然扯着他袖子不让走,你就住这儿吧,我迟哥虽然整天冷着张臭脸,但人还是很好的。你在这儿住着,我明天给你买衣服去。要不然我现在陪你去开房。
二人争执不下时,迟归从卧室走了出来,打开洗碗机拿出碗筷,淡淡道:住客房,十五天搬出去。
客房也挺好。邢佳然推着海湾向里去,他家客房也超干净,你就睡这儿,等明天我换了车,来接你去买衣服。
海湾想了想,他虽不愿寄人篱下看眼色,但现在的确无处可去。假如去住酒店,一连十五天,他必得破产。
五斗米尚需折腰,何况遮身之瓦。
一想到迟归不咸不淡的语气,他便觉得自己像是赖在别人身上赶不走的苔藓。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得从善如流。
我住就是了,不过你不用带我去买衣服,我朋友那里有我的衣服。陆远舟那里并没有他的衣裳,但他可以穿他剩下的旧衣。
邢佳然也不再坚持,和迟归打个招呼便走了。
海湾手足无措地待在比他那边主厅还大的客房里,想出去又不好意思出去,总觉得走起路来没底气,只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像小时候在课堂上遇见老师想要点名问他不会的问题时那般。
外面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他蹭地站了起来。
迟归推开门:出来。
第9章 确权
海湾身上穿着他最好的一件衬衫,为面试特意换的长裤,却还是休闲有余,正式不足。
迟归扫了他一眼,把他带进了自己的卧室。
这间屋是套房,左边有自带推拉门书房,右边是比他那边卧室还大的步入式衣柜,尽头处连着卫生间。
在这儿等着。他把人拦在衣帽间外,从正面最顶上一格里抽出几件黑白灰的衣裳,出来搭在他手上:你先换这个。
不不用了。海湾不好意思住他的房子还穿他的衣服,何况臂弯里淡淡的芳香告诉他,这几件应该是他自己日常换洗所用。我明天去买,远舟我是说我朋友那里有我的衣服,凑和一晚上就行。
迟归不置可否,从卫生间柜子里取出一叠浴巾毛巾,又拿了一套牙刷牙膏和一应洗化用品,径自放进了客房的浴室里,回头道:穿不穿是你的事,但不换衣服别上我的床。
上他的床。
海湾怎么听怎么不对,放下衣服道:那谢谢你。
不必,是佳然锁了你的门,我帮他与你无关。迟归依旧冷言冷语,海湾却品出了点不一样的滋味。
似他这等自私凉薄的人,岂会轻易为谁两肋插刀,可见邢佳然在他心里的确非同一般。
迟归仿佛看穿了他的二两脑仁,直截了当道:佳然不是我的白月光,收起你的胡乱猜度。
白月光是什么?海湾觉得和他交流当真费劲,你能不能说话直白一点?
迟归无奈地叹口气,道:邢佳然是我朋友的儿子,仅此而已。你不要瞎猜,也不要把你的不实推论散播到你那位健谈的朋友那里去。
谁稀罕散播。海湾撇撇嘴,你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迟归非但没走,还喋喋不休地留下一番长篇大论:以后进门先洗手,门口有干洗手液,换拖鞋换衣服。浴巾毛巾一天一换,扔在洗衣间里,会有人来收。家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用,不必问过我,但我的卧室不能进。鉴于你的生活作风,我必须把话说在前面,在外面怎么疯怎么闹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但绝不能带人回来。
我的生活作风怎么了?
迟归因何判定他的生活作风疯闹,海湾无从得知,但本能觉得,他是在嘲讽他的职业。
他最烦别人因为他的职业便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说白了,还是心虚的缘故。
连他自己也不太愿意面对这样的自己,理智的声音提醒他清清白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那道成长环境闭塞保守带来的坎儿,总是过不去。
他怒火烧心,迎着迟归的目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了解我吗,知道我的生活什么样吗?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的生活作风品头论足,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外面闹了?
对于他的咄咄逼人,迟归报以一笑:我比你想象的了解。
如非此刻寄人篱下,海湾一定拳脚相向,打碎老混蛋周身裹着的冰壳。但他虽然年轻,却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冲动也要有冲动的资格,这一拳下去会有什么后果,海湾心知肚明,只得忍了。摔门而去自然不可能,银行卡余额告诉他那绝非明智之举。
你不了解。忍归忍,理还是要争,不能平白被人污蔑。就算你了解我的经历,也没资格评判我的人生。
迟归被他张牙舞爪、愤愤不平的样子激起了兴趣,倚着门框好整以暇地道:第一,我是否了解你的人生,你也不了解。第二,没有人愿意主动了解你的人生,你不必自作多情。第三,你的人生,远不够资格为人所评判。这个世界上,只有有价值的东西,才会纳入他人的视线范围之内。
你海湾此刻心中除了愤怒,还有一丝被戳中的疼,刺扎在他最脆弱的地方,效果明显、反应剧烈。你以为你的人生就很完美吗?你以为你有钱有闲就能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吗?你算哪块西伯利亚老饼干!你狂妄、冷漠、自私、没素质,根本不懂什么是感情、什么是温暖、什么是有血有肉的生活!就算你的人生是件艺术品,也是冰裂纹的!
是吗?迟归冷静异常,唇角甚至挂着抹嘲讽的笑,那你所谓有血有肉的生活,就是在网上公开性`爱视频博取眼球,以便销售假冒伪劣的成人用品,并借机欺骗不谙世事的未成年人上床么?
你他妈海湾简直莫名其妙,他眉间比揉搓了的白纸还皱,红着眼道:你胡说什么玩意儿!你才卖假冒伪劣,你全家假冒伪劣!
迟归嗯了一声,点头道:不错,出口成脏,是挺有素质的。
海湾气得扔下衣服,捡起余存的骨气,拔腿便向大门跑。走出两步,又觉心有不甘,胸膛起伏不定地问他:谁跟你说我发色`情视频,卖假冒伪劣?你凭什么说我到处骗人上床?
看来你的记性也一般。迟归气定神闲地向前走了两步,盘手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说:我对你的私人生活毫无兴趣,你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我再说一遍,我不关心也不想评论。至于我如何想你,那是我的事,不会打扰到你。所以你大可不必这样光火,毕竟你只是借住而已。
不关心,不评论,没兴趣。
说得好听。
海湾板着脸道:你关不关心,跟我也没关系。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我有权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我。
迟归盯着他不言语,大约两分钟后,他拿出手机,翻到EcstaticBoy的账号页面给他看:理由充分吗?
这是海湾如同被人迎头抡了一闷棍,大脑一片空白,看着满屏的三级语言和自己的艳色配图,只觉得茫然,这这不是我!不是我是说,这些照片是我,但这个账号他妈不是我!不是我!
他眼前闪过的第一个名字是陆远舟,但随即又否决了这个可能。
陆远舟是他最好的朋友,虽然他曾三番四次鼓动他在社交网络上宣传自己,但他绝不可能在未经自己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将自己的照片发到网上,而且配文尺度如此之大。
那会是谁?
他签约时特地在合同里注明,不允许散播电子版写真,市面上唯有纸质图可买。拥有这么多照片,除了他自己只能是工作室里的人。
海湾不断下拉屏幕,一条条翻着评论,发现迟归真不算冤枉他。
这个账号下面充满了小姑娘的赞叹和某些不明人士的暧昧挑逗,偶尔有一两个人言辞含蓄地点出他们曾在何时何地春风一度,似真似假。
循着时间轴向前找,可以看出这个账号的主人私生活极其混乱。
海湾自己放不开,但从不干预别人的生活方式,因此对这一点漠不关心、不褒不贬,但别人顶着他的名号在外做这些事,他便难以接受了。
点进个人简介上挂着的网店,里面的内容更令人瞠目结舌每一件商品都贴着他的照片,而且是精修过的照片,张张打了码,却仍能看出重点部位的轮廓与颜色,都是后期抠图加上去的。
再拉开买家评论,几乎骂声一片,都在檄讨他卖假冒伪劣产品,而店主则恶语相向,亲自回复与客人对骂,毫无底线,且有数人爆出店主与顾客的聊天记录,开房信息一览无遗。
海湾看到最后,手足无措地坐到了地上。心里那点怒火渐渐被疲惫浇熄,只觉得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钝钝的,麻木而无助。
他举报了这个账号,然也知道徒劳无功。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又号召不了扭转乾坤的势力,和幕后之人交涉,多半会引起更大的战争。到时候舆论必会两极分化,甚至多极分化,说什么的都有,不管是否了解他,都可能上来踩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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