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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丹旸,五千块是职场新人的试用期月薪、是四环外普通简装楼盘一居室的月租、是节俭单身汉两个月的餐费、是早教机构折扣后的三十课时……
真的不能再少了!
丹旸商界数得上的几个大家族后辈,不说是拿张副卡随便刷或先来一个亿的小目标,也是动辄几万几十万的月花供着,不算买房买车买礼物。
周未现在开的那辆柯尼塞格CCXR就是他攒零用买的,迄今在纨绔圈里都炫得一比,连生在钱堆里的喻成都也只有拈酸的份儿。
这特么换到蒋家,买辆车还得向天再借五百年。
“还轮不到花那个,”蒋孝期递过汤碗,拉来椅子在床边坐下,大型犬似的拄着两条胳膊看蒋桢喝汤:“蒋孝腾也不止送花给你,还给我一套房子和一张卡,特别神奇,只管刷那种,不仅不会爆额度,不用输密码,连条银行短信都没有。”
他表情煞有介事地玄幻,唬得蒋桢一愣,拿眼瞪他:“还挺宝贝你的?”
蒋孝期:“那当然了!我血很值钱的。”
要不是自己亲手拉把大的儿子自己最了解,蒋桢还差点以为他给金钱腐蚀了灵魂,二十多年的人生观倾覆了。
真那样也不奇怪,一夜暴富这种际遇如同骑着脚踏车突然提速到和谐号,五六十的人中彩票都能抽过去,何况二十多的年轻人哪能不脱轨。
但蒋桢知道,他是在暗示自己的血缘,他等待那个真相的耐心告罄了。
如同即将走入禁地的勇士在界碑前的最后一次回眸,前面是峭壁抑或深渊,他希望身后那个他信任的人能给自己一句忠告。
果然,蒋孝期顿了片刻,问:“当年你跟蒋柏常在一起,幸福过吗?”
蒋桢手里的汤勺猝然在碗沿上一磕,发出清脆的撞响,叮,仿佛是个愉悦且肯定的回答。
那一刻,她的震动远大过尴尬,因为儿子最关心的问题不是她为什么跟父亲分开,而是她曾经是否幸福。
“我觉得他让你幸福过,”蒋孝期看着母亲的眼睛:“所以你不屑向他索取任何物质,但我不一样,曾经给我幸福的人只有你。”
也请你再给我,给我让你幸福的时间和机会。
蒋桢覆上儿子的手背,蒋孝期回握住母亲薄瘦的手,那个曾经牵着他风里雨里的暖暖的大手,如今窄成他掌心的一缕,像随时准备抽离的沙。
“小期,我曾经觉得很幸福,因为你父亲,我觉得很幸福。”蒋桢眸光里泛出陌生的光彩,那是享受爱恋的女子才有的辉芒,转瞬又烧成长风里的灰烬:“只是……他的世界太复杂了。这世上让人幸福的事情都是很简单平常的,一餐饭、一本书、一段路,他陪得了我,我却陪不了他。”
“小期,我只想你也能过得简单快乐,有个人能一路陪着你,而不是他汲汲渴求的东西让你畏惧到想逃离。”
“他太老了,所以当年我外公不同意?”蒋孝期索性问下去:“你为他放弃那么多,为什么要逃离?你怕他什么?”
蒋桢回视他的目光陡然躲开去,蒋孝期没漏掉她那丝来不及掩饰的恐惧。为什么!
“他和你外公同岁,”蒋桢扯了个无奈的笑,避开锋芒:“但他不像你外公那样,只想把我盛在容器里,长成他期望的形状。”
蒋桢捏了捏儿子的手:“所以女人的父亲和男人的母亲特别重要,他们决定了一个人一生对异性鉴赏的起点和品位。遭遇家暴的孩子抵抗不了温柔,忍受孤独的孩子沉溺于陪伴,如果长期吃不饱就会为了一块饼随人浪迹天涯。”
“我想你不带孔洞地长大,长成独立旷野无畏风霜的树,没有谁可以轻易摧折,可终究还是断了你深扎泥土的根。”
“你身上流着蒋家的血,也许回到属于你的天地,找到你的根,能长得更茂盛——”
“蒋家是血脉充盈的狼族,狼性嗜血,无论父子兄弟,你都要小心保护好自己……你长大了,妈妈相信你能够……”
“小期,不要争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蒋孝期察觉到了蒋桢情绪的纷乱,话里透出无可奈何的自相矛盾,她这段时间在医院接受治疗和调养状态恢复许多,但仍然是个身体和精神双重虚弱的绝症病人。
蒋孝期倏然散掉浑身紧绷的戾气,探手从花瓶里掐下一朵剑兰别到蒋桢的鬓边。
“上周导师刚发了项目补贴,几朵小花我还是买得起的,不然以后怎么追你儿媳妇。”
他故意凑前,眼馋地闻了闻蒋桢手里的汤碗。
“多久以后?”蒋桢把鸡腿挑给他:“太久我可等不了。”
“小期,妈妈过几天想出院回碧潭,单位请假太久了不好。”
“你不是说你不来?”
裴钦倚在扎实的木结构支架上,一身传统的英伦骑手装,屁股后头托着两片开叉燕尾,双排扣收腰小礼服和白色紧身裤,高筒拼皮马靴上嵌着亮闪闪的铆钉,手里晃着阔沿礼帽。
这身打扮不去盛装舞步太可惜了,至少也要跪地求个婚才像话。
是个符合一切形容秋日舒爽成语的好天气,万里晴空水洗过似的一片湛蓝。西山起伏的层峦红枫渲染、苍翠点缀,如画卷般缓缓从天边铺展至脚下。
阳光亮得耀眼,被沁凉的风调和成宜人的温暖,热烈却不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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