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武郎将的闲适生活/水澹生烟(穿越)——
阿犊当即就想去钱更夫家算账,被村正拦下。钱镰说归说,但他怕事,不想作证,等于没凭没据。
武铁匠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钱镰的话只是让他核实顾澹确实被士兵抓走,顾澹写的周店军所无误。
周店平日驻着不少兵,更夫偶尔会上那里吃酒,想必是和那帮士兵一起将顾后生抓走。村正对本乡的事情无所不知,而钱更夫的为人他也是清楚的。
一般更夫都不是什么老实人,身上沾染江湖气,结识的人复杂,门路也较广。
周店本是一处邸店,开在通往郡城的道上,接待南来北往的客,长久以来就成为地名。在周店附近有一处军所,因此被称作周店军所。
武铁匠起身,说道:军所的头子是罗长上,往年来过咱们村,与那人打交道倒不难。
罗长上贪财出了名,有钱好说话。
村正看他意思,是要连夜赶去周店,劝道:不妥当,明早再去。村正对于顾澹不上心,再说等他们走到那里,已经夜深,士兵早闭门入睡。
师父,周店那边有巡卒,咱们夜里过去会被当成盗贼给抓起来。阿犊毕竟是村正的孙子,附近的情况他还是知道的。
他们当然不是盗贼,不过解释起来也麻烦,要耽误时间,不如白日再去。
武铁匠又怎会不清楚,是他太过急切,连夜赶往周店无济于事。
武铁匠与村正约好明早出发,当即就离开了村正家,村正要留他吃饭也没将人留住。
回到家中,武铁匠下厨煮莲子粥,他并不爱吃莲子粥,顾澹却是喜欢的。顾澹曾边吃边说要是有白糖就更完美,你们这里从不见有白糖,该不是没有吧?
白糖自然是有的,武铁匠以前也吃过,但普通百姓确实没怎么见过,当地人连饴糖都很难尝到。
武铁匠吃完一份自己煮的莲子粥,回屋睡觉,昏暗油灯下,顾澹的床空空荡荡。武铁匠坐在顾澹床上,粗粝的手掌摸了摸席子、枕头,夜幕已经降临,不知此时的顾澹怎样。
夜半,武铁匠听到屋外有细小响声,他不动声色出屋门,往院墙上看去,果然瞧见一个人影,武铁匠算着他早该来了,也不意外,喝道:还不下来!
昭戚很自觉,乖乖翻身落地,单膝曲在武铁匠跟前,说道:属下刚刚才过来,见院门紧闭,不得已翻墙。奉命行事,将军莫要怪罪。
他真是苦,刚翻墙进院,还没有啥行动呢,就被察觉。
武铁匠听到对方的自称,还有对他的称呼都做了改变,嗤道:这么快就忙着给我升官,我同意了吗?
昭戚讪讪一笑,从兜里取出一样物品,双手奉上,忙道:杨使君有东西要属下亲手交给将军。
属下前番回去覆命,杨使君说当年与将军似有误会,使得将军心生怨怼。使君亲笔信一封,跟将军叙旧情解旧怨,连并任命书和一枚将军印,让属下带来给将军。
他手举着木函,举得发酸,抬头去看武铁匠,武铁匠这才将木函拿走,握在手上。
院中唯有月光,没有其他照明,武铁匠显然也不急于看,他对态度恭敬的昭戚道:派来郡中招兵的部将是何人?你认不认识?
是房忠,属下与他相识。昭戚起身,跟上前来,他问:不知将军怎么突然提起此人?
武铁匠没理会他的话,只道:我听说他进驻在城东大营?
回禀将军,他人是在城东大营。昭戚很不解武铁匠怎么突然会对招兵的房忠感兴趣,他试图想问:将军为何
城东大营此时有多少兵力?武铁匠打断昭戚的话,他只谈他感兴趣的。
五千。昭戚一脸懵,实在不知道武铁匠想干么,但还是如实回答。
够了。
武铁匠不能说老早就在打城东大营的主意,只能说它凑巧应时的出现在他眼前。
用不上五千士兵,三百老兵绰绰有余。
昭戚,我要你去跟房忠借三百名老兵。
将军这是要做何用途?
做你们该做而没做的事,进山剿贼。
武铁匠朝昭戚掷出一样物品,昭戚连忙接住,他举起借月光一看,是他的龟符,喜不自胜。
昭戚把龟符揣入怀中,连声道:多谢将军,属下这就前去!
别说三百名士兵,就是五千的官兵,只要武铁匠肯为杨使君效力,只要他开口,杨使君都会给。
昭戚本来还发愁如果实在招不来武铁匠,得使一些手段,譬如让房忠派兵围攻武铁匠的宅院,武铁匠即使能以一敌十,几百的兵还怕打不赢他。
逮住后,再绑住关进囚车,押运至衙署,到时杨使君亲自给武铁匠松绑,昭戚再陪个罪,皆大欢喜。
当然,如果武铁匠始终不肯,并且杀出重围,直接跑了,昭戚得提着脑袋,回去杨使君那儿治罪。
强迫武铁匠只会得不偿失,用旧日交情说服,给予更高的官职,或许才是最好的办法。杨使君显然就是这么认为,所以他亲笔写了封信,还给武铁匠将军的职位和官印。
站住!武铁匠将人喝住,他道:没让你走。
昭戚回头一看武铁匠月下抱胸,桀骜的样子,嗅到危险气息,他揖道: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你且留下陪我。
武铁匠的嗓音一向沉厚,充满阳刚之气,此时自行脑补很多内容的昭戚心很慌。他毕竟很年轻,是杨使君麾下最年轻的校尉,而且他自认长得英俊不凡。
昭戚小心翼翼问:陪将军做什么?
他似乎才意识到,武铁匠和他说话的声音洪亮,不似上次那一夜两人在院中,对方可是压低着声音。
之前和他同住的那个清秀男子,难道今晚不在?
昭戚是否菊花一紧不得而知,总之武铁匠并没让他瞎紧张多久,给了他一个买酒的命令,便就自行回屋里头。
昭戚几乎砸坏酒家的店门板,才将骂骂咧咧的酒家挖起身卖酒。
昭戚买来两坛酒,提酒回到武铁匠屋院,武铁匠的屋中点起灯火,昭戚进来,武铁匠似乎刚看完书信,书信搁在案旁。
书信被取出,木函里的任命书和官印,显然是碰也没碰,还保持着原样。
木案上已经摆上两只碗,昭戚倒酒,他陪武铁匠饮酒,昭戚问:怎不见和将军同住的男子?
武铁匠将一碗酒饮尽,空碗一撂,他扬起头,寒光一扫,昭戚知趣闭嘴,狗腿倒酒。
昭戚心里苦。
武铁匠心情似乎不大好,自顾饮酒,一坛酒没多久就喝完了,昭戚暗赞海量。武铁匠抬眼看昭戚,他有些许醉意,眸瞳又亮又冷,昭戚被看得心里发毛。
不想武铁匠只是让昭戚说说,武忠镇和朝廷在合城对峙的事,昭戚如释重负,侃侃而谈。
昭戚因成功招募武铁匠心里特别高兴,他奉承道:将军这么些年隐居民间,哪方势力也不投奔,眼下归顺武忠镇,定是不忘与杨使君昔日结义的情意,将军真是思旧之人。
武铁匠只是喝酒,明显没在听,他忽道:魏天师现今还在你们杨使君的军中吗?
昭戚没料到他会问起这么个人,他执着酒碗,点头道:还在,还在。
魏天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擅于谶纬之学,在老使君还在世时,就被奉为座上宾。将军与魏天师是旧相识吗?
武铁匠若有所思,并未回答昭戚的话,昭戚还想等他再说点什么,是要找魏天师做点什么时,就听武铁匠说:另有件小事,要你去办。
昭戚应道:将军尽管吩咐。
天刚蒙蒙亮时,屋中只剩武铁一人,昭戚早已离开。
武铁匠走出院门,他昨日和村正相约一早去周店军所,他在村路上蝺蝺独行,村中几只晨鸡开始啼叫,天边尙未绽出一缕晨曦。
第21章
武铁匠来到村正家门口,村正和阿犊已经起来,阿犊正在开院门。
阿犊见有个高大身影前来,觉得像师父,凑近一看还真是,他高兴道:师父起得大早,我和祖父正要去找你。
走吧。武铁匠声音平静,背着一只手。
武郎君带了多少钱?村正问得是一件要紧事,他也并不清楚武铁匠身上有多少钱,但他做打铁营生,终归是有一些吧。
武铁匠道:不少,足够赎他。
一块小金饼,足够赎顾澹两回了。
平头百姓家并没有金子,很稀罕,除非曾经因战功获得奖赏,否则周店军所的罗长上可能也不曾见过金饼。
三人结伴,匆匆出村,阿犊在道上喃喃自语:顾兄昨晚肯定没睡好。不知道他人现在怎么样了?
阿犊为顾兄担心,想着顾兄着实太倒霉。
顾澹落到一群粗鲁的武夫手里,一整个夜晚,他必然是担惊受怕。武铁匠可不想再看到顾澹身上有伤,跟上回一样。
村正的腿脚不行,为赶路,阿犊背着走了一段,武铁匠背着走了一段,尚未到午时,他们已抵达周店军所。
军所这种地方,平民自然不得靠近,村正过去跟守门的士卒禀明身份,自称是罗长上故交,特来拜访。
看门的士卒这才放村正进去,把阿犊和武铁匠拦在外头。阿犊要和他们争辩,却看到他师父掏出两串铜钱,把两名士卒给打发了。
两名士卒收得钱,当即放他们进去。
阿犊觉得不可思议,师父这钱给得也太大方了。那两个看门的长得像瘦猴,还不够他师父两拳打呢,不过想想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不能生事。
三人进入军所,村正与武铁匠在士兵的带领下,前去拜见罗长上,阿犊被留在外头。
阿犊坐在门阶上等待,他四处张望,试着在军所寻找顾澹的身影,别说,还真让他给寻着了。虽然看第一眼时,他还不大敢认。
顾澹没出过孙钱村,只听说过周店地名,但不知道周店在哪,他被士兵押着走,他一路越走越心慌。顾澹试图记路,但这帮人带他走了很长一段荒路,极不易辨认,而且很快天就黑了。
顾澹意识到即使他日后逃跑成功,他也会迷路,找不到回武铁匠的家。
武铁匠最好尽快看到他留在院子里的信息,就怕天黑看不见,经过一夜风吹,等到第二天一早,写在沙土上的字迹就消失无踪了。
顾澹想,村郊那个挖笋的老农,他显然瞧见自己被钱更夫带人押走,他应该会回村传话吧。
武铁匠即使没看到他留在院子里的字,只要有老农传话,会知道他是被士兵带走的,而且还是钱更夫从中使坏。
总之,武铁匠越快来救他越好,天知道被这些士兵抓走,日后会有多凄惨。
顾澹被这帮人连夜押到一栋大院子前,院门外还有两名士兵看守,想必这里就是他们说的周店军所了。
抵达军所,钱更夫从士兵手中得到一袋钱,可谓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简直没天理。
钱更夫顺水推舟做个人情,邀上两个相熟的士兵去喝酒,他笑得一张老脸皱如花。
你就这么把我卖了,就不怕武铁匠找你算账?顾澹心里有疑惑,只要钱更夫还住在村里,他是避不开武百寿的,何以竟敢这么做。
钱更夫讥笑:我不回村子,他上哪里找我?他本事再大,有种去寨里头寻。
顾澹听明白了,他这是要投奔山贼,也难怪他外甥孙吉会勾结石龙寨的人,说不定很早以前他们两人和石龙寨就暗通款曲了。
当即,顾澹想到被山贼杀害的药叟和庙祝,他怒道:老混账!是不是你出卖药叟和庙祝?
钱更夫笑得意味深长,特意把手中的钱袋掷起又接住,钱声哗哗响,他得意洋洋离去。
顾澹气愤不已,想骂又没几个词,想打,他自己还被捆着呢,只能干瞪眼看钱更夫扬长而去。
快进去!
有士兵推搡顾澹,推得顾澹趔趄,险些绊倒。
别推我,我自己走。顾澹迈开步子进入军所,一边走一边看。眼前偌大的空间,黑夜里只见似有无数房间,四周灯火阑珊。
顾澹还是被推着走,押他的士兵相当粗鲁,甚至嫌他走得慢,直接把他人提起,扔进一间臭味熏人的窄小房间里。
顾澹打量房间,见四壁空荡,墙上只有一扇很小的窗,靠墙一张大通铺,席被都很脏,他道:当兵的大兄弟,把我绳索解了吧。在这里我又逃不脱,再这么绑下去我手臂要废掉,还怎么帮诸位干活。
那士兵看他不仅不害怕,还挺上道,真得过来给顾澹松绑。说到底是看顾澹长得白净,又顺从,没什么威胁。
双臂被绳索勒出好几条绑痕,又疼又麻,顾澹轻轻甩动,缓解不适,当他抬头还想跟士兵问点什么,士兵已经在锁门。
能不能给点吃的喝的?我还没有吃饭。可怜顾澹今晚走上许多路,脚都磨起泡,人又饥又渴。
士兵不再理会他,把人一锁就走了。
如果当初顾澹刚穿越时,没有武铁匠捡他,被钱更夫以逃户,盗寇的名义交给官兵,想必也是类似今天的遭遇。
顾澹找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托着腮帮子想他近来是倒了血霉,才刚出石龙寨山贼的龙潭,又入兵痞的虎穴。
这帮士兵抓他来,肯定不是用来折磨,多半是让他干苦力活,杂务,像个奴隶那样。
顾澹此时心里不再慌乱,只是很想家,想他和武铁匠的那个家。
干净舒适的床被,热乎乎的饭菜,还有熟悉亲近的人。
要是没被这帮人抓走,他本该吃着自己爱吃的莲子粥,在桑树下和武铁匠闲聊,顺便撸会猫,然后到月上树梢时,他和武铁匠回屋入睡。
明明是那么日常的情景,在此时此刻下回想起来,别具美好的意味。
房间外不时有人经过,也能听到有人在外头说话的声音,顾澹想,不知道他的室友是怎样的人?睡在这种地方,多半也是被抓来的逃户或者服劳役的犯人吧。
夜深,顾澹终于听到房门开锁的声响,他警惕着看向木门。木门启开,进来两个衣衫褴褛,头发剃短的男子,这两人看到顾澹竟然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们麻木地找到各自的床位,躺下就要睡。
顾澹看见其中一位面相较和善,他试着跟那人攀谈:大兄弟,我是刚来的,哪里有水喝?我好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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