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杜大林接过烟，看着陈剑南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如果你想让小琴恨你一辈子，你就憋着吧！”陈剑南怒火翻滚间，拉开了车门。
    “我……我只是想去看看小甫当兵的地方，我只是想看看小甫守卫的地方，老祖宗说，人是有灵魂的，人死了，他的灵魂会盘旋在让他最眷恋的地方，我只是想去看看，我儿子的灵魂还在不在，我只想跟他说说话，我只是想……呜呜……”
    说着，说着，这个始终沉默不言的男人，终于忍不住捂住了脸颊，滴滴浊泪顺着指缝溢出，任由烟蒂掉在裤子上尤不自知。
    “你想去看毒蛇，你跟我说啊！你为难小琴干什么？你逼迫小琴干什么？你把小琴嫁给那个混混，你毁了小琴，你就能看到毒蛇吗？就算你看到了，你觉得毒蛇为原谅你吗？小琴可是他最疼爱的妹妹，致死都放心不下的妹妹啊！啊？”
    陈剑南的情绪陡然失控。
    曾经，小楠楠天真烂漫的话语，让他泪流满面。
    今天，杜小琴近乎偏执的执念，让他唏嘘感叹。
    可是现在，杜大林这样的话，却让他怒火滔天，宛若喷发的火山。
    若非杜大林是毒蛇的亲生父亲，若非杜大林是杜小琴的亲生父亲，这一刻，他抽杜大林耳光的心思都有了。
    “我怎么去找你？你已经帮我们家太多了，我们家已经欠你太多了。秀菊告诉我，她有一个在远方亲戚在帝都当兵，只要我听她的，她就去求那个远方亲戚，然后带我去兵营，带我去小甫的宿舍，甚至可以带我去小甫入伍宣誓的地方。她说，人死了有灵魂，小甫这样的军人死了，有军魂，军魂都在军营，只要去了就能感受到，只要去了就能看到小甫，她还说，还说……”
    滴滴浊泪爬满了杜大林脸上的褶子，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陈剑南，有悲伤，有思念，还有一种难以启齿的复杂。
    “她还说什么？”陈剑南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抽了一口烟问道。
    “她……她说，隔壁县有一位大仙，特别灵验，不但可以帮人招魂，还能助鬼投胎。只要我听她的，她就跟我一起去求那位大仙，帮着小甫投胎转世，甚至让小甫投胎到他的肚子里面，让小甫再世为人，重新做我的儿子。”
    咣当……
    就在这时，杜小琴走出了大门口，手里的杯子一下子摔落在地，碎片飞溅间，绽放出一朵绚烂的水花。
    刚刚拎着酒瓶子走过来的老大爷，更是“啪嚓”一声把酒瓶子摔在了地上，指着杜大林哆哆嗦嗦地骂道：“你个混蛋，你老糊涂啦！我这个糟老头子，都知道这些是骗人的。你怎么就能相信了那个泼妇的话？你就能不能动动你的猪脑子，这种事能靠谱吗？你个混蛋玩意，真是气死我了。”
    “我也知道，我也知道，可是万一……一呢？”杜大林愣愣地看着老大爷，近乎偏执地说道。
    “万一个屁！你就不能动动你的猪脑子，那位大仙要是真那么灵，我这个老东西会不知道？还有那个泼妇，嫁到你们家十年了，有没有给你填过一个种？我告诉你，那个泼妇被她上一个老公赶出家门，就是因为她是一个下不了蛋的母鸡！只有你这个蠢货才把她当个宝，也只有你这个蠢货，才相信她的鬼话。”老大爷指着杜大林一通臭骂。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说，是她前夫有问题啊！”杜大林已经钻进了牛角尖。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你们一家子都属牛的吗？怎么这么爱钻牛角尖？”刘大爷气得浑身直哆嗦。
    陈剑南也被气得头晕，懒得再跟杜大林辩解，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高明阳高局长的电话，“高局长，你们在医院吗？请你们给刘秀菊做一个全方位的妇科检查，看看她有没有生孩子的能力……什么？医院有资料，那好，你给我发过来。”
    “那个陈首长，能不能拜托你暂且收了神通，别说那些混混了，我手下的兵都要罢工了。”高明阳说这话的时候，想死。
    “呃……什么，我说了那跟我没关系，我不是什么大仙，也不是什么跳大神的！”陈剑南一下子就炸毛了。
    虽然那些混蛋倒霉，是因为他的乌鸦嘴，但是这玩意能承认吗？
    打死都不能承认。
    否则鬼知道，那些科学疯子，会不会觉得他时日无多，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把他给切片了？
    “陈首长，拜托你开开恩吧！你要是再不收了神通，那些王八蛋就要跳楼了。还有，我好几个手下，闹着要辞职呢！再这么闹下去，不用他们辞职，我也要辞职了。”医院里面，满身狼狈的高明阳无语问苍天。
    仅仅是把这些混混带回警局的功夫，就翻了两辆警车，剩下的三辆，一辆莫名其妙地开进了沟里，一辆爆胎，而他坐的那辆更是被渣土车给撞了。
    要不是那辆渣土车是辆空车，开车的还是一位老司机，恐怕他今天就彻底交待了。
    坚持了四十多年的唯物主义人生观，今天算是彻底崩塌了，甚至他琢磨着，明天是不是请个假，然后组团去庙里求个护身符。
    “……”陈剑南眨巴了一下眼睛。
    虽然这些事跟他有关，但是他也有点懵。
    以前他的乌鸦嘴，充其量也只能给敌人造成一点小麻烦，上次坑死几个杀手，已经是超长发挥了。
    谁想今天这么牛掰，竟然跟打了鸡血似的。
    站在一边，原本还梨花带雨的杜小琴，一个绷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
    就连怒气翻滚的老大爷，肩膀也哆嗦个不停。
    至于杜大林却是傻傻地看着陈剑南，那种感觉，就像是看到了当世活佛、绝世大仙。
    “陈首长，陈首长？”高明阳眼见没动静，连忙喊了两声。
    陈剑南干咳了两声，然后嘴角抽搐着说道：“咳咳……你告诉他们，我现在暂且收了神通，只要他们老老实实认罪，老天爷就会放过他们。”
    “陈首长，您真是高人。听你说完这句话，我突然感觉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好像笼罩在身上的霉运一下子消散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拨开乌云见明日，柳暗花明又一春啊！”
    “……”
    “陈首长，你稍等，我这就把李秀菊的检查记录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