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目送她关上门出去。
    眼神越来越没有温度。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打上去，也不是一样的疼。
    哪有一模一样的。
    他才不信什么一模一样。
    郑漫甚至有些想笑。
    看着她在那慌慌张张的，想要把这一碗水端好。
    可是能力又不足，本来走路就晃荡，端着这一碗水，边走边晃，水晃出去了，人还被淋了一身，湿漉漉的。
    他面无表情的拉起书包拉链，一手勾起，搭到肩上，然后推门出去，往季凛家方向走。
    季凛家也刚刚吃完饭，季凛妈妈正在那泡茶，季凛爸爸在擦桌子。
    听到敲门声，季凛爸爸去开门。
    手里还拿着抹布。
    他见到郑漫，笑了一下：正说着你呢，人就来了。
    又朝季凛喊道：季凛！碗别洗了！放那我来！漫漫来了，你来陪漫漫！
    郑漫笑了一下：不用，我不着急。
    他把书包放在了沙发上，便朝着厨房走去。
    季凛正戴着好大的手套，在那洗盘子。
    郑漫把脑袋凑过去：这么多碗？
    别提了，我爸懒得要死，早上吃了饭碗都没洗，我都回来了，碗还堆在这，季凛叹气，我一看就知道，这是在等着我回来干家务呢。
    郑漫：噗。
    季凛爸爸晃荡进来，啧了一声：你这话说的。
    他放下抹布，朝季凛道：你妈原本打算把这十天的碗都留着给你洗的，现在就两餐的碗，都是你爸我心地好，不感激就算了，你小子怎么还有意见呢？
    季凛：切
    季凛撇嘴：说不过你。
    季爸爸让他回客厅坐着，说自己来。
    季凛一别身子：你别抢了，待会我手一松，万一盘子摔了怎么办？这我新买的！
    又朝着郑漫笑道：别站这了，空间小，活动不开，我怕水溅你身上，你先出去坐一会，等等我。
    郑漫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搁，懒洋洋道：别吵，洗你的盘子。
    季凛整个僵住，嗫嚅了一会嘴，也没说出话。
    最后红着耳朵在那哼哧哼哧的洗着碗。
    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第55章
    洗完碗, 收拾好东西, 季凛妈妈就去上班了。
    季爸爸在客厅看了会电视，接到电话，有人喊他去钓鱼, 便喊了季凛一声，说自己出去了，便关门走了人。
    衣服还在洗衣机里面洗, 季凛去阳台看了一眼, 还要十来分钟, 就问郑漫要不要吃根冰棒。
    郑漫坐下, 摊开书，朝他道：刚吃完饭吃什么冰棒？过来看书。
    刚吃完饭看什么书，不会消化不良吗？季凛嘀嘀咕咕。
    但还是乖乖地过来坐下了。
    他有些坐不住，看了没一会书, 听到洗衣机滴滴响，立马又站了起来, 说要去晒衣服。
    郑漫转着笔, 看了他一眼：椅子有刺？扎屁股？
    季凛嘿嘿一笑就跑了。
    郑漫望着他，实在是无奈。
    本来这个暑假，爸爸是想让他去参加补习班的。
    但是他试探了一下季凛，发现他不是很乐意去了之后，郑漫便拒绝了。
    初中转高中，确实是个不小的跨度。
    没有提前学习，让郑漫有种不安全感。
    他只有提前翻看知识点, 通过教辅资料预习一下，才能稍稍安心。
    季凛倒是在那没心没肺的，哼着歌晾着衣服。
    郑漫边听着动静，边漫不经心的在没看懂的地方划下了一道线。
    看完，正要翻页时，楼下忽然传来有人喊他的声音。
    郑漫放下笔，疑惑地伸出脑袋，朝外面看去，问道：找我？
    是郑漫隔壁的叔叔。
    他抬起头，朝郑漫喊道：你快回去吧，你弟弟掉水里了！
    郑漫愣住。
    正在晒衣服的季凛也听见了，连忙跑进房里，朝那叔叔喊道：什么？人在哪？
    已经弄回家了，现在郑漫家一堆人在那呢，你俩快过去吧！叔叔回答道。
    郑漫听完，转身就直接跑出了房间，冲了出去。
    季凛手里还拿着撑衣杆。
    他把手里的衣服往椅子上一搭，连忙追了出去。
    两人慌慌张张赶到家里，真的围了一堆人。
    郑漫刚到门口，就听到郑漫妈妈大声在痛哭。
    他脸瞬间惨白。
    季凛正要推开旁边的人，往内走，就听到了房内传来郑风萚的哭声。
    季凛猛地松了口气，扶住郑漫，小声朝他道：没事没事，郑风萚没事的。
    郑漫一直崩着身子，这才松了劲，便脚软到差点瘫地上。
    两人走向房间。
    被门口的一堆人挡住了路。
    妈妈还在那哭着，边哭边骂，手一扬，就想甩郑风萚一耳光，又下不去手。
    郑风萚嚎啕大哭，抱着妈妈喊，说他好怕。
    他一时赌气，冲了出去，走到池塘边，拿着石头往水里扔。
    正在那发闷气，结果忽然一条蛇从草丛里冒出来，郑风萚被吓了一跳，脚一滑，整个人就这么掉进了水里。
    爸爸骑着摩托出来找他，边四处看着，边喊着囝囝。
    郑风萚在那浮浮沉沉，想要呼救，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还是路边种菜的婶子看到了，大喊了一声，爸爸才注意到池塘里的人。
    把人捞上来的时候，爸爸手一直在抖，生怕抓不住他。
    捞起来，把水倒出来之后，爸爸又急又气，一个没忍住，就又对他一顿骂。
    郑风萚嘴巴一直在抖，说不出话，眼泪大颗大颗的掉。
    坐着摩托回来，一路上被一群人看到了。
    到了家，妈妈看到了，吓了一跳，一问，更是后怕得要命。
    郑风萚哭着喊了一声妈妈，娘俩就开始抱头痛哭。
    妈妈难受得紧，哭着骂他：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没事往水边跑什么啊？啊？你要是出点事，你让我跟你爸爸怎么活？
    郑风萚浑身湿漉漉的，身上还搭着爸爸给他的浴巾，脸上还带着青色，嘴唇苍白着，在那小声哭泣。
    说你们反正不喜欢我，我出事了也没人在乎。
    我怎么不在乎？我还要怎么在乎？妈妈哭着朝他低吼。
    你们只喜欢哥哥！郑风萚也愤怒起来，边哭边咬牙切齿，一天到晚拿我跟哥哥作比较，说哥哥哪里都比我好。
    我又不是故意这样的！郑风萚打着哭嗝，在那控诉，没有哥哥聪明，没有哥哥懂事，没有哥哥乖。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要生我啊？
    郑漫站在人群中，看向被包围起来的那娘俩。
    大家都在安慰郑风萚，说你妈妈怎么会不喜欢你呢，说郑风萚不要这样想。
    你妈妈听着多难过啊？
    就是不喜欢啊！郑风萚哭着大喊，你们之前不也说我妈妈不喜欢我吗！你们都不喜欢我，你们都只喜欢我哥哥！
    我也很难过啊！
    像这种你妈妈只喜欢你哥哥不喜欢你你是没人喜欢的小孩你比你哥哥差这么多，你不觉得丢人吗之类的话，围在这里的一圈人，几乎都说过。
    闻言都有点讪讪。
    无力的解释：这不是说着玩嘛，你这孩子怎么还当真了呢？
    也有连忙改口哄小孩的，朝他道：姨可没说过喜欢你哥哥，姨最喜欢你了，别生气了啊。
    郑风萚隔着泪眼朦胧，朝她看来，眼里带着希冀和害怕：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那阿姨笑着哄他，我们囝囝长得又好看，人又活泼，谁不喜欢啊？
    又看了一眼他妈妈，朝郑风萚道：妈妈其实也最喜欢囝囝了，只是妈妈之前一直没说而已，爱之切责之严嘛。
    季凛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郑漫。
    郑漫正盯着他妈妈。
    季凛有些发慌，甚至想捂住漫漫的耳朵。
    郑风萚又顺着阿姨的目光，看向妈妈：她说的是真的吗？
    妈妈抬眼看了下郑漫，还没来得及看清郑漫的表情，就被郑风萚扯得回神。
    连忙低头，看向郑风萚，哄他道：是真的，妈妈最喜欢的一直是你。
    郑漫收回目光。
    拉住季凛的手，往外走。
    季凛握紧他的手。
    手指冰凉得不像活物。
    他收紧手指，也没能把自己的温度分一些过去。
    两人走到阳光下，站了一会，郑漫才缓缓舒了口气。
    他站在那，晒了一会太阳，然后转头，问季凛：我今晚可以在你家睡觉吗？
    季凛急忙点头：可以。
    又试图逗他笑一下：不光可以在我家睡觉，甚至可以在我家睡我。
    郑漫没忍住，翘了翘嘴角：你想得倒挺美。
    季凛脸上微红。
    他说出口，才意识到这话有多暧昧。
    以往说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心里有鬼了，话脱口而出之后，才迟来的羞臊。
    季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逞着强让自己接了下去：我长得更美。
    郑漫：噗。
    他笑着看季凛：行了，别耍宝了，回去吧。
    他提醒季凛：你今天至少得预习完三门，并把学习资料上的题目做出来。
    季凛：QAQ
    刚结束军训，为什么不休息一下，玩两天啊！
    回家之后，借着上厕所的时间，季凛给他妈发了消息，简要说了一下今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又提醒她，漫漫现在在我们家。
    他今晚在这里住，跟他妈妈打个电话吧，记得跟爸说一声，你俩别回来之后又问漫漫一些不该问的。
    惹得季妈妈哭笑不得：你妈我看起来有这么碎嘴？
    季凛撇嘴。
    这也不是碎嘴不碎嘴的原因啊，万一你们以为自己是在关心人，在那一通乱关心，对着人心窝子一顿戳呢？
    他反复强调：不准问，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得到妈妈的肯定回答，才安心的回房。
    郑漫这会功夫，都写完地理第一章 的笔记了。
    他瞥了一眼时间，然后看向季凛：你上厕所上了三十多分钟。
    季凛：
    季凛摸了摸鼻子，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掩饰道：我便秘嘛。
    郑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不置可否道：小心得痔疮。
    季凛猛地被呛到：咳咳咳！
    他脸都呛红了，一脸难言的转向郑漫：我在喝水呢！
    郑漫闷笑。
    晚上季凛爸妈回来，郑漫本以为避不了要被问起。
    本来都做好了应付的准备了，结果两人跟一无所知似的。
    搞得他有些懵。
    洗完澡，回季凛房里，坐在那玩手机的时候，听到外面很小声的谈话。
    郑漫悄悄把门拉开一条缝，听到他们在问季凛，问漫漫情绪还好吧的时候才缓缓反应过来。
    他抱着抱枕，就坐在那，等着季凛回来。
    季凛边套着衣服，边走进来，见他正襟危坐的，疑惑道：怎么不躺着？
    郑漫抬头看他：你跟叔叔阿姨说了什么？
    季凛背后一凛，连忙否认：什么都没说。
    郑漫：哦。
    他打开被子，沉默着躺进去。
    等季凛钻进来了，才忽然开口：谢谢。
    季凛偏头看了他一眼。
    喉结滚了滚：不用
    郑漫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良久，轻声问道：难道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冰冷的月光透过窗照进来。
    少年的面容，带着脆弱的虚缈感。
    季凛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
    他伸出手，遮住郑漫的眼睛，低声道：你没错。
    睫毛似羽翼般，在他手心扇动。
    之后合上。
    郑漫声音低到轻不可闻：我也很难过啊。
    不是只有郑风萚会难过的。
    季凛感受到掌心渐渐变潮，有什么洇成团，又顺着少年的眼角滑落。
    他转身，将身边的人搂进怀里，小声喊他：还有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休息，后天18点整准时见！
    第56章
    第二天, 郑漫醒的时候, 季凛还在睡觉。
    手搭在郑漫腰上，脑袋顶着床框，嘴巴微张着, 嘴角还能看出有口水得痕迹。
    郑漫扬起脸看他，看了好一会，没忍住, 笑了一下。
    无声的嘲他道：睡得跟猪一样。
    睡梦中的季凛, 很合时宜的哼唧了一声, 咂吧了一下嘴。
    郑漫闷笑, 然后小心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去，轻轻放下，之后轻手轻脚地往墙那边退，钻出被子, 从床脚那边下去。
    他光着脚走到另一边，穿上鞋, 去收拾书包。
    笔和笔发出碰撞声, 郑漫连忙停住，转头看季凛。
    季凛仍然睡得像只猪。
    郑漫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无语。
    他把东西装好，拉上拉链，走出去，又轻轻带上门。
    这才五点多，天才刚刚透亮, 季凛爸妈都还没起来。
    郑漫背着书包，走出季凛家，咔哒一声，关上门。
    季凛被那轻轻的一声惊醒，迷蒙着双眼，喊郑漫：漫漫？
    他四处扫视，发现郑漫和书包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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