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龙(GL)——太阳菌(49)
这话听来,却是莫大的讽刺了。说是照顾,实则还是监视与软禁罢,发生了这些事,又何谈逍遥。
顾浮游道:好。
好什么!顾怀忧双目通红,瞪着顾浮游,他说话一向温声细语,眉眼带着笑意,如今扬眉怒目:要你被他们像牲畜圈养,换得我苟活,好什么,顾浮游!
他被封住了灵力,欲夺过一旁修士的灵剑自刎,却被陆燕东压制的动弹不得。
顾浮游失力跪倒在地,失血过多,脑子里一阵眩晕,身上无力,心里更是无力,那火琉璃一从她手中滚了出去,左岳之立即闪身到她身后,封住她身上灵力。
顾浮游偏头望了眼陆燕东,她此刻身形狼狈,眼中糅杂了太多,与钟靡初离别的苦痛还未散去,怒火和仇恨又将她的眼圈烧的更红,眉眼被一个个沉重的现实压的低垂。她又看向顾怀忧,露出一个笑来,笑意凄凉:因为我身上的麒麟髓,爹,大哥,嫂嫂和宜儿,都死了。
顾怀忧一哽,哑声道:傻妹妹,这不是你的错。
顾浮游道:哥哥,我只有你了。我想你好好活着,你和思渺,你们还可以,好好活着,就算只有你们
我愿做一辈子囚徒。
她晕倒在地上,意识逐渐散去。她太累了,想就这样睡过去,永远睡过去
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听到谁说:长老,那便仙门盛会时再见了,顾公子麻烦陆城主多照顾了,既然答应了顾浮游,可不能出差错。
这不用左护法费心了,老友遗子,我自然要细心照看。
老友遗子,哈哈哈,是,是,是。
她心里断断续续想着,碧落宗和虚灵宗此刻不争也不抢,倒是和睦的很,该是已经达成了某些约定了。
不多时,便撑不住,意识完全落入黑暗中。
再醒来,只觉得天地歪斜,身子往下倾倒,迷迷糊糊的睁眼,就听到一阵马打响鼻声,外边吵吵嚷嚷的,她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是在马车中。
帘子被掀开,一名左家的修士站在帘外:醒了?正好,到了,出来罢。
到了哪里?
顾浮游发现自己身上完好无损,并未缺斤少两,两臂上的伤口还被处理好了,她身上未被束缚,只是灵力被封住了,想来左家也不怕她跑。她缓缓走出去,站在车前,发现自己是在左家的飞马宝车上。
她下了宝车,只觉得轻风寒凉,向四面一望,云气缭绕,跟前是一座壮丽的宫殿。
到了,到了这左家的三十三重天上了。
这修士示意她往前走,一行人跟在她身后,一直走到宫门前。顾浮游脚步猛地顿住,她抬头看着望楼城墙上,脸上血色一瞬退的干净,寒意砭骨,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她睁大了眼,目眦欲裂,从城墙上移不开目光。
有一人在城下向望楼上吆喝:吊高点!
让南洲的人瞧瞧,违抗我左家是什么下场!
她只觉得每呼吸一下,似乎就有千百把刀子进来,将心肺扎的心血淋漓。
疼。
那城墙上吊着的,是她大哥的尸首啊。
城下那一身华服的公子哥吆喝的满意了,豁的展开扇子,兀自摇着向上欣赏,察觉到背后有人来了,回过头来,瞧见顾浮游,脸上笑开来,扇子在手上一打,合了起来,往这边走来。
方才见爹进去,说要向爷爷汇报,捉住麒麟髓了,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
左天朗走到顾浮游跟前,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左右瞧了瞧:说这麒麟髓是你,没想到这种异宝会降生在你这种平平无奇的人身上。
左天朗见顾浮游一直死死的看着城墙上,唇瓣颤抖,并没有说出什么来,他顺着她的目光也往墙上看去,笑道:怎么,许久未见你大哥,不认得了?
顾浮游忽然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看着他,厉声道:我杀了你!
左天朗对她全不防备,一个灵力被封的女人能做什么,就算灵力未被封住,顾浮游也打不过他,因此躲的慢了,被顾浮游手上的指甲抓破点油皮。
左天朗闪在一旁,摸了摸脸,手上折扇一摇。顾浮游便被一道狂风掀出,倒在地上。有左家修士上前,对左天朗说道:公子,护法吩咐,在仙门盛会前,不能让她身上有半分伤痕。
左天朗满不在意:到时候再让杜判给她治好不就行了。
此时一人从宫门内走出来,抬头望了望,骂道:谁吊上去的,放下来!
左天朗一见那人出来,叫道:二叔,是我让吊上去的,该让天底下人瞧瞧,与我左家作对是什么下场。
左青锋赤/裸着上身,披着衣裳,肩上缠着绷带。他的右臂齐肩断了,绷带上还有一片血迹。他身姿高大,站在左天朗跟前足高了半个头,俯视着左天朗:就算赢了他,也不能如此戏弄,更何况你还不是堂堂正正赢得他,得意什么!放下来!
左天朗皱着眉,只不作声,神情颇为不服。左青锋喝道:我说放下来!
天朗,听你二叔的话。左岳之先一步回了离恨天,去禀告过了左太岁,出来接顾浮游,却见到这一幕。
左天朗这才不甘愿的说道:放下来。
望楼上的人将顾双卿尸身拉了上去。左青锋哼了一声,说道:大哥,你平日里也该抽些空来教教天朗,别修为不长,光长脾气,我这二叔说话都不顶用了。
左岳之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他这性子,从小这般,哪里管得住。
左青锋不做应答,他出来也是看看这麒麟髓的,当下走到顾浮游身边,摸着下巴说道:啧,麒麟髓就生在这么个小妮子身上,就这般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正说着话,顾浮游爬起来,不知何时取下头上发簪握在手里,往左青锋刺来。左青锋反应敏捷,倒也不躲,洞虚期的威压一露,顾浮游已倒在地上。
顾浮游挣扎不已,口里骂道:你们这帮畜牲,不得好死。
左青锋一只手拎着顾浮游衣襟,将她提到跟前,看到她的眼神,似一匹恶狼的目光,不禁笑道:不愧是顾万鹏的女儿,这眼神像的紧。
可惜,实力比他差得远了。要是你哥哥来,兴许还能与我过两招。你,不行。
顾浮游牙将唇瓣咬出了血来。左青锋满怀兴味:你爹是我杀的,灰飞烟灭,尸骨无存,这场战斗酣畅淋漓,我现下想起还是热血沸腾,看到我这右臂没有,你爹砍的。
左岳之道:二弟。示意左青锋不要与顾浮游说这些。
有什么关系。左青锋笑着向顾浮游道:不让你糊涂,是因为你爹是个值得敬重的对手。不过你不用想着报仇。我明白告诉你,莫说你现在是左家阶下囚,就算不是,你也杀不了我,要报仇,下辈子罢。
左青锋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取出一只染血的青布锦囊,他一松手顾浮游便跪倒在地。那锦囊小,左青锋手又大,两只手指捏着锦囊,递到顾浮游跟前,说道:你爹也不是什么都没留下,这是他贴身放着的。
顾浮游怔怔看着,伸出手来。左青锋将东西放在她手心。
左岳之皱眉沉声:二弟。怕是什么法器一类物什。
左青锋道:大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左岳之向左右示意:将她压倒地牢去。
两名修士搀扶起顾浮游,往宫内走去。顾浮游如木偶般,任由他们摆布,她浑浑噩噩,被带到一处地牢,那地牢一路旋转向下,分为一层层,每一层都关押有两三修士。
她被带到最底层,这里光线明亮,那牢房,乍一看倒不像牢房,与寻常厢房无异,甚至要更为精致典雅,她被推了进去,门被关上,结界落下。
这里便成了与世隔绝的幽牢。
顾浮游将手上沾血的锦囊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手的碎玉渣,碎成这样,哪里还看得出来原先是什么东西,但顾浮游就是知道,这是她送给她爹的寿礼,那被她砸在地上,砸的粉碎的寿星玉手串。
她终是受不了了,崩溃的捂着脑袋,凄声叫了起来。
第60章 这是一把刀
她在里面发疯。结界防止人进出, 不能防住声音, 外面有看守的修士, 听到这凄厉的叫声, 不知发生了什么,互相对视一眼,还是决定去禀告护法。
如今这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是虚灵宗第一尊贵的,出了差错,他们担待不起。
一人离去禀报, 才走过一条台阶, 就见一行人下来, 他行礼道:护法, 杜先生, 公子。
当先的正是左岳之,杜判和左天朗在其身后,两人后面还跟着两位女子, 手上拿着东西。
这人向左岳之说起顾浮游哀叫一事, 不知何故。
左岳之背着双手, 带着一行人走到那间房前,令看守的修士解开结界,开了门。杜判说道:在外守好。
是。
左岳之一行人进去, 便见顾浮游跪倒在地上,痛苦不堪。左天朗道: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时间就要死要活。
左岳之横了他一眼。左天朗摇着扇子,不说话了。左岳之冷眼看着顾浮游, 抬了抬下巴。那两名女子将手中东西交给杜判,上前搀住顾浮游。
顾浮游原是麻木的仍由他们摆布。这两人压着她,让她跪趴在地。杜判走近,取过什么,悉悉索索响了一阵,便是倾倒液体的动静。液体落在顾浮游背上,顾浮游禁不住那疼,叫了一声。
那液体像岩浆一样,落在她背上,似乎立刻烧了起来,灼烧的痛楚浸透皮肉,炙热的液体往心脏流去,像贴着心脏形成了一张细密的网,心脏每跳一下,她便有这火热的非人能忍受的疼痛。
她忽然生出一种未知的恐惧来。这种恐惧并非来自痛楚,而是别的什么,她道:你们,要做什么!疼痛让她的声音打着颤,更显出慌乱。她开始挣扎。
无济于事,抬头时,见杜判在她跟前结印。她有了可怕的预感,不知该如何阻止。她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只能徒然的叫:住手!
许是那印落成了,她背上像被撕皮剜肉,意识也在这一瞬间恍惚了一下,脑海里朦朦胧胧的空白一片。杜判抓住她的手,在她手上刺了一滴血出来,将血滴到左岳之手心里,血化作一股红线融到他的体内。
左岳之沉厚的声音响起,他对顾浮游道:站起来。
两名女子松开她,顾浮游脑子里恍着神,身子下意识就按他说的做,站起了身,在左岳之跟前笔直的站着。她目光惶惑,冰冷湿滑的一股阴流从肺腑流到心脉。
直到左岳之又说:坐到桌边。
顾浮游按他说的走到桌旁坐下,回过神来,脸色惨白,扶在桌上的手止不住颤抖。
她意识到自己被做了什么,胸前像是被狠狠捶了一下:你们对我定了奴隶契约,你们
她声音颤着,不甘在这些人跟前示弱,却还是忍不住包含了一丝委屈。杀人不过头点地。她沦为阶下囚,孑然一身,但尚有尊严。
她是个心傲的人,一直介怀别人瞧不起她,是以要炼剑,要一鸣惊人。她可以抛却生死,抛却自由,不能抛却尊严,否则,她便什么都不剩了。
她是人,是逍遥城的三小姐,是万里鹏鸟的女儿,不是奴隶。他们凭什么这么对自己!
她心里凄然苦笑。凭自己无能,凭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凭自己如今什么也不是了啊。
左岳之道:才定契,你身上或许有许多不适,过两日便好了。他来的路上便已决定,要完全将顾浮游掌控在手里,就要将她定契,变作奴隶,日后不论她到何处,都摆脱不了左家的控制。
这奴隶契约是他左家研制出来的一种契约,并非随意就能定契,须得配置药材,须得结阵烙印,所以路上不能立即就定契了。
左家也并不是对谁都能定奴隶契约。天底下人畏惧这种力量,害怕他们恃强凌弱,将人强行定契,终有一日天底下人都成了左家的奴隶。可天底下人又不舍奴隶这种忠心无疑的存在。
于是左家便对五洲四海,对天底下的人约定,只将那些罪大恶极的人,走入歧途的邪修,奴隶的孩子定契。
顾浮游似乎不在这三列之中,但对于这事,左岳之自有说词向外人解释。
现下契约完成,他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左天朗是来看热闹的,说道:爹,你将这契约传给我,让我也玩玩。这顾家的人一个比一个倔,似不会向别人低头的,如今顾家出了一个奴隶,他想试试看,他们倔不倔的过契约。
左岳之喝道:这是能玩闹的?出去!
奴隶契约从灵兽的契约衍生而来。有相同,都无法违背主人的命令。也有不同,灵兽契约定下了,便换不了主人和灵兽了,只要一方死了,契约便会解开;但奴隶契约可以随意转让,便是主人死了,契约也不会消失,成了奴隶,便是一辈子的奴隶。如今这世道,奴隶比灵兽地位还低。
这两种契约,至今都未有人研究出解开的法子来。
杜判取来小刀和一只瓷瓶,在顾浮游手腕上一划,用瓷瓶接血,完事后,涂抹了灵药,伤口恢复如初。
顾浮游没有动,任他取血。左岳之见她乖觉,笑道:你若是配合,虚灵宗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也不需我用契约指使你行动,免了那许多罪受,两相安逸。日后待你顺从些,表现得体,还可让你从这你出去,解开你的灵力,让你继续修炼。
顾浮游一言不发。一行人的事做完了,便离开了,房门依旧关着,结界依旧落下。
顾浮游站起身,走了一步,跌在地毯上。她索性躺在地上,不爬起来了。
愤恨无用,委屈无用,现下她心里,只剩悲凉了。
背后还是火辣辣的疼。她这样的不甘心,这样的苦痛,直觉得这是世间莫大的侮辱,左家彻底剥夺了她作为一个人的资格,将她的尊严打碎了,踩在脚底下。
她忽然就想起钟靡初,想起自己与她的契约来,想起当初将她定契的场景。当初的她,是不是与自己一样的心情,或许更糟糕。
自己甚至妄想束缚她一辈子。
这是不是报应?
无边的愧疚,自厌,沉郁混成了一团漆黑的绝望,眼泪从眼角边落下,她把身子蜷缩起,抱住了自己,口里不断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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