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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北海君南海[重生]——丨林暮烟丨(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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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一边抹泪一边摇头,在他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解无移也早已从车上跃下,稳稳拦在了那郎中面前。
    郎中险些撞上解无移的胸口,急忙刹住脚步,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似是完全不明白这是哪里冒出的拦路人。
    见解无移面色冷峻,那郎中预感不妙,咽了口吐沫,梗着脖子结巴道:干,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想拦路打劫?
    季青临松开老者胳膊,回身上下打量了郎中一番,一边向他走近一边道:都说医者仁心,你好歹也是个郎中,对待老人家为何如此粗鲁?
    郎中被夹在两人之间寸步难挪,看了看解无移,又打量了季青临一番,大抵是觉得逃跑无望,烦躁地呼了口气,不答反问道:你们想怎么样?
    季青临不打算理会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继续问道:你为何不肯救人?
    郎中越过季青临的肩头看了那老者一眼,又皱了皱眉,似是经历了一番挣扎才道:不是我不肯救,这病救不了。
    他眨了眨眼,姿态放软了些低声道:鄙人奉劝二位小兄弟一句,莫要多管闲事,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走,保命要紧。不过二位若是年轻不怕事,喜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也不拦着,只烦请别拖着我陪葬就好。毕竟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二位不至于非得赶尽杀绝,是吧?
    季青临莫名从那句年轻不怕事里听出了没事爱找死的意味,一时哭笑不得,不过这郎中倒也算是直率,将你们爱寻死我不拦着但是请别带我一起的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楚。
    季青临哂笑,拍拍郎中肩头道:你大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我们不打算强人所难,只想问问你方才所言都是何意,这既没法治又会传染的病,究竟是个什么病?
    郎中听到这话显然松了口气,大约也是想早些说完早些走,深吸了口气道:说实话,我也不知它究竟是个什么病。
    季青临道:连是什么病都不知道,你就敢断言它治不好?
    郎中理直气壮道:我说的治不好是以我的医术治不好,我医术不精,有什么问题?
    季青临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那你脸皮倒是挺厚的。
    郎中一愣,眯了眯眼道:你什么意思?
    季青临抬头冲着那长幡努了努嘴,道:医术不精还敢打着包治百病的旗号出来招摇撞骗,这脸皮还不厚?
    谁知,郎中却是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皮笑肉不笑地冲着季青临一咧嘴,手中一转,将那长幡翻了个面,只见那长幡背面写着两列小字:
    包治百种常见病,
    疑难杂症请绕行。
    季青临无语半晌,心想你可真是个人才,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道:你继续说吧,方才说的会传染又是怎么回事?
    郎中看着季青临扭曲的表情,得逞般地得意一笑,这才继续道:我说它会传染也没耸人听闻,我原本行医之处并不在此,而在芪南,正因芪南有不少人陆续患病,我怕留在那里会被传染,这才一路北上到了此处,本来以为已经够远了,谁知道
    说到此处他的尾音忍不住有些上扬,对着那老者和他身后的茅屋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真是阴魂不散。
    季青临问道:此病是何症状?
    郎中一听这话,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皱着脸道:嗐,其实怪就怪在这,最初根本没有任何症状,望闻问切半天也找不出个差错来,可过了几天,就突然开始神志不清,还浑身散发出一股腐臭味,越来越臭。
    郎中皱了皱鼻子,像是又想起了那难闻的臭味似的,嫌弃地摇了摇头。
    神志不清,浑身腐臭?
    季青临沉吟片刻,突然心中一惊,抬头望向解无移,便见解无移也正看向他,两人心中同时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季青临定了定神,又反复琢磨了一番郎中的话,忽觉奇怪道:你方才说,这病起初根本没有任何症状?
    郎中点头道:对啊。
    季青临狐疑道:既然没有症状,为何要请你去诊治?
    按理说,既然请郎中去诊病,必然是因发现了身体有所不适,否则好端端什么症状都没出现,请郎中来诊治什么?
    那郎中闻言也是一愣,眼睛直直盯着虚空半晌,这才眨巴眨巴眼一拍脑袋道:嗐!你看我这脑子,差点被你带偏了。
    他舔了舔嘴唇,道:最开始他们请我去不是为了这个病,是说家里有老人家快不行了,我过去一看,可不是么?老人家就剩最后一口气了,根本无力回天啊!我就跟他们家里人说节哀顺变,准备后事吧。不料过了两天,那家人又来了,说人又活过来了,让我去给看看有没有问题。
    我过去一看,嘿!还真从鬼门关里回来了,我心说这许是阳寿未尽吧,那就好好活着呗。结果谁知道过几天这家人又来了,我心想这还没完了?气呼呼过去一看,啧,神志不清了已经。
    郎中满脸无辜,摊着手说:嘿,你说说,这都是个什么事儿?
    季青临没管他这莫名其妙的感慨,与解无移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猜测,道:然后呢?
    郎中无奈道:然后就像我说的,这病好像还会传染,越来越多人出现这种症状,弄得整个芪南人心惶惶,我也不敢在那待了,就往北边来了呗。
    季青临垂眸想了想,直起身二话没说就往那茅屋走去,郎中在他身后抬抬手:欸,我都说完了,能走了不?
    季青临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先等会。
    郎中满心烦闷,回头一看解无移那面无表情看着他不怒自威的模样,又没敢多说,双手交叠着原地往下一蹲,不忿地叹了口气。
    季青临走到那老者身边,问道:老人家,您家中是何人患病,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看?
    老者的目光越过季青临的肩头,看了看那蹲在地上的郎中,似是还不死心想出声再求两句,却听季青临道:老人家,实不相瞒,我心中对这病有些猜测,若是能够验证,或许就不必劳烦那位包治百病了。
    老人家一听,眼中倏然一亮,忙点点头带着他一边往院里走一边道:好好好,那请小公子跟我来,跟我来。
    这间茅屋很是简陋,从外看上去像是只有一间,中间用泥土墙隔开,勉强弄出了一间灶房一间卧室。
    两人穿过院子踏进屋门,屋子小得可怜,站在门前便一览无余,季青临一眼就看见了屋子角落里的床榻。
    与此同时,他嗅到了一丝腐臭。
    果然吗?
    季青临心中暗想着,脚步却并未停顿,随着那老者一同往榻边走去,直至站在榻前,他才借着纸糊的木窗里投进的一丝光亮看清了榻上之人。
    老者躬身坐在了榻边,目光瞬时间变得无比温和,单手轻轻拍了拍榻上之人的面颊,那动作轻柔得仿佛正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口中轻唤道:老婆子,老婆子啊,醒醒
    可惜,榻上之人却是一丝反应也没有,双目紧闭着,如熟睡一般。
    季青临并不意外,他凑近了几分,伸出手去碰了碰那老妪的额角,又探了探她的手腕,果然发现了死穴之处嵌着针尖似的硬物。
    封魂之术。
    季青临深吸了口气,站直身子,看向那老者问道:老人家,您夫人在患此病之前,可曾有过垂危的迹象?
    老者双眼紧紧盯着榻上的老妇,泪眼朦胧,听见季青临的问话,有些恍惚地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有的,那时我以为她就要可是后来她撑过来了啊,明明撑过来了,为何又会,又会
    老者哽咽着,泪珠一颗颗滴落下来,似是哽住了喉咙,再也没法继续说下去。
    季青临心中有些不忍,但仍旧继续问道:那在您请这位郎中来之前,可曾有别的陌生人来过家中,接触过婆婆?
    老者愣了愣,眼神呆呆看着前方,似是在回忆,好半天才眸光一亮道:哦,有,有一个木匠。
    木匠?季青临蹙眉诧异,万没料想得到的会是这种答案。
    第66章 不请自来打棺匠
    老者点了点头, 缓缓解释道:公子年纪尚小,许是不知丧葬风俗,但凡年迈之人垂危, 家中子女晚辈确认老人即将离世, 都会提前准备后事, 至于这后事, 自然也就是寿衣棺材一类。我们老两口没有孩子,当时我发现她她不太好, 就四处托人寻郎中来诊病,谁知郎中还未寻到,却有一打制棺木之人闻风而来。
    我原本觉得此人不请自来晦气得很,便撵他出门,谁知他被我撵到门口, 不仅不恼,反倒对我说, 他打制棺木多年,见过不少办丧事的屋宅,那些宅子死气都重得很,而我家屋子并无死气环绕, 想来是患病之人阳寿未尽, 他说,他或许有办法将我老婆子的命给救回来。
    季青临一听便知,那所谓的木匠满口胡言,全无一句真话, 不禁微微摇头。
    老者却并未发觉他的动作, 接着说道:听他那么一说,我想如今反正四处寻不着郎中, 不如就让他试一试,便请他进了屋子。
    季青临心想,那人既然要施展封魂之术,以松针刺入死穴,必然不会当着老者的面,便问道:他是不是说自己要作法,不能被打扰,让您在屋外候着?
    老者似乎很意外季青临会知道过程,连连点头道:是啊,我是真没想到,他进去之后只用了半个时辰,就真把我家老婆子给救回来了!
    说到此处,老者双眼放光,那眼中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季青临暗暗叹了口气,目光再次扫过榻上的老妪,本只是随意一看,却忽然瞥见了她搁在身侧的双手。
    那两只手上各有一团纱布,将手裹得严严实实,只是从外看去手的形状有些扭曲,虎口处似乎还有隐隐血渍。
    季青临不禁疑惑道:她这手是?
    老者随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叹道:哦,这是那木匠作法所致,好像是献祭。
    献祭?
    季青临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他只知封魂之术需以松针封住死穴,却不知还有这献祭一说。
    老者也未瞒着,耐心地将那木匠当时的说辞转述给了季青临。
    说是献祭,其实那木匠是割去了这老妪的两个拇指。
    当时老妪醒转,老者光顾着激动,甚至都未注意到老妪的双手有异,还是那木匠主动告诉他说要把这将死之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需得留下些骨肉献祭给阴司,否则底下不肯放人。
    与死亡相比,失去两根拇指的确算不上什么,故老者不仅未生责怪,还对那木匠拜了又拜,感恩戴德。
    季青临听着老者转述那木匠信口雌黄胡编乱造的言语,心中甚是无奈,世人大多不知魂元与躯体间的关系,为解释这生死之事,民间杜撰出了许多传说,其中最广为人所接受的便是上有天庭,下有地府,这些传说编得有鼻子有眼,代代相传下来内容愈发丰富,倒像是确有其事似的,也怪不得这老者笃信至此。
    季青临知道从这老者口中恐怕是无法得知那施术之人割去老妪拇指的缘由了,便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那个木匠,您可还记得他的样貌?
    老者想了想,皱眉缓缓回忆道:年岁大约比我略小些,样貌无甚特别,只记得他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像是怕冷似的。
    季青临试探道:穿着一身黑袍?
    老者愣了愣:你认识他?
    说罢,他突然从榻边站起,惊喜交加地捉住了季青临的手臂道:小公子,你可知他在何处?他医术了得,一定能再救一次我家老婆子!
    季青临看着老人家放光的双眼,心中凉了几分:若是您知道自己当初请回家的救命恩人究竟对老伴做了些什么,只怕会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只是这般残酷的事实,季青临终是不忍和盘托出。
    他拍了拍老人家枯槁的双手,安抚道:老人家,我不认识他。我知道您夫人患病的原因,但是短时间内我并不能将她医治好,或者换句话说,我没有把握能够治好她。现在我们要去芪南寻一味药材,若是能够寻到,我便立即给您送来,在此之前,您切莫再轻易听信他人之言,可好?
    封魂之术令魂元随身躯一同腐烂撕裂,如今他们只得寄希望于龙血树产出的龙血竭能够暂时抑制住躯体的腐烂,可这毕竟治标不治本,季青临无法给出任何多余的承诺。
    他也曾想过直接将松针拔出令这老妪的魂元转生,但是对于这老者而言,拔出松针意味着老妪彻底死亡,这恐怕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
    老者的双眼暗淡了下去,但是此时,季青临便如同那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他纵是心中不安,却也只能依仗他一人,思及此处,老者缓缓点了点头,轻轻道了声多谢,便又坐回榻边,握紧了那老妪的双手。
    季青临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去。
    刚刚踏出屋门,季青临忽然觉得下方有一丝光亮一闪,他连忙低头看去,只见腰上的玉佩如同那日在苓芳园地下一般,明晃晃地闪了一下。
    季青临一惊,再细看时,玉佩却已恢复如常。
    行至院门外,那郎中见他出来,连忙从地上站起身来,急切道:我能走了吗?
    季青临心知留他无用,此时也没有心思与他周旋,便随意点了点头。
    郎中如蒙大赦,两步绕过解无移拔腿就跑,仿佛生怕稍稍慢上几分就会再被逮回来。
    解无移见他面色凝重,问道:如何?
    季青临道:是封魂之术。
    解无移点了点头,掀开车帘道:先上车,路上再说。
    二人上车后,马车再次起行,季青临立即道:是封魂之术不假,不过施术之人不仅用松针封了死穴,还割下了那位婆婆的两根拇指。
    解无移微微一怔: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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