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北海君南海[重生]——丨林暮烟丨(37)
飞箭之声还在继续,崖下却再无叫喊出现,那些射出的箭矢就像是全部射空在地,发出了啪啪脆响。
对面崖顶一阵骚乱,只听一声令道:停!别射了,下去看看!
听见这话,钟藏蝉脑中一转:难道芪国人趁着月光被遮之时熄灭火光就是为了引大銮兵士下去?他们是在下面做了什么埋伏请君入瓮?
就在这时,乌兰达俯身拎起一条藤蔓转头道:我去了。
钟藏蝉一愣,只见水镜神尊点了点头:嗯,多加小心。
放心吧!乌兰达自信笑道。
说罢,麻利地走到崖边反过身来,抓着藤蔓蹬着崖壁飞快顺藤而下。
钟藏蝉跟到崖边,眼见乌兰达已经下去了好一截,转头看向水镜神尊道:他现在下去不会有危险吗?有埋伏怎么办?
她此时算是明白了乌兰达为何会穿着一身大銮盔甲,现在对面的大銮兵士在顺藤而下,这时候乌兰达也下去,凭借那一身盔甲在黑暗中借机混进他们倒是不难。
可是,万一芪国人设了什么陷阱,乌兰达不就和大銮兵士一起中招了吗?
不必担心,水镜神尊笃定道,没有埋伏。
没有埋伏?那芪国人灭火是要做什么?难道他们是想趁着大銮兵士下崖的时候顺藤而上逃跑?
想到这里,钟藏蝉不由得伸头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崖壁上的藤蔓,生怕忽然从哪冒出个人头来。
释酒见她这举动,忽然轻笑道:别找了,他们不会上来。
钟藏蝉更加茫然,便见释酒冲着对面抬了抬下巴道:别急,你看。
钟藏蝉抬眼向对面山壁望去,只见一个又一个举着火把的兵士此时已是接连顺藤而下到了凹地之中,他们迅速散开,将四处被熄灭的火堆火盆重新点燃。
凹地重新被火光照亮,钟藏蝉惊讶地发现整片凹地里竟然已经完全没有了芪国人的影子,到处都是大銮兵士,举着火把转着圈茫然地四处寻觅,弓弩手将弓弩架在臂上警觉地朝向各方。
乌兰达此时显然已经混进了这些人中,可钟藏蝉远远看去却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才是他。
祭坛之上,瓦罐竟然还在原处。
钟藏蝉惊诧道:他们把皇长子丢下了!?
当然,释酒笑道,抬着瓦罐逃跑多慢?
他们从哪逃的?钟藏蝉万分不解,这凹地被山壁围绕,除了周围的藤蔓,还有何路可逃?
钟藏蝉正兀自思量,大銮兵士中领头的将士也已到了凹地之中,环顾四周叫道:怎么回事?人呢!?
无人应答,所有兵士也和他一样摸不着头脑,只知道呆呆四下寻找,却完全弄不明白那些芪国人怎么就能忽然消失了。
将领快步登上祭坛,绕着那瓦罐走了一圈,面上满是诧异。
他们对芪国的传说和祭祀也早有耳闻,自然也猜得出这罐子里装的是谁,只是他不敢相信,芪国就这样干脆地将他们的皇长子丢在这里,完全不管了?
忽然,一个兵士从远处跑回,急匆匆抱拳跪地道:启禀将军,山壁那边有发现!
这声音太耳熟了,钟藏蝉几乎立刻就听出这是乌兰达。
发现?被称作将军之人诧异道,发现什么了?
乌兰达起身道:将军请随我来。
随后,乌兰达在前带路,那名将军和其他兵士紧随其后,径直往西南方向的山壁走去。
到了那山壁近前,乌兰达掀开从山崖上垂下的层层藤蔓和周围生长的草叶,岩壁上立即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宽度大约能容两辆马车并行。
密道!?那将军一看顿时一惊,匆忙吩咐道,快追!
将军莫急。乌兰达道。
说着,他往右走了一段,再次掀开藤蔓,便又露出了一个和前一个一模一样的洞口。
那将军还未来得及惊讶,只见乌兰达立即又向右走了一段,接着一掀藤蔓,又是一个洞口
一个接着一个,这整片山壁上竟然并排着五个一模一样的密道入口!
钟藏蝉恍然,原来并没有什么凭空消失,这山壁上一直都有密道,只不过是被那些藤蔓遮挡住罢了。
芪国人之所以熄灭火光,是为了给他们的逃跑设下两道保障。
第一道,在一片黑暗之中,大銮无法发现他们是从何处逃跑,顺藤而下后发现凹地中空无一人必然觉得匪夷所思,心中不免动摇,甚至还可能会产生一些神乎其神的猜想,以为他们真的掌握什么不为人知的邪术插翅而飞。
如果大銮兵士被这种心思所扰,一直发现不了密道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但芪国也没有妄想他们真的蠢到如此地步,所以,他们的保障还有第二道。
即便大銮最终发现了密道,但这密道却有五条之多。
追还是不追?
想必他们一定会追。
但是究竟追往哪一条?还是五条都追?
这可就要犹豫一番了。
大銮这么一犹豫,等于又是给芪国争取了足够的时间逃得更远。
那名将军瞠目结舌地瞪着那几个密道呆立原地:这
他们此番前来带的人并不算多,若是密道只有一条,全力追踪倒还可行,可这一下出现五个,这该如何是好?
他一边犹豫着,一边又往那祭坛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銮不信奉洪鸾,对这血祭之术自然也无甚兴趣,但这罐子里装的好歹也是芪国皇长子,即便他对大銮来说并无价值,但也不好就这么视而不见。
如今追击迫在眉睫,可这瓦罐又该如何处置?
第59章 似曾相识皇长子
乌兰达见他看向祭坛, 立即也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抱拳道:将军,我们好不容易才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可不能就这样放走啊!他们剩下的人虽已不多, 但若此时不能一网打尽, 放虎归山后难保不会成为后患。至于那破罐子, 反正它也不会自己长腿跑了,等咱们追到他们再处理也不耽误。
将军皱眉略一思忖, 倒也是极快拿定了主意,道:兵分五路,追!
钟藏蝉心中一喜,没想到这乌兰达竟是这般巧舌如簧,这么一来大銮所有人都去密道追击, 他们想把瓦罐弄来可不就易如反掌了么?
将军且慢。
钟藏蝉正窃喜,却听乌兰达又抬手阻止道:我们并不知晓他们是从哪一条密道逃走, 兵力分散后恐怕对我们不利。我看不如这样,我领三人留在此地守着,若是哪一条密道里的分队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先不要轻举妄动, 派一人回来通知, 我们四个到时可以分入其余四条密道将人召回后聚集在一起,再进入那条确定有人的密道汇合,以保万无一失。
将军一愣,随即赞赏般拍了拍乌兰达的肩膀点头道:嗯, 不错, 你这小子倒是机灵,行, 就这么办!
你们三个,将军转头点了三人,随他留在此处。
其余人兵分五路,追!
说着,那将军领着一队人打着火把冲进了正中密道之中,其余人也分为四路,分别从另外四条密道追去。
钟藏蝉微微一怔,她本已是看出乌兰达这是在调虎离山,可她不明白的是,能将所有人都骗走岂不更好,为何还要劝这将军留下几人来?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不消片刻,五条密道中的火光一点点远去,消失,偌大凹地之中忽然就只剩下了乌兰达和其余三人。
那四人沉默片刻,寂静中莫名都觉得有些尴尬,其中一人干咳一声,朝乌兰达搭讪道:欸,这位兄弟瞧着面生啊,怎么称呼?
呵呵。
乌兰达对着他粲然一笑,陡然抬手对着他颈后就是一记手刀,随即脚下飞快交错挪移,双手同时袭向另外两人脑后,齐齐落下。
钟藏蝉呆若木鸡,眼看着电光火石之间三人就已是干脆利落地躺倒在地没了动静。
这这这这,真是简单粗暴啊!
此时她也终于明白了,乌兰达若是不找借口劝那将军留下些人来,就连他自己也要随军追击,那样再想脱身恐怕不易,倒不如寻个绝佳的由头留在此处,仅仅三人而已,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乌兰达潇洒拍了拍手,转身步伐轻快地往近处走来,一边走一边挥手喊道:喂!上面看戏的!你们不下来逛逛吗?
我们要下去吗?钟藏砚迟疑道。
释酒俯身将那拴着木板的藤蔓抛下崖壁,轻笑道:他就是想骗我们下去帮忙,别理他,让他自己搬。
乌兰达此时已经跑上那祭坛,站到了瓦罐旁边,见没有人搭理他,又扯着嗓子喊道:喂!你们真不管我啊!很重的!我撂挑子不干了啊!
水镜神尊三人面不改色置若罔闻,钟藏砚却是忍不住弱弱道:要不我还是下去帮把手吧?
他总觉得自己这一路上拖了大家不少后腿,一直也没机会帮上什么忙,此时见这情形也是分外想出些力气。
释酒看他一眼,也知他心中所想,抬了抬眉并未阻止。
钟藏砚再未迟疑,抓着一旁藤蔓对祭坛那边喊道:乌兰达大哥,我下来了,你等等我!
还是你够意思,快来!乌兰达笑道。
哥哥小心。钟藏蝉关切道。
钟藏砚点头应下,随即便抓着那藤蔓缓缓顺藤而下,到底后快步往祭坛边跑去,不一会儿便和乌兰达一起搬起那瓦罐下了祭坛,挪到岩壁边后,将那瓦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木板之上。
行了,拉吧!乌兰达仰头喊道。
崖上四人也不含糊,立即各拉一条藤蔓将那木板稳稳向上提来,乌兰达和钟藏砚从一旁各寻了一条藤蔓爬上,几乎是与那木板同时到了顶端。
当瓦罐被挪到平地时,钟藏蝉才终于看清这位皇长子的样子,只一眼,心中便狠狠震惊了一下。
她原以为一个被折磨了十五年的人必是面目全非,却未曾想他竟是这样一个五官俱全甚至长相颇为英俊的少年。
他的长发披散在肩后,从瓦罐外垂下及地,似是十几年未曾修剪,却是泛着乌黑光泽。不知是否是因被药汤长年喂养的缘故,他的面上并没有钟藏蝉所想象的那种沧桑憔悴,气色与常人并无分别,甚至还要更好几分。
但是,这些并不是令钟藏蝉震惊之处,真正令她感到震惊的,是这位皇长子的双眼。
他的双眼睁开了。
而且,正冷冷看着面前几人。
不带一点温度,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却无端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乌兰达也吃了一惊,方才他和钟藏砚在祭坛边搬起罐子时,这位皇长子还是双目紧闭的,直到他们将罐子放上木板也未见他睁开。
乌兰达还以为他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无感知,心中都差不多把他当成了一块木头。
这一瞬间,崖上众人都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沉默之中,像是被冰冻了一般。
钟藏蝉定了定神,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心翼翼示好道:我们是来救你的。
皇长子的目光转向了她,却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的平静,没有欣喜,也没有愤怒,就只是看着。
此前听乌兰达说,芪国历代皇长子从出生时起就会被隔绝开来,无人与他交谈,也无人教他言语。
可此时钟藏蝉却觉得眼前这位皇长子的眼中透着一种洞察一切的透彻,让她不自觉就有些心虚。
为什么要心虚?我又没做亏心事?钟藏蝉眨了眨眼,被自己这情绪弄得摸不着头脑。
而此时透过她的双眼与这皇长子对视的季青临,心中却是升起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异样感受。
这眼神明明陌生,却又像是似曾相识,只是这种似曾相识是那样的飘忽不定,令季青临一时间也拿捏不准。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终于还是解无移开口结束了这段诡异的沉默。
乌兰达赶忙附和道:嗯,走走走快走,再不走下面那几个都要醒了。
说完,乌兰达向钟藏砚使了个眼色,钟藏砚立即会意,随他一起一左一右重新抬起了罐子,几人也不再耽搁,便回身向来时的密林中走去。
踏入林中,周遭又是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季青临早已熟悉的那种猛烈的晕眩再次袭来。
这一次,晕眩之感倒是极为短暂,转瞬之间季青临就已是有了知觉。
一阵香气。
不是香料,也不是花草,像是饭菜香气?
睁开眼后,季青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屋子,光线不明不暗刚好适中,面前是几张放着蔬菜的木桌,地上有几个竹筐,旁边还有一个摆满锅碗瓢盆的灶台。
这是厨房?
此时,钟藏蝉的声音从口中传出: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救他?我看他根本就不领情!
她的目光转动,看向了一旁的钟藏砚。
钟藏砚显然也是迷茫,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或许神尊他们有别的打算吧。
钟藏蝉撇了撇嘴,顺势往旁边一个倒扣着的竹筐上一坐,托腮皱眉道:你说他听不懂话吧,眼神却又不呆不傻,你说他听得懂吧,又从来不理我们,你难道不觉得这人很压抑?和他待在一个屋里我都快憋死了!
钟藏砚抿了抿嘴,劝解道:你想想看,他十五年来都过着那样的日子,怎么能不压抑呢?他现在和我们都还不熟,有些防备有些冷淡也是人之常情,以后咱们对他好些,就当就当多了个弟弟不好吗?
见钟藏蝉还是嘟着个嘴闷闷不乐,钟藏砚温和地笑了笑,走到她身旁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好啦,以后都是自己人,你这样可不好。
钟藏蝉抬眼看了看他,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揉了揉脸道:知道啦,我也就是看没人才跟你抱怨几句。算了算了,我们回去吧,省得他们等急了。
说着,两人端起灶台边的碗碟饭菜,刚一转身,便见门外一人大步迈入道:我说你们俩端个菜怎么这么久啊!干什么呢?想饿死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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