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2悬案组——云起南山(26)
跟我回家,你换下来的衣服都该洗了,那个明儿早晨我送你去纪委。
楼道上清冷的灯光从宽阔的肩膀后面透出微弱的光亮,缓缓照热镜片后的双眼。
两年来林冬接受过近三十次各审查部门的约谈,他已经学会无视那些问题背后隐含的指控,只是机械地作答,毫不在意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反正也没什么好损失的了。
谈话间里屏蔽手机信号,唐喆学联系不上林冬,在车里等了三个钟头才把人等出来。远远看到林冬被工作人员送出楼门,他推开车门下去,调整好表情迎接组长回归。
昨儿林冬倒是跟他回去洗了衣服,但没就他被打击的自尊心而提出任何解释。他也不很在乎,既然猜到林冬是怎么想的了,没必要再纠结对方是否给个明确的说法。
他并非傻实诚,有前车之鉴还非把自己往枪口上送。可亲眼见过、亲耳听过林冬所承受的不公,他觉着但凡是个有血性的警察都不会视若无睹,为求自保便眼睁睁地看着同僚被罪恶之手扼住咽喉。
接到林冬,他回头看了眼送林冬出来的工作人员,留了个冰冷的眼神转头说:组长,刚龚队联系不上你,电话打我这来了。
什么情况?
林冬的语气听起来略显疲惫,唐喆学猜他在里面应该是又被戳了肺管子,只好拿案子上的事来帮他分散心思:DNA对比结果出来之前,尚无理由羁押吴昌河,他们决定先把人放了,但是会严密监视。
嗯,你再催一下技术那边,让他们尽快出结果。林冬说着,抬起手,哦对了,二吉,待会吃完饭陪我去趟医院。
哪不舒服?唐喆学立刻紧张起来。
不是我,是将手搭在车门上,林冬垂眼摇摇头,有位在事故中牺牲的战友,他母亲查出癌症了,我想去看看她。
他们刚告诉你的?
见林冬点了点头,唐喆学当即明白对方并非疲惫,而是伤感。抬手扣住林冬的肩膀,他用力握了握。
待会找个地方买束花吧。
进病房前,林冬去医生办公室找了趟管床大夫。唐喆学听他问的患者名叫聂瑾芳,身患肝癌。按大夫的意思,发现的早,没转移,做完手术,五年生存率还算乐观。
聂瑾芳住三十二床,在走廊尽头的双人病房。抱着唐喆学特意挑选的康乃馨花束,林冬站在病房门口,隔着门窗玻璃朝里面望去。顺着他的视线,唐喆学看到一位身材瘦小、发色花白的女人靠坐在窗边,背冲他们。
迟疑许久,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林冬抬手轻叩两下虚掩着的门,将花束抱到胸前几乎遮住下半张脸的高度,缓步走进病房。
女人闻声回过头,空洞的眼神在看到林冬后瞬间充满敌意,继而面色涨红,爆发出与那瘦小身躯全然不相匹配的嘶吼
滚你这个杀人凶手滚!
眼看对方抄起保温杯就砸,唐喆学立刻将失神定格的林冬拽向身后,结结实实替他挨下那烫热的恨意。
TBC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不说了留给你们说吧
《为什么没有207》那个番外我写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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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我去
杯子里的水起码有八十度的高温, 泼到唐喆学的领口前胸处, 烫得他登时条件反射抽手抖领子, 脖颈底下眼看着红了起来。
二吉!顾不上是公共场合还是私底下了, 林冬的喊声脱口而出,迅速查看过唐喆学的伤势,随即奔向床头按下呼叫器冲喊道:这有人被烫伤了!麻烦送个冰袋过来!
聂瑾芳一看泼错了人, 表情也错愕了一瞬,但立刻又被溢满胸腔的恨意所替代。她撑着椅背站起身, 抬手颤抖着指向林冬,气息急促地喊道:你给我滚出去!滚呐!
林冬僵住动作, 阖紧牙关, 默默承受着对方的怒火。
阿姨您有话好好说行么?唐喆学被烫得脖子底下一片火辣。继广大同僚、新闻记者之后,今天他又见识了林冬战友家属的怨愤。然而怪谁呢?肯定不能怪林冬, 要怪就得怪真正的杀人凶手。
可面对一位年近六十又是癌症病人,还失去了至亲骨肉的长辈,他只好忍了又忍, 压着脾气劝道:这也就是我, 皮糙肉厚的不怕烫,真要给我们组长泼毁了容,我可得拘您了。
小唐,别说了。弯腰捡起滚落在地的保温杯,林冬连同花束一并放到床头柜上,绕过病床站定,冲着聂瑾芳诚恳颌首, 阿姨,今天来是听说您病了,您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出人,出钱,您只管言语。
骤然爆发出的怨气似乎抽干了聂瑾芳的所有力气,她垂下手撑住床尾的围栏,裹在病号服里的瘦小身躯止不住地颤抖。也就唐喆学喘口气的功夫,就见她眼泪扑扑往出冒:你干嘛还要来缠着我呢,林冬我儿子已经死了,我也快死了你还嫌我这把老骨头不够晚景凄凉么?
阿姨,我
林冬的声音被进门送冰袋的护士脚步声打断,她看了看屋里这仨人的状态,责怪道:病人需要静养,你们有什么问题自己解决,别让病人有大的情绪起伏。
唐喆学忍疼堆笑,接过对方手中的冰袋说:对不起,护士小姐,我们这就走。
哎呦,烫这么大一片啊?被眼前高高大大的帅哥电了一把,护士缓下语气,来护士站吧,给你擦点儿烫伤药。
估摸着聂瑾芳不会再给林冬亏吃了,唐喆学冲自家组长使了个眼色,转头跟护士出病房。这一大片烫的,要不赶紧涂点药,保不齐得脱层皮。
听到门在背后关上,林冬稍稍往旁边挪开点距离,将自己置于一个聂瑾芳愿意看就能看到,不愿意看完全不用看到的位置。无论是被审查还是被人当面背后戳脊梁骨,他都可以承受。唯有面对这位本不该承受丧子之痛的母亲,却是实难不自责。但该面对的终归要面对,尤其是眼下,对方正需要人照顾和关怀的时刻。
阿姨,我知道您心里有怨,如果不是跟我进专案组,齐昊他
你没资格叫他的名字!聂瑾芳恨恨地打断他,握在围栏上的枯瘦手指泛出青白之色。
这声恨意十足的斥责不啻于在林冬脸上抽了一记,他收紧手指,继续强忍着愧疚感说:两年了,阿姨,我每天都在后悔,如果当初派他去进修而不是您是该恨我,可您现在生病了,医生说您这个病就怕心情抑郁齐他也希望看到您健健康康的活着,您说呢?
他眼里还有我这个妈么?聂瑾芳凄然摇头,泪如滚珠,大滴大滴地砸落,在床单上洇出斑斑水渍,我就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你,你们你们都是男人啊!
这让林冬无言以对。于他所见,像聂瑾芳这个年纪的人,绝大多数都对同志间的感情抱以极端的排斥心理,甚至将之视为十恶不赦的罪过。拒绝理解、拒绝接受,而且几乎没人愿意承认自己的孩子生来便是如此。他们宁可相信自己的孩子是被带坏了,就像齐昊当初喜欢他并向母亲坦诚性取向后,聂瑾芳便固执地认为,是他害自己的儿子走上歧途。
而齐昊的死,更是给这个罪过加了道沉重的枷锁。
眼眶微红,林冬压抑着颤抖的呼吸,向背冲自己的聂瑾芳深鞠一躬:对不起,阿姨,我以后不会再冒昧地来打扰您了,祝您手术顺利。
他转身离开,出门时险些和躲门口偷听的唐喆学撞上。
回局里的路上,林冬异常沉默。唐喆学则是开着车,脑子里一直转着完了完了,组长发现我偷听生气了的想法。
组织了半天语言,唐喆学谨慎地解释道:那个组长,我不是故意偷听你和阿姨说话我就怕怕她再跟你急,抄椅子砸你什么的我好替你挡一下
我没生气,知道你是好心。林冬呼出口闷气,问:烫的厉害么?
啊?
你脖子
哦哦,没事没事,护士站的美女说了,抹两天药就好,不会起泡。唐喆学稍稍扯了下领口,也不管林冬的视线是不是在自己身上,你看,都不怎么红了。
叹息声响起,林冬沉默片刻继续说:连累你了跟在我身边总会遇到危险,这只是个开始,二吉,以后可能还有更
一听林冬话头不对,唐喆学立刻截断他的声音:泼热茶而已又不是泼硫酸,组长你别太拿这当回事了。
林冬侧头,眼里映进一大片涂着烫伤药的红皮肤,倍感揪心。就像在县公安局招待所大院替他挡记者那样,唐喆学今天又替他挡了开水,然而下一次呢?会不会是刀锋或者子弹?
他愧疚地握紧车门把手,问:疼么?
疼疼能怎么办?你说人老太太,快六十了,又病着,我能泼她一杯开水啊还是告她袭警?行啦,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就过去了啊。唐喆学说着突然灵光一闪,勾起嘴角,你要真过意不去,待会回办公室给我吹吹?护士站的美女可说了,得保持干燥。
林冬没被他逗笑,拿出手机低头看了眼屏幕,说:今天七到十一度,不追嫌犯的话,你不会出汗。
算那么明白有意思么组长?抬手呼扇了几下领口给烫伤的地方兜点凉风降低痛感,唐喆学假意不满道:说的那么大义凛然,真让你付诸实际行动,你看你这个小气劲儿。
凝神沉思片刻,林冬说:靠边停车。
嗯?唐喆学摸不透他要干嘛,但还是乖乖打轮靠边停车。
林冬按下双闪警示后车,继而侧身转向驾驶座方向,伸胳膊把唐喆学的衣领往旁边一拽。在对方略显迷惑的注视下,他倾身向前,朝锁骨窝上下那片烫得潮红的皮肤轻吹了几口气。
没想到林冬居然真给自己吹不是吹那个唐喆学登时汗毛直竖,寒栗唰的爬满周身。头皮阵阵发紧,一时间耳鼓中的血液如万马奔腾,平缓起伏的胸腔也随之频率急促起来。
你们你们都是男人啊!
脑海中响起聂瑾芳的指责声,他忽然下意识地抬手推住林冬的肩膀,继而将身体向后撤去,促声道:组组长我那个我没事儿我不疼了!
垂眼扫过唐喆学扣在肩膀上的手,林冬又将视线投回到那片比吹之前还要红的位置,严肃地问:真不疼了?
啊真真不疼了
唐喆学局促点头,心说疼也不用吹了,要不下头该吹起来了!
刚回局里林冬就被方局叫走了,说是要听案情进展简报。纠错的案子,再小也得重视,毕竟牵扯到很多人的荣誉和利益,更何况是当初省厅表彰过的典型。
唐喆学被发去催DNA结果,他一进门就看见高仁和黄智伟俩人在那头对头嘀嘀咕咕,过去拍了下黄智伟的肩膀说:你俩这干嘛呢,不赶紧干活?我们这可是急茬的。
听说祈铭头两年捐了一大批仪器,后来上面又批了钱增置设备,现在大部分的物证和DNA技术鉴定都可以不出市局就能完成,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总跑司法鉴定中心。
黄智伟不耐烦道:做着呢,你看看这都多少年的东西了,得多取点,确保不出遗漏。
低头看看被剪得布满圆洞的旧衣服,唐喆学了然点头:啊,那还得多久才出结果啊?
三天。高仁接下话。
唐喆学琢磨了一会问:我给你俩一人买一杯鲜榨果汁,能快点不?
你当发豆芽啊,给点激素蹭蹭长。黄智伟嫌弃地翻楞了一眼,瞧见他脖子上的烫伤药问:这怎么搞的?
哦没事儿,喝水泼身上了。唐喆学立刻把敞开的领口系上扣子,反正药差不多干了。
高仁在旁边笑着说:你要是请一礼拜的果汁,我可以加个班。
唐喆学刚想说好啊,就听黄智伟不屑轻嗤:罗家楠买的你还没喝够啊?看看你这肚子,可比刚进局里的时候丰满了啊。
我抽空去锻炼就是了下意识地收气吸肚子,高仁撇下嘴角,心说又不是喝鲜榨果汁喝起来的,都是吕袁桥给喂的好不好!
不过他俩的关系没人知道,他没罗家楠脸那么大,就差给祈铭拴皮带上了。也不让吕袁桥跟别人说,所以到现在为止,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还是纯洁的室友关系。
哦对,市局的健身房在哪啊?唐喆学问。最近一直忙活案子,又不用追嫌犯,他这一身肌肉极其渴望品尝畅快淋漓的汗水。
食堂楼上,黄智伟挑眼打量了他一番,你多高多重?
之前进分局体检测的是一米八七,一百六。唐喆学说着捏捏胳膊,估计现在剩一百五了吧,不正经练就掉分量。
黄智伟震惊道:我靠你可真够壮实的,我才一百二。
高仁笑他:你才多高啊?
黄智伟不服气:比你高。
高仁:我一米七五。
黄智伟:我一米七五点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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