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GL)——柳碎夜(80)
赫胥猗从期待渐渐变成了失望,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没敢追问。
接下来两人几乎没有交流, 在赫胥猗做完检查确定只是单纯的扭伤后, 尹如琢开车送她回家。
医院离赫胥猗家不远,尹如琢当初置产打算一直住下去, 选的位置十分好,离尹如琢的公司、重点学校和医院都很近。
当车缓缓驶入小区,车内沉闷的气氛一下子更加压抑了起来。
赫胥猗手中紧紧捏着在医院开的药, 心随着离家越来越近而渐渐沉到了谷底。
结束了。
两人意外地碰面,尹如琢出乎预料的帮助,以及这让她忐忑期待百转千回的短暂相处, 马上都要结束了。
仿佛是个梦,她都没来得及好好体会就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候。
车子缓缓停在了大门外,尹如琢的手扶在方向盘上,一时没有动作。
赫胥猗压下心中的失落,努力露出笑容,对着她道:晚上谢谢你。
尹如琢垂着眼,不知道看着哪里。
原本就是我的责任,是我吓到你了。
赫胥猗这回没再与她争辩,如果尹如琢只有这样认为才会接触她,那就当作这样吧。
那我下车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储物格就在赫胥猗解开安全带时,尹如琢却突然轻声道,你前面的储物格,打开看一看吧。
赫胥猗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拉开了副驾驶前的储物格。储物格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礼袋,总共不过巴掌大,包装得很精致。
赫胥猗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牌子,伊人珠宝。它本身就是尹家旗下的硬奢品牌,有着不短的历史,是由尹如琢的爷爷创立的。
尹如琢父母结婚的时候,尹润松把整个公司当作聘礼送给了尹如琢的母亲。在她去世之后,尹如琢继承了公司,独立于景润存在。
这个是?
看样子应该是什么首饰,但赫胥猗不清楚尹如琢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只是让她看看。
10月25号我没去,这是礼物。
10月25日是赫胥猗的生日,她邀请了尹如琢,只不过对方没有到场。即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忍不住因此失落。
可是,礼物?
现在已经快十二月底,这个礼物是在车里放了那么久,今天顺便送给她呢,还是今天尹如琢去参加宴会,就是为了送她这件礼物?
无论哪个可能,都让她想不通。
我不明白
她真的已经看不明白尹如琢的用意,更不知道她希望今后两人的关系如何发展。
车内灯光在尹如琢的脸上打出了阴影,这让她的表情变得晦暗不明。
我也不明白。
她的声音很低,但在这个密闭空间里足够赫胥猗听清。
所以,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知道答案。
赫胥猗先是惊讶,而后心口毫无预警地刺痛了起来。
尹如琢的声音很平静,但她听出了迷茫和无助。曾经那么自信有主见的人,现在却做着显然易见自相矛盾的事。
只是想象着她的感受,赫胥猗就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酸、彷徨和痛苦。
身体像是自己有了意识般,跳过了给大脑挣扎犹豫的时间她伸手覆盖住了尹如琢的手背。
那我不问了。
尹如琢身体一震,到底没有抽出手来。
赫胥猗因她的反应心生喜悦,喉咙因紧张而有些干哑。
我不是因为害怕才避开你,只是意识到自己给你带去了多大的伤害。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也觉得自己确实没资格再出现在你面前。
尹如琢的手渐渐捏成了拳,耳中听着赫胥猗的解释,只是紧抿着唇瓣。
我知道自己在你心里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也没有奢求你会再相信我。我只是赫胥猗苦笑了一声,只是希望不再和我有交集后,你能稍微开心一点。
尹如琢这时终于看向了她,柔和的灯光下,深邃瞳仁中素有的温和不知何时已被忧郁取代。
我曾经以为快乐是很简单的事。
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和喜欢的人成立家庭,生活中或许会有波澜,但最终会平静地过完一生,这就是她认定的快乐。
但她低估了那些波澜对自己的影响,也高看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可是,现在的我好像已经忘记了要怎么开心起来。
在学业上取得优异的成绩,在工作上获得非凡的成就,和喜欢的人两情相悦,她曾经会因为这些事骄傲喜悦,也热衷于追求它们。
可现在,她无时无刻不再被噩梦纠缠,空荡荡的房间时刻提醒着她的失败,而工作成为了她唯一逃避的手段。
这样的生活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这个念头乍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时,尹如琢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在厌倦生活,厌倦工作,厌倦父亲的小心翼翼,厌倦周遭的一切。明明尹氏如日中天,明明她才三十多岁,竟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期待起了生活的终结。
她不是没想过开展一段新的感情来忘记过去,却无论看谁都是赫胥猗的影子。
最终,她听从了医生的建议,顺从心意重新靠近赫胥猗。
可是,自己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赫胥猗问她,她也想问自己。
晚上,你开心吗?
我不知道
我很开心,赫胥猗收回手,捧住她送自己的礼物,谢谢你帮我解围,谢谢你送我去医院,也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开心。
她看着尹如琢的眼睛,神情坚定。
尹如琢目光闪动,倾身靠向她。
你回去吧,这两天注意休息。她帮赫胥猗解开了安全带,外套你带着,下次有机会再还给我。
赫胥猗暗暗吐出一口气。
嗯。
宋锦绣一直在客厅等赫胥猗,因为接到赫胥猗那条如琢送我去医院之后,她关心的短信全部石沉大海,担忧和八卦之心交杂在一起,让她不惜拒绝了祝惜辞的邀约,早早回家等她消息。
猗猗!一听到开门声,宋锦绣就趿着鞋跑向了门口,见她身上穿着一件明显太长且和打扮格格不入的呢大衣,心中顿时明了,尹如琢呢?
赫胥猗换了鞋,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宋锦绣发现她的脚受了伤,忙不迭扶住她。
你不是说她送你去医院了吗?人呢?
走了。
走了?宋锦绣惊诧不已,你怎么会受伤的?她为什么要送你去医院?你俩到底什么情况?啊这是什么?卧槽,伊人珠宝?她送你的?快让我看看!
赫胥猗被她一连串的话问得措手不及,只能紧紧攥住手中的礼物,怕被她弄坏了。
我不小心扭到了,尹如琢也参加了宴会,我们没什么情况这是她送的生日礼物。
你生日都过去快两个月了。宋锦绣这半年不敢乱花钱,别说珠宝首饰了,新季的衣服都没敢多买,看到赫胥猗手里的礼物,登时忍不住浮想联翩起来,你说她会不会把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孔雀眼送你了?
孔雀眼是前段时间公开展览的野生黑珍珠,大小品相都号称世界第一,结束展览后就被放到伊人珠宝公司总部的展览柜里,不会轻易对外出售。
赫胥猗满脸无奈。
表姐,你不要想太多。再说,你忘记我俩的关系了吗?她只是出于礼节
礼节什么啊礼节,上次徐静怡来参加明明帮她带了礼物,她干吗还要自己送一次?我看她这匹好马是想吃回头草了,否则大半年不出现,一出现就那么殷勤?
你想太多了
赫胥猗一直在思考尹如琢的话,也觉得两人或许不会再像这段时间一样见不到面,但她并没因此就乐观地以为两人可以复合。
她求的也不是和尹如琢复合,而是希望她能走出那场噩梦。只要自己能帮得上忙,她会全力以赴地配合。
怎么想太多?祝惜辞都能拉下脸来倒追我,还有什么不可能?
赫胥猗抿了抿,也懒得说什么我们不一样的话了,关心起她的情况来。
你和惜辞怎么样了?
宋锦绣抱着手,颇为得意的模样。
还能怎么样?看到了我的好,死皮赖脸地来求我复合呗。
赫胥猗有点想笑宋锦绣一个说辞,祝惜辞一个说辞,两人似乎都不太可信,不过她看得出来,她们是真心想要和好,估计也就是个时间问题了。
那我就先祝贺你们了。
祝贺什么呀祝贺?我还没打算答应她呢。宋锦绣拨了拨赫胥猗手里的礼品袋,像是自言自语地道,那家伙怎么不知道送我点东西,追人是白追的吗?
第121章
宋锦绣第二天准时起床,想起赫胥猗受了伤, 洗漱完正想去关心一下她, 结果一出门就听到了钢琴声。
她先是一愣, 而后察觉到声音的来源,脚步一转往阁楼走去。
住进来第一天她就参观过房间了,阁楼上有一架钢琴, 只是从来没见赫胥猗使用过。
当初赫胥猗的手为了救祝惜辞受伤, 之后再没碰过钢琴,外界都可惜一代天才陨落,那时她这个始作俑者比起愧疚更多的是张皇失措。
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整天战战兢兢,过了一年才缓过劲来,从此以后见到赫胥猗就无比心虚。
虽然后来那些心虚被妒忌压过, 但她一天都没忘记过。
而现在,再次听到这久违的钢琴声, 她心中愧疚后悔一下从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冲出, 熏得她口鼻酸楚。
她走得很慢,琴声中途停过几次, 但很快接了下去,当她走到阁楼门口的时候,终于进入了尾声。
她是个俗人, 对音乐没什么研究,只觉得有些耳熟。赫胥猗弹得流畅的地方很好听,但几处停顿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还记得外界十几年前对赫胥猗的评价, 认定她无法顺利弹完一首曲子一定是因为手伤的后遗症。
宋锦绣一下子有点想哭。
她没心没肺惯了,以前还特别讨厌这个表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后悔一件事这两年不是没想起过,只是从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强烈。
赫胥家这两姐妹,明明每一个都是天才,赫胥猗明明也该和赫胥狷一样,成为受人追捧的明星。
她都做了些什么呢?
表姐?
宋锦绣呆呆地站在门口,直到赫胥猗开了门才猛然回过神来。
啊
她轻轻发出呢喃,觉得眼眶有些热。
对不起,吵醒你了吗?
宋锦绣鼻子有些酸,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摇了摇头。
赫胥猗察觉到她的异样,温和地笑了一下。
不是快年末了吗?去年年会答应过大家,今年总经办也要出个节目,我参与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宋锦绣点点头:很好听。
太久不弹有点生疏了,赫胥猗没关门,回头看了一眼钢琴,低声道,这台钢琴是如琢特意添置的,放在阁楼好几年了,但我今天是第一次弹。
真可惜。
是啊,以前如琢在还会弹一弹,我也得物尽其用。赫胥猗拉起宋锦绣的手,顺手关了门,一块儿吃个早餐吧,这两天要你带我上下班了。
宋锦绣情绪好了一些,信誓旦旦地道:包在我身上,在你脚好之前我就是你的专职司机,祝惜辞约我都没用那种。
赫胥猗笑出声,扶着扶手慢慢往下走。
其实我放弃钢琴不是因为受伤。
宋锦绣的手一紧,半天才喃喃道:你不用安慰我
是真的,受伤只不过是一个契机,一个让我放弃的借口。又不是什么强烈撞击导致的粉碎性骨折,之后也没有任何后遗症,可我就是弹得没以前好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
宋锦绣很惊讶,要知道赫胥猗的天赋是自小就表现出来的,重点就是她非常热爱钢琴啊!
当然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赫胥猗像是在回忆往昔,大概是在各种天才之名落在头上的时候开始,慢慢变得不喜欢起来的吧?
她自己似乎也不太确定,缓缓道:原本开心的事渐渐让我体会不到乐趣,期待的目光也变成了巨大的压力。爷爷以我为傲,无论场合大小都会拉我出去表演一番,说实话,其实我并不享受那种感觉。
宋锦绣想了下,确实是那么回事,赫胥老伯爵特别喜欢向外人展示孙女的天赋。
可你那时候每次表演完,都像只骄傲又自信的小孔雀。
你也知道我很能装嘛,而且我也有自尊的啊,心里憋着一口气,也不想承认自己害怕了退缩了。可是后来我手受伤了
她看向宋锦绣,笑了一下。
然后,我就找到了借口。
你这样说不会让我更好受一些。
我也不是想安慰你,只是觉得有些事说开了更好今天我会重新开始弹琴也是想开了。如琢昨晚和我说,她曾经以为快乐很简单,可是现在不知道怎样才能开心起来。我发现,自己也一样。
小时候只是每天弹弹琴就觉得很快乐,在他人面前展示自己也让我很自豪。可越长大烦恼越多,自己也越来越复杂,然后走进了死胡同里。
宋锦绣愣了一下:看来昨晚尹如琢和你聊了一下,让你想了很多啊?
我想了一晚上,早上突然就想来弹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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