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服——天堂放逐者(129)
外面好看的山多得是!还是不一样的好看法!
岱山雄浑,太华山险奇,黟山云雾缭绕,集天下之秀啊!!
孟戚很紧张,却又不能说。
好好,不管是什么名家笔下画的山,在我心中都不及孟兄。墨鲤以为孟戚还在跟画师较劲了,殊不知孟戚的担忧对象已经从画变成了真正的山。
孟戚辩驳道:纵是画圣,能截一方山水,流传千古,终究不比亲眼所见。
孟兄的意思是我不应该赏画,要去游山?到上云山走一走?墨鲤不明所以,试探着问。
孟戚面无表情地走了。
墨鲤:
墨大夫估摸着自己说错话了。
可是长得美的山的烦恼,普通的山是想不到的。
你忘了把画拿走。墨鲤看着那卷塞到角落里的画说。
只见人影一闪,画就被拿走了。
快得连墨鲤都只能看到一个残影。
墨鲤陷入了沉思:国师真的生气了?
墨鲤慢吞吞地理好了银针与药草,然后拿出纸,也不找将军府的仆人要毛笔跟墨,就拿着路上用炭削成的笔,开始写药方。
今天见到了刘钱袋不对,刘将军,发现他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倒是将军府的几个身有残疾的仆人,有些陈年旧伤带来的毛病,多是打仗时受寒所致。
墨鲤准备先拟个药方,具体再找机会一一诊脉,也算用诊金抵房钱跟饭钱了。
话说回来,方才那顿饭是粗糙了点,可是馒头的味道不错,用的是白面。
卧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墨鲤没有回头。
以他跟孟戚的武功,怎么可能有小贼闯进来?大概是孟戚在收拾东西吧!墨鲤没有多想,继续借着月光写药方。
写着写着,墨鲤忽然瞥到桌边有个影子。
他低头一看,影子就迅速蹿了过去。
墨鲤本能地伸出左手一抓,触手一团柔软温暖的毛。
默默松开手,只见一只滚圆的沙鼠蹲在纸上,仰着头,乌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墨鲤,一副我就散散步,你紧张什么的模样。
墨鲤克制住了去找竹筒杯的念头,准备继续写。
沙鼠踱步从纸上离开,它的爪子沾到炭笔写出的黑色,导致纸上留下了一串黑乎乎的爪印,连字迹都被划拉得模糊了。
墨鲤无奈地捡起炭笔,把字重新描画一遍。
至于纸上的其他爪印算了,行囊里的纸也不多了,不能浪费。
沙鼠真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管遇到什么障碍物,都照走不误。
遇桌爬桌,爬上去走完再若无其事地爬下去,墨鲤感到自己的鞋履被爬过了两次,第三次的时候沙鼠没有走鞋面了,它顺着墨鲤的小腿爬上来了。
沙鼠虽胖,但身形灵活,墨鲤又坐在桌子边,还有桌腿给沙鼠借力呢。
呼哧呼哧地攀上了大腿,正要继续踱步,被墨鲤一把抄了起来放在肩膀上。
别动,等会儿我们进宫。墨鲤边写边说。
发现孟戚真的不打算变回来,墨鲤只好解释道,太子还不能死,我再去看看,上次太过匆忙,这次我要看他喝了我开的药方之后病情如何。倘若情况没有恶化,有了这些银针,再配点合适的药,以内力疏导气脉,至少还能再活半月。
病是治不好的,只是没到最后一步,神医就还能给病患延几天寿数。
墨鲤继续对沙鼠说:至少要跟太子说说六皇子的事,六皇子年岁太轻,玉玺留给他并不适合。如果太子把几个弟弟喊在一起,让他们为了齐朝跟百姓不要互相争斗,孟兄觉得有用吗?
沙鼠抬起爪子摸下巴,沉思片刻后微微摇头。
不能?
沙鼠继续摇头。
哦,是说不好。墨鲤会意,想了想也很赞同孟戚的看法。
能让这些皇子拧成一股绳的,不是太子的意愿,而是对陆璋的恨意。
墨鲤自言自语:如此说来,陆璋活着反倒是好事?
无论是二皇子还是六皇子,终归太年轻了,经历的事太少,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陆璋活着,反倒能让这些皇子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短处,如果陆璋这时候死了,他们互相又不待见,加上齐朝的几股势力,只会把事情闹得更糟。
齐朝内忧外患,好似一张棘手的药方,连改动都不好下手。想换君药,苦无替代。臣药品质不行,又找不着更好的。
墨鲤放下炭笔,把药方折了起来,压在烛台下面。
孟兄?
胖鼠顺着墨鲤的衣领滑到了怀里。
拒不变成人形。
墨鲤隔着衣服捞住沙鼠,阻止它继续往里面钻。
算了,沙鼠总比胖娃娃好。
乌云缓缓遮住月光,当银月的光辉再次透出云层,房内已经空无一人,桌上收拾整齐的行囊也不见了。
***
东宫。
宫墙外的禁卫军非但没有减少,相反数量更多了。
只是比起原本的严苛,现在要好说话得多,不止找来了太医,还有各种东西源源不绝地送来。包括皇家内库里储藏的珍稀药材,以及好几块价值连城的暖玉。
这些当然不是陆璋的命令,而是三皇子的意思。
太子病重,两位宰相当然要知道具体的情况,立刻同意了分出一半的太医前去诊视。
剩下的一半给依旧起不了床、说不清话的皇帝治病。
太子活不了多久,这事文远阁的宰辅们知道,他们在感情上还是愿意站在嫡长这一边的。奈何太子福薄,没有登上皇位的可能。
不管如何,事情总归要做得让人无可指摘。三皇子敬爱兄长,虽然因为皇帝同时病重需要侍疾不能守在太子病榻前,但是提议将好药材分给太子,送暖玉以及其他奇珍给太子,这一番敬重之心友爱之情,将来三皇子登基时是美谈,可以大书特书嘛。
宰相点头了,皇帝不能理事,执掌内库的臣子跟内侍还不见风使舵?
纵然是不想那么快表忠心的,也不敢怠慢三皇子,忽略文远阁那边的意思。
于是东宫忽然热闹起来,抬着药材宝物的内侍夹在太医署的人员之间,显得格外混乱。太子妃也不理事,只是念经,东宫的内侍总管带着人忙得焦头烂额。
这会儿来做什么,只是添乱!
那些太医还有脸来?如果不是他们虚应了事,耽误了殿下的病,怎至
太子咳了几声,他身边的宫女顿时闭口不言。
宫女郁兰小心翼翼接过太子手里的药碗,觑着太子的脸色,不由得喜道:殿下今日的脸色好些,咳得也少了,那位
她很快意识到不对,改口道,这张辛苦得来的方子确是有效。
正说着,另有内侍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了。
太子没说话,那内侍很有眼色,见到郁兰手里还有残渣的空碗,垂着头把药碗连同盘子搁置在了矮几上,躬身退了出去。
太医都在偏殿,吵得不可开交,这个说什么药分量不够,那个说不能再用药。郁兰神态恭敬,语气却忍不住带了些许嘲讽道,他们说得热火朝天,却没有一个人动手开方子,依婢子看,这就是在拖延时间。
殿内的宫女内侍都露出了怨愤之色。
太医也好,那些文臣也罢,好似整座皇宫的人都在等着太子咽气。
就连如今的热闹,都像是一场摆好了准备开唱的戏。
郁兰忽然听到外面有雀鸟的叫声,她立刻起身出去。
不一会儿,郁兰就匆匆归来,低声道:殿下,有密报。六皇子今日回京,原本是要被禁卫军护送进宫软禁的,结果进宫门盘查的时候,他们把车帘一掀,发现人不见了。
太子一顿,唇边泛起无奈的笑意:老六跑了。
是,殿下以为他会去何处?
他觉得可以信得过的武官,不是文臣。太子喘了几口气,低声道,孤暂时还想不到,希望他能机灵点儿,不要做傻事。
第153章 危如累卵
墨鲤悄无声息地翻入宫墙, 下意识地用手把脑袋伸出衣领张望的沙鼠摁了回去。
因为东宫有一只猫。
夜色浓重, 殿宇内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人来人往。或许是这个缘故,那只身带斑纹的猫儿避到了别处,墨鲤没有看到它的踪迹。
越往里走,墨大夫的眉头皱得越紧。
他原以为喧哗仅限于宫门附近, 没想到寝殿这边也不安稳。太子病得这么严重, 想要入睡并不容易, 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
整箱子的名贵锦缎, 以及古玩玉器依次陈列在殿前。
锦缎上的暗纹, 在灯火映照下璀璨生辉。
东宫里的内侍宫婢垂着头,像是看不到这些东西一般,飞快地走过台阶。东宫的陈总管铁青着一张脸,冲着运了东西过来的司库发怒道:谁让你来的?未得太子殿下允许, 你怎么敢带着人闯到这里来?
那司库身边还有几个六七品的小官,他们没有说话, 神情却委实不好看。
虽然内廷品级跟外朝不同, 但是这些打理皇家内库的长秋监小官,整日里跟内宦共事打交道,便提不起外廷官员的气势来鄙夷内宦。
瞧陈总管说的,这是陛下跟三殿下的心意, 太子殿下总得过目吧!
司库语气恭敬, 神情却带着讥讽,从前他看到东宫的内侍总管, 少不了笑脸相迎,周到妥帖地招呼着。现在就不同了,太子病入膏肓,这陈总管就是将死之人,这会儿还在自己面前摆什么威风?
两位宰相说了,要下官等人过来看看,倘若东宫缺什么就得从库里取什么补。现在不让进,也不让看,教我们怎么办差呢?
说话的声音毫不收敛,隔了老远都能听见。
陈总管怒不可遏,差点一拳砸上这司库的脸。
其余宫人、以及东宫的侍卫都露出了相同的怒色,隐隐将长秋监的人围在当中。
司库这才觉得不妙,他倒退一步,气急败坏地问: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也打算造
造反二字还没有说完,眼前黑影一闪,司库捂着脸哀嚎了起来。只见他面上鲜血淋漓,手掌颤抖不止,神情惊恐,另一只手胡乱地在身前挥打着。
喵。
黑影停在石阶远处,尾巴轻轻一甩。
抓住那只猫!司库又惊又怒。
若是治不好留下伤疤,现在这位置他都可能保不住。不管是外朝的臣子还是内廷的宦官,一旦面容有损,那便万事皆休,只有武将没这般讲究。
可恶,抓住它
阿虎!
那猫听到宫人的叫声,跑得更快了。
陈总管皮笑肉不笑地说:胡司库受惊了,那是太子殿下养的狸奴,生性胆小,今日宫里忽然来了这么多人,又没个招呼,大家手忙脚乱,这猫可不就吓着了吗?畜生能懂什么,教不了规矩,只能任它乱闯乱跑了。
你
胡司库气了个倒仰。
另外几个小官也听出这是指桑骂槐,偏偏发作不得。
太子一日不死,就还是太子。他们能够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也能在心里鄙薄,可是面上还得恪守君臣之道,不能去追打太子养的猫。
那狸猫十分灵巧,根本不给别人投掷物品砸它的机会,三两下就跳上了屋檐。
陡窄的垂檐,猫却如履平地。
忽然它停了下来,脑袋朝着左右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底下的人只能看着它越过垂檐,翻到殿宇另外一边去了。
墨鲤屏住气,无声地看着缓步向自己走来的猫。
这只叫阿虎的猫,背部逐渐弓起,利爪微抬,仿佛把墨鲤当做了抢夺食物的劲敌。
所谓的食物正好好地揣在墨鲤怀里,暖融融的一团,软乎乎的动都不动。墨鲤忍不住用内力驱赶狸奴,想让它距离自己远一些。
猫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掀得翻了三个跟头,差点站立不稳滚下房顶。
等到它重新爬起来时,墨鲤已经趁着夜色溜进寝殿了。
郁兰转身时乍见眼前多了一人,差点拔出簪子挥过去,好在她反应得快,这才没有大叫一声有刺客,惊动殿外的人。
寝殿四面都有幔帐垂落,加上屏风跟摆设的遮挡,即使同在殿内候命的宫人,也看不到这个角落里发生了什么。
墨鲤朝郁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后者会意,把附近的几个宫人指派了出去干活,然后敛衽行礼,神情间带着欣喜跟期盼。
您来探望殿下?
墨鲤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因为药方有效,郁兰恨不得把墨鲤当做佛像菩萨来拜,她急忙去禀告太子,不一会儿,寝殿内的人就陆陆续续离开,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宫人。
这些都是东宫的掌事,也是太子的心腹。
墨鲤上次来的时候,他们都被放倒了,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跟着孟国师离奇现身的神医。
太子见到墨鲤,精神为之一振,微微起身道:孤受神医恩惠,至今尚不知神医姓氏,师从何人
名姓并不重要,你需要的是药方,不是大夫的来历。
郁兰站在旁边,恰好看着墨鲤从她身边走过,她眼角余光发现墨鲤的外袍下面好像鼓出来一块。
郁兰会武功,她是太子的贴身宫女,同时也充作侍卫用。凡是太子要见的人,她都会确定对方没有暗藏利器。
因为经常不能动手搜查,只能靠眼睛,郁兰确信自己方才没有看错,这位神医的衣服下面确实鼓出来一截,而且很小,说是钱袋都勉强。
再说哪有人把钱袋塞在胸口?
如今已是春日,多穿夹袍,比棉衣薄多了,又不比夏日的宽袍大衫松快,所以稍微鼓出来一点,就十分明显。
等等,好像还在动!
郁兰大吃一惊,赶紧示意身边的宫人留意。
其他人不明究里,还以为墨鲤有什么问题,便警惕地缓缓靠近。
墨鲤无视众人打量戒备的目光,他走到距离太子床榻五步远的地方,抬手做揖礼,举止从容,并没有因为太子的身份多几分敬重,也没有倚仗自己的武功就随意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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