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服——天堂放逐者(48)
滑进衣襟,贴着亵衣的孟戚惊呆了,他木然地动动爪子,然后就感到一只手隔着衣服把自己抓住了,又听到墨大夫压低的声音:别蹭爪子,你都蹭一晚上了。
孟戚木然地想,蹭一晚上是什么意思?
更可怕的是,爪下有种异样的触感。
爪子太小,搭着正合适,还有空余呢!
那边渝东八虎看到墨鲤这扶着胸口的姿势,恍然明白了对方夜里不是被他们吓到,而是怕他们惊醒了放在怀里的小生物。
大哥,你看见那是什么了吗?
好像是白的,也许是黄色的。络腮胡汉子看了一眼火光,不确定地说,这么小,难道是雏鸟?
放在怀里不怕闷死吗?
年轻人说完就看到墨鲤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顿时想起之前得罪这书生的事,吓得缩回了络腮胡汉子背后。
火堆上的烤羊肉更香了,墨鲤想拽开衣襟给胖鼠透气,可他更怕胖鼠病得迷迷糊糊,因为太饿直接变回了人形。
墨大夫忍不住瞪向火上的羊。
公子哥原本因为墨鲤不理会自己,脸色发黑,现在看到墨鲤的眼神,心里一琢磨,便挤出了笑容道:江湖上相遇,便是有缘,何不坐下一叙呢。钱某这里有好酒好肉,我金凤山庄可不是那些个三流江湖之人,穷得连酒都买不起。
墨鲤对他的美酒羊肉毫无兴趣。
有这种兴趣的是他怀里的那只胖鼠。
小爪子又在动了
墨鲤敏锐地感觉到胖鼠在吸纳灵气,只是这里比较贫瘠,它只能从墨鲤身边捞一点油水过去,这点灵气的损失对墨鲤来说微不足道,而且内力很快自行填补了。
如果孟戚变回原形,众目睽睽之下,要怎样才能把这些人瞒住?迷幻类的草药他身边没有,就算把人打晕也来不及。
墨鲤心里一动,立刻抬手,无形劲风瞬间把火给灭了。
四下一片漆黑,众人大惊,纷纷抽出了兵器。
只听得耳边呼呼有声,好像有人一掠而过,然后就是兵器咣哴坠地的声音,中间伴随着疑惑跟恼怒的叫声。
没一会,祠堂里就安静下来。
墨鲤迈步出门,又制住了外面几个见势不妙想要动手的金凤山庄随从。
至于那些受惊的马,墨大夫随意绕了一圈,它们就重新安静下来,继续吃着金凤山庄随从刚才添上去的草料了。
墨大夫趁着夜色,走到废村一角,把胖鼠取出来放在手里,试探着问:饿了?
也不是,都怪羊肉太香。
香得让孟戚想起了太京的一家胡姬酒肆,三十年前,在长平坊的酒肆里可以尝得到天下各处美味,其中有一家胡姬酒肆,炙羊肉乃是一绝。
不仅南来北往的商旅十分喜爱,连官宦子弟也会过来光顾生意。
孟戚当年的好友,有四五人都偏好这口,这香味勾起了他许多回忆。
其中邓宰相因为政务忙碌,年纪大了,家人不让多吃羊肉,邓宰相偶尔会偷偷地命人买了来,放在食盒里连同信件一起送到书房。
邓宰相性格拗扭,口才了得,经常跟人争执,气坏了很多人。
后来靖远侯就想了个办法,打劫宰相藏在书房的羊肉。
于是大家有学有样,有人在半道上偷梁换柱,有人故意上门拜访,然后把事情透给邓夫人,让她气呼呼地没收食盒。
其中就数孟戚干得最神不知鬼不觉,任凭书房门口一排家丁守着,他变成沙鼠翻窗而入,再以人形慢悠悠地打开食盒,把邓宰相准备的美酒也喝个干净,拍拍手跑了。
别人都以为是孟国师身怀武功的缘故,根本想不到这里还有一只沙鼠的事。
墨鲤见胖鼠蹲在那里没有动静,心想羊肉这东西,变成沙鼠的孟戚能吃吗?
墨大夫有点拿不定主意。
作为一条鱼的墨鲤,从来没吃过东西,他有记忆起就在那座空无一物的水潭里,后来山洪把他冲了出来,他变成了一个小娃娃,被秦逯捡了回去。
孟兄,能听见吗?
孟戚点了点头,随后他发现自己体型太小,脸上的肉又太多,知道的以为他在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肉在抖呢!
于是胖鼠用后爪踩了踩墨鲤的掌心,表示肯定。
想吃东西,不如先变回人形?墨鲤提议。
孟戚僵着一动不动,这里又没有衣服。
墨大夫会意地说:我进祠堂去拿,你站在这边。
废村里到处都是塌了一半的墙,恰好可以挡住一个人的腰部之下,现在天还没亮,倒也不算尴尬。
墨鲤拿了衣服回来的时候没找到人。
这次他没有慌,而是仔细找了找,果然在远处发现了胖鼠一只。
怎么了?
变不回来,沙鼠沮丧的一动不动。
墨鲤碰了碰它的肚子,指尖陷进了长毛跟肉里。
咦?墨大夫发现沙鼠身上的毛长了一些。
可能还在恢复期吧,墨鲤没有在意,他重新把沙鼠放在肩头,抱着衣服又回到了黑漆漆的祠堂里。
蜡烛还放在石台上,墨鲤拿起了火折子。
祠堂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人,个个都被点中了穴道,渝东八虎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他们维持着站立的姿势,脸冲着祠堂外面,显然在混乱的那一刻他们想要跑出去。
金凤山庄的人只能看到墨鲤的鞋子跟衣袍下摆。
渝东八虎连这个都看不到,只能从亮起的光知道蜡烛被重新点燃了。
他们正自忐忑,忽然感到穴道被一道劲风拍过,尽管还是不能动,却可以说话了。
络腮胡老大立刻道:我等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前辈,愿意向前辈赔罪。
墨鲤自然不用他赔罪,不过为了避免金凤山庄的人回头找渝东八虎的麻烦,他仍然端足了架子,不冷不热地说:刚才似乎有人说,江湖规矩是先来后到?拳头大的话,后面的人把前面的赶走也是天经地义?
渝东八虎一听这话就知道倒霉的不是自己,顿时松了口气。
前辈说得是啊,不对,后面的人连门都不该进。年轻人苦兮兮地说。
络腮胡汉子瞪了自己结义兄弟一眼,连忙道:前辈,我们兄弟还要赶路,就不多留了。
墨鲤想了想,这金凤山庄看起来很有势力,渝东八虎大概是惹不起的,即使让他们留下休息他们也会感觉到为难,所以干脆利落地隔空解了穴道。
渝东八虎跑得头都不回,正好金凤公子之前驱逐他们的时候,行囊就收拾完了提在手里,这会儿跑得飞快。
火灭了之后,羊肉的香味也淡了许多。
只是这会儿对金凤公子就是折磨了,赶了半夜的路,本来就饿。
墨鲤觉得这群人虽然气焰嚣张,但是也没有喊打喊杀,所以就只是把他们丢在那里,随便解了一个人的穴道问:帝陵宝藏是怎么回事?
胖鼠的耳朵跟着竖了起来。
那人转动着眼珠,小心翼翼地说:前年江湖上争夺一件异宝,名为金丝甲,薄如蝉翼,刀枪不入。许多势力都卷了进去,死了不少人,可是金丝甲下落不明,近日青乌老祖发话,说这件宝甲乃是古物,是前朝的遗物
哪个前朝?
墨鲤问的也是孟戚想知道的,这前朝多了去了。
以往说是前朝,就真的是前一个朝代,可是现在这年头,说起前朝可能是楚朝,也可能是陈朝。
那人虽然惶恐,但是想到这消息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自己说出来应该也不会被金凤公子责罚,索性交代了个彻底。
是陈朝的宫廷之物,是名匠公输野的杰作,后来被陈厉帝带着陪葬了。
所以金丝甲现世,意味着厉帝陵被盗?
墨鲤一瞬间想了很多,感到事情果然另有缘故。
陈厉帝下葬多年,如果没有意外,墓中的水银不至于外泄,也不会影响到太京龙脉。
所以你们这是去太京上云山找帝陵宝藏?有多少人?
雍州这一带都传遍了,更远一些的地方也得到了消息,各门各派都在往那边赶呢,陈厉帝的陪葬品数以千计,价值连城,谁不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众人:帝陵宝藏!!
太京龙脉剔牙:盗墓?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我想了八个山的名字,八个都现实中有最后我放弃了挣扎OTZ
提问:枕在意中人的胸口上睡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孟戚:感觉特别具体,就像在静谧的月夜,近处瀑布隆隆湖水流动(一番诗情画意的描述),地面震颤得很有节奏(裁判开始扶眼镜),躺在暖暖的沙坑里,沙子还会流动,发出奇怪的声音
裁判:0分
第58章 教而信之
是啊, 谁不心动!
谥号为厉的暴君, 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
越是暴君,后人便越喜欢在他身上做文章。史家批判,演义捏造,两百多年过去了,陈厉帝的恶行被夸大了数倍, 他带入帝陵的陪葬品, 也被一吹再吹, 吹得面目全非。
举凡天下奇珍, 世间异宝, 厉帝陵中应有尽有。
对这座帝陵动心思的人很多,可惜陵墓里的机关太厉害,甚至连墓的位置都搞不清。厉帝陵没有建造在外面的享殿、斋宫,也没有城墙与石刻群, 连墓碑都没留在地上。想要用风水寻位吧,奈何那座山脉附近少说也有十来座帝陵, 历经数朝, 有些被挖了,有些还残存着,根本讲不清厉帝陵到底在什么地方。
总而言之,只在此山中, 宝藏不知处。
这样一来二去, 厉帝陵的宝藏被吹得更加玄乎了。
仿佛只要从里面活着回来,十八代之后的子孙都能吃喝不愁。
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蹲在墨鲤肩上的胖鼠不屑地想, 厉帝陵的宝藏虽有,但传闻太夸张了。
一国之君,又性喜奢靡,陪葬品自然是不差的。然而陈厉帝活着的时候,已经挥霍了国库好几十年,他大兴土木造行宫、建帝陵,到他死时,国库已然空虚。
继任的皇帝也不是傻子,把所有东西都送进帝陵,难道他自己喝西北风?所以除了一些必要的陪葬品,其他都是陈厉帝生前所用之物,包括别宫里的一些奇珍异宝、古画古玉、家具摆件等等。
陈厉帝喜好奢侈,常命匠人打造精巧繁复的物件,连屏风都是鎏金彩绘的,又用珐琅镶嵌出万里山河,其物巧夺天工,耗费甚巨。
这么一整面的大屏风,要八个人才能搬动。值钱是值钱,怎么偷呢?
太麻烦了吧!
陈厉帝的陪葬品里面有许多都是这类物件,当年也是倾一国之力打造的,说厉帝陵里没有宝藏,这是假话。可是绝对不像这些江湖人心里想的那样,金银成山,遍地异宝。
孟戚这样想着,他听见墨鲤又问道:青乌老祖已经去厉帝陵了?
对了,这里面还有青乌老祖赵藏风的手笔。
孟戚深思不语。
大概是药效快要过去的缘故,他脑袋有点沉,想事情也不是很灵活。
譬如他就没有想过,厉帝陵里有什么东西,他是怎么知道的。
墨鲤追问:如你所说,那件金丝甲现在下落不明?
金凤山庄的人小心翼翼地点头。
金丝甲是自厉帝陵的陪葬品,这是哪本古籍记载的?难不成是前朝遗留的皇族起居注?墨鲤很在意厉帝陵,但他更在意青乌老祖搅进这件事里的目的。
厉帝陵确实可能出事了,青乌老祖却没必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他这样大张旗鼓,究竟想要做什么?
宁长渊说这人武功很高,喜欢跟权贵来往,看着像是求财借势的样子,可是这青乌老祖教出来的两个徒弟,一个跑去投奔天授王,一个在司家堡密谋造反,实在疑点很大,墨鲤还自然要细细追查。
然而在外人看来,这是对帝陵宝藏很有兴趣,想要插手。
金凤山庄的人有些犹豫,像他这样的江湖人,当然不可能知道更多的东西,所以眼神不由自主地溜向了自己家的少主。
墨鲤会意,给那位大冷天还拿扇子的金凤公子解开了哑穴。
咳咳!
金凤公子心中满是怒火,可他不蠢。
这时候叫嚣着自己的父亲是谁,金凤山庄又有多大的势力,只会直接送掉自己的小命。在这荒郊野地,杀人灭口最容易不过了。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气也要忍着。
前辈想要知道什么?
金凤公子前面两个字说得还有些咬牙切齿,到了后面居然变得顺畅很多。
前辈这个称呼,是他从渝东八虎那儿照样学来的。
渝东八虎这么喊,然后啥事都没有的走了,于是金凤公子有样学样,然后他这么一喊,便想到了墨鲤那张过于年轻的面孔,好像还没有自己年纪大,他窝着心头火忽然一凉。
不对啊!这么高的武功,怎会这样年轻?
就算宁长渊都没这么年轻!
金凤公子立刻想到了江湖上那些练邪门功夫的老怪物,他一个哆嗦,态度老实了。
金丝甲这件宝物,我曾亲眼见过,确实妙用无穷,分量很轻,可以贴身穿用。不管谁有了此物,都等于多了一条命。金丝甲是江南八韵堂流出的,老堂主是曾经的武林盟主,老堂主死后举办祭礼,神偷李空儿窃走了八韵堂数件宝物,其中就包括了这件金丝甲。
金凤公子说得十分详细,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墨鲤。
他侧躺在地上,不能动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墨鲤小半边脸。
金凤公子看到墨鲤神情淡然,没有半点听得不耐烦的模样,心顿时往下一沉。
金丝甲可以说得上是近三年江湖上最大的事了,连这个都不知道,除了初入江湖的小辈,就只剩下不知道窝在何处的邪道老怪物了!
那李空儿有个相好的,唤作赤蟾女。李空儿喝多了在她面前炫耀金丝甲,结果被赤蟾女另外一个情夫撞见了,两人合谋杀人夺宝,后来又起了内讧。赤蟾女偷偷带着宝甲与金银想去投奔西域的灵月教,她的情夫为了报复,把金丝甲的消息宣扬得人皆尽知,这才引发了江湖上的混乱,各门各派都动了心思,却举着为八韵堂老堂主取回遗物的幌子,追得那赤蟾女好比过街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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